“混賬東西。”譚啓平也是給氣糊塗了,氣急敗壞地拿起桌上的文件夾就朝周明的臉砸過去,“你還有臉跑到我這裡,連自己的褲襠都管不住,你說,你對得起誰?對得起你岳父,對得起我,還是對得起爲你周家生子孕嗣的妻子?”
周明看着文件夾砸過來,硬生生地頓住身子,任文件夾砸在臉上,沒有躲一下。看着雪白的文件紙飄飛,想到所有前途、所有努力,皆要毀於一旦,周明又悔又怕,加上臉上又給砸得痛,一時間淚涌如泉,泗涕橫流,只說自己糊塗,辜負了譚啓平的信任。
樑小林坐在一旁,看了也暗暗感慨,這小子還真是不簡單,臉上給砸出一道血印子,硬沒有躲一下,滿臉的淚水說來就來,鼻涕糊了一臉也不擦下,普通人還真做不到他這程度。
樑小林看了譚啓平一眼,見他臉色黑沉,鎖緊的眉頭並非沒有緩解之意,知道周明硬挨這一砸,又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認錯,還是起了些作用的。
不過這事不是他們原諒周明就可以的;但是怎麼要熊文斌能容忍他的女婿在外面亂搞女人,搞到他大女兒進醫院早產?
樑小林也是暗感棘手,萬萬沒有想到會在合資項目正式簽約前期,鬧出這樣的花邊醜事來,看周明這小子,平時挺精明的一個人,怎麼偷個嘴,會這麼不小心?
“滴鈴鈴”,辦公桌上的座機響了起來。
譚啓平一聲不吭地拿起聽筒來,沉默的聽對方說了一會兒,又“嗯啊”兩聲就掛斷電話,對周明說道:“幸好大人、小孩沒有事,不然我也饒不了你。”
聽譚啓平的話是緩了下來,看他的臉卻越發的凝重,樑小林暗感疑惑:難道周明還有什麼問題沒有如實交待?還是說另有情況?
時間過了許久,都沒見譚啓平眉頭鬆開,樑小林試探地問了一句:“譚書記,明早還要跟富士方面進行最後的洽談。要是周明不方便參加,是不是讓顧同推薦一個合適的人選暫時代替一下?”
聽到樑小林說到這裡,譚啓平更是恨鐵不成鋼的看向周明,臉陰沉得可怕,叫人懷疑譚啓平接下來會毫不猶豫再向周明發泄一通雷霆風暴。
要是明天的談判沒有問題,合資項目就算是最終確定下來,接下來就會正式簽約啓動項目,但這時候突然提出更換中方總經理人選,誰也無法預料會給富士制鐵方面造成怎樣的困擾;誰也無法預料不會破壞了已有談判成果,將整個合資項目拖延下去。
譚啓平蓄在眉宇間的雷霆終究沒有發泄出來,又是轉身拉了一下椅子坐下,用一種枯燥無味的口吻,跟樑小林說道:“在小區門口送熊文斌大女兒去醫院的是沈淮。”
樑小林腦袋彷彿給打了一下:巧合?
這巧合,也太巧了吧?
沈淮今天剛從燕京回來,就趕上熊文斌大女兒去捉周明的奸?
他看譚啓平的臉陰沉,似乎也不相信這是巧合。
“你說沈淮是爲了什麼?”譚啓平又問了一句。
樑小林雖然知道譚啓平心裡對沈淮早就不滿,也知道譚啓平不會輕易相信沈淮的出現會是巧合,但譚啓平的這個問題叫他鑿實難以回答。
樑小林擡頭恰跟周明瞥過來的眼神撞上,看到周明眼睛裡的乞求——樑小林倒不至於會爲周明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心軟,但琢磨着怎麼回答譚啓平的疑問,才更符合他的利益。
樑小林眼珠子轉個不停,感到這個問題叫他棘手,再看譚啓平,看到他眼睛裡竟然衝着他有些怒意。
以爲自己的小算盤給譚啓平看透,樑小林嚇了一身冷汗,不敢再打什麼主意,脫口而出:“梅鋼新項目似乎很缺資金。”
這是唯一合理的解釋,沈淮不會單單爲了整週明而整週明,但是通過整週明搞黃合資項目,除了叫譚啓平難看之外,對沈淮還有什麼額外的好處?
最大的好處,就是搞黃合資項目後,市鋼廠爲合資項目注資所籌的一億兩千萬資金抽給梅鋼用於建設新項目,將順理成章。
譚啓平恨恨地拍了一下桌子,怒氣衝衝地呵斥道:“亂搞,你們就知道亂搞,你們有誰爲大局考慮,爲大局着想;你們都出去。你們到底有沒有一個人,能讓我省點心?”
