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子華自然不好去住在許若蘭家裡,只說會在市裡呆上幾天之後,便辭別許澤華夫婦回到了錦江飯店。本書來自w-\W-\W.\1-\6-\K-\B-\O-\O-\K.\O\R-\G
第二天早上,陳子華往陳家坪打了個電話,跟陳大忠就重新劃分鎮上各個辦公室的職能與責權交換了一番意見,又將自己跟樑珊提的那幾個展規劃解說了一遍,陳大忠便說要趁熱打鐵,讓屠娜帶着鎮上的一些相關手續到藍山縣城等陳子華,讓陳子華回到藍山縣之後,儘快把有些事情定下來,能提前辦的手續也給辦齊全了。
沒想到陳大忠老了老了,竟然比自己還性急,無奈之下,只好跟林安東和許澤華打招呼告辭,當天中午就回到藍山縣,屠娜已經在飲食街的一傢俬人旅館登記了兩間客房,陳子華自不好再去飯店另開房間,幸好這家旅館的衛生條件還不錯。
“小娜,還沒吃中午飯吧?”陳子華與屠娜的年齡相當,卻藉着身份的關係,跟着屠斌和陳大忠一樣稱呼屠娜,讓小姑娘既氣憤又無奈,“走吧,去真味居祭五臟廟。”
屠娜也是陳家坪人,家在九里囤,初中高中都是在縣城上的,對藍山縣的熟悉,要遠遠過陳子華,這會兒聽說去真味居,便披披嘴道:“整天就知道吃涼皮,有啥好吃地?”
陳子華聞言一笑,“我倒是忘了,你在縣城可比我熟悉的多,行,想吃啥,帶路吧。”
“隨便吃啥都成麼?”屠娜亮晶晶的眸子在陳子華臉上轉了轉,對於這個與她年齡相當的書記,好奇其實遠遠大於畏懼。
“嗯,不去吃西餐就成。”陳子華鄭重其事的說道,不是不會吃,而是純粹的討厭,就跟不喜歡日本料理一樣,前世的他便極爲討厭西餐。
屠娜“哧”的一聲笑了出來,青春嫵媚的俏臉像一朵綻放的紫桐花,帶着一縷淡淡的甜香,似乎是天生的體香,“想得美,還西餐呢,不過,你吃過一次之後,肯定會喜歡。”說罷,當先蹬蹬的下樓帶路,輕盈的腳步帶起裙裾微飄,偶爾還會露出一截小麥色的細膩肌膚。
陳子華慢慢的跟在屠娜身邊,看着這個比自己還要稍高一點的,渾身上下透着青春氣息的少女,居然覺着自己的心態似乎已經有些偏老了,微微嘆息了一聲,心裡卻暗暗苦,他已經有些察覺,最近嘆息的時候越來越多,“聽屠主任說,你最近複習功課,打算報考電大?”
“嗯,”屠娜興奮的神情被陳子華問的有些低落起來,“我不想這麼快就嫁人生孩子,當然得努力了,謝謝你,陳書記。”
屠娜已經聽陳大忠說了,陳書記答應解決她的編制問題,只要成了正式的行政編制,再考取一個大專文憑,換一個好點兒的工作也不是難事,那樣便算徹底跳出“農門”了。
陳子華笑着搖搖頭:“沒什麼,你這麼優秀,即便我不幫你,編制也不是啥大問題,遲早都會解決,對了,你打算學啥專業?”
屠娜道:“我想學財會,可我爸讓我學文秘,說是女孩子學文秘,工作好選擇。”
陳子華琢磨了一下,問道:“你喜歡現在的文書工作麼?”
“還行,”屠娜無可無不可的說,“總不能讓我去計生辦吧,那人家還不笑死。”
“那你還是學財會吧,”陳子華解釋道,“鎮長要重新調整分工,你以後就到財政所,邊工作邊上學,對了,電大不是天天上課吧?”