見譚啓平臉青如鐵,半天沒有緩下來的意思,樑小林說道:“那我就先回去了。”站起來就告辭離開。
周明見得不到譚啓平的原諒,猶不肯走,怕這一走,所有的功名利實祿皆成黃粱一夢,像泥塑一樣站在那裡。
見周明不肯走,譚啓平心頭更怒,指着書房的門,厲聲呵斥:“滾出去。”
樑小林知道譚啓平需要整理思路,他將給罵蒙了的周明拖出譚的書房。
跟譚啓平在客廳裡小心翼翼坐着的妻女打過招呼,樑小林就拖着周明走出去。樑小林的司機把車停在譚家院外的小道上,樑小林也無意打電話給蘇愷聞打聽消息。
他寬慰地拍了拍周明的肩膀,但吝嗇得一句話都不肯講,就鑽進自己的車裡。
周明想跟樑小林談一談,但樑小林鑽進車裡就關上車門,將他關在車外,他只能失魂落魄的走向何月蓮的車。
樑小林讓司機開車回去,與何月蓮車相錯而過,隔着車窗,看了車裡的女人一眼,見車裡的女人臉上雖然有道血印子,但臉頰豐豔,眉眼迷人,頗有風韻。
司機回頭跟樑小林笑着說:“樑市長,周明這小子倒是知道玩女人,這個架子貨長得還真不錯,看上去年紀有些大,但骨子裡肯定也騷得很。”
樑小林笑了笑,說道:“不要胡說八道。”他這個司機,沒有其他本事,就是挑女人的本事一流,關鍵知道怎麼孝敬他,所以他待這個司機親近得很,私下裡說話也沒有什麼禁忌。只是這件事錯綜複雜,他這時候還不是很確定事情就會往哪個方向發展,也沒有心思去討論什麼女人不女人的。
看着周明失魂落魄地坐進車來,何月蓮心裡也是一沉,難道周明的認錯求情,沒有起作用?
她這時候的命運,是跟周明綁在一起的,容不得她不關心周明的命運。
要是周明給無情的拋棄,她用腳趾頭也能猜到迎接她的是什麼命運,日後的東華將沒有再容她掙扎的縫隙。
除了已經投入的資金外,她現在把所有身家都抵押出去,從城市信用聯社貸出一百萬,準備擴大梅園酒家的經營。
雖然手裡攥着七八十萬的現金沒有花出去,但有什麼用,歸還貸款嗎?但是這樣的話,現有的損失補不回來不說,她這些年攢下來的家產,也差不多折騰掉七七八八。
就算是什麼事情都不做,僅僅是維持供銷社商場與梅家酒店的經營,沒有客源,每個月也要她賠好幾萬出去——這將是一個填不滿的無底洞,直到賠得她傾家蕩產不會休止。
難道要放棄在梅溪鎮的一切,把七八十萬現金從銀行提出來,遠走他鄉?
想想自己都有四十歲了,何月蓮實在也沒有異地東山再起的信心。
“譚書記什麼反應?”何月蓮深吸了一口氣,儘可能平靜地問道。
“譚書記能有什麼反應,樑小林都建議明天的談判換人了。”周明還沒有從打擊中恢復過來,臨走時給譚啓平怒喝“滾出去”,叫他心頭有着大勢皆去、萬事皆成灰的絕望,像給抽了筋的屍體,綿軟無力的躺坐在副駕駛位上,心頭空落落的叫何月蓮開車離開,又惡狠狠地拿拳頭砸着車窗,說道,“一切都是沈淮這畜生在背後搗鬼。”
何月蓮雖然絕望,但還有思維能力,也沒有周明那麼不冷靜,聽到他提及沈淮,彷彿溺水時看到一根稻草,放下換擋手柄,緊張地問道:“什麼,是沈淮在搗鬼,你怎麼知道是沈淮在搗鬼?”
“在小區門口等着看笑話,又開車送黛妮去醫院的,就是沈淮這雜種。不是他想往死裡整我,又是誰能正好知道我在你那裡?”周明說道。
周明是在譚啓平家裡聽到這消息,那意味着譚啓平也知道這事——何月蓮似乎在絕望中看到一股甘泉在眼前的沙土裡涌出來,她情切的揪住周明的衣領子,問道:“那你哭喪着出來做什麼,我還以爲什麼都完了呢!”
“沒用的,我岳父鐵定饒不了我。”周明說道。
“你腦子糊塗了。”何月蓮恨不得扇周明一巴掌,說道,“關熊文斌什麼事,重要的是譚書記怎麼想?我爲什麼讓你第一時間直接找譚書記認錯,不讓你去找熊文斌?你腦子到現在都還沒有拎清楚嗎?我們去醫院。”
“去醫院做什麼?”今天發生的事情給周明太大的刺激,腦子一時清楚不了,不知道何月蓮爲什麼要開車去醫院,不怕給打出來嗎?
“找蘇秘書;現在能救你的,只有蘇秘書。”何月蓮不跟周明打啞謎,把他應該要跟蘇愷聞要說的話,直接教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