屠娜連忙謝道:“謝謝陳書記,嗯,一週上一天課,對了,今天我請客吧。”
陳子華看着小姑娘歡欣雀躍的神色,便笑道:“好啊,就給你一個賄賂領導的機會。”
屠娜帶着陳子華吃的卻是正宗的西北小吃,手工鹼麪條,根據口味兒,可以調成各種味道,有雜醬、三鮮、牛肉、炒肉、酸菜等各式口味,最主要還是麪條的做法很麻煩,雖然平時家常飯也經常做手工鹼面,卻不是這些小吃館的做法。
跟着屠娜還專門到操作間參觀了一會兒擀麪條,陳子華才相信屠娜說的,手工鹼面居然是用手腕粗的圓棍壓出來的,而且還借用槓桿原理,一下一下的壓,難怪吃起來這麼筋道。
“好吃吧,”屠娜喜盈盈的說道,精緻挺秀的鼻端,沁出一絲細細的汗水,“我在縣城上中學的時候,經常跟同學來這兒打牙祭,好吃還不貴,我們同學可喜歡來呢。”
陳子華接連吃了三碗,才戀戀不捨的放下碗,拍了拍肚子道:“嗯,確實不錯,下次咱們還來。”瞥了屠娜一眼,心裡卻滋生出一種說不出的溫馨感覺,這種熟悉的感覺惹得陳子華又是一陣不由自主的失神,“唉,多少年沒有享受這樣的感覺了?”輕輕嘆了口氣,卻是又回想起了前世的一些場景。
屠娜雖然不是很豔麗的女孩子,卻始終給人一種賞心悅目的感受,屬於很耐看的那種美女,越看越覺得移不開目光,能深陷其中。相處短短几天,就讓陳子華產生這樣的感覺,要是日夕相處,不知道會是什麼樣的感受。
幾碗面花不了幾個錢,陳子華自然不會跟屠娜去搶着會賬,既然她要請,便讓她請好了。
倆人一路談笑着順着飲食街回旅館,幾碗手工面,已經讓兩人消除了隔膜,加上年齡又相近,慢慢的便談得投機起來,不過大多時候都是屠娜在說,陳子華在聽罷了。
路過真味居的時候,陳子華卻意外的看到張敏,就是縣委書記樑珊的那個秘書,這個時候正從真味居出來,手裡提着塑料袋裝的涼皮,真味居的服務員幫着還抱了兩個精緻的竹皮裝酒罈,後面簇擁着幾個人相送。
張敏同樣沒想到會遇到陳子華,昨晚還在市裡吃飯呢,今天中午就又在真味居碰上了,這也太巧了,連忙招呼道:“陳書記,您好,才從市裡回來吧?”
陳子華笑着點了點頭:“嗯,你打算回市裡去?”瞥了一眼服務員懷裡抱着的黃酒罈子,心裡約莫有點兒譜系。
“是啊,梁書記有些資料忘了帶,我專門回來拿,順便來帶點兒涼皮,您知道啦,我就得意這個。”說着便笑了起來。
陳子華瞥到樑珊的司機已經移車過來,便擺擺手道:“你忙你的吧,等梁書記從市裡回來,咱們再聊。”
“陳書記?”陳子華剛準備離開,卻聽到一聲熟悉的招呼聲,下意識的扭頭一看,還真是熟人,省委監察室的白玉書,是在中央黨校培訓時的同學,“玉書?你咋跑藍山來了?”白玉書比陳子華要大十幾歲,不過在黨校的時候關係處的極好,卻是沒有什麼年齡隔閡。
“真是你啊,剛聽張秘書稱呼你書記,我還納悶呢,哪來這麼年輕的娃娃書記,果然是你這妖人,怎麼,不是在部委麼,啥時候回來的?”白玉書很高興見到黨校的同學,開口就像機關槍似的,該說不該說的都往外冒。
陳子華一陣頭痛,因爲年齡小的緣故,在黨校的時候就被人當妖孽,但敢當面管他叫妖人的,就眼前這傢伙,忍不住罵道:“你個死人妖,胡說什麼吶?”
白玉書一陣尷尬,每次管陳子華叫妖人的時候,他就會罵自己死人妖,比妖人還他媽難聽,就因爲自己的名字有點兒女性化,可這又不是我自己取的名字!心裡的鬱悶勁兒就別提了,轉眼瞥到陳子華身邊的屠娜,嘴巴便又有些犯賤,“哦,原來是陪……”
陳子華見白玉書的目光瞥了一眼屠娜,就知道這傢伙嘴裡吐不出像樣的人話,連忙攔住話頭,問道:“嗨,問你話呢,跑藍山來幹嘛,準備辦誰啦?”
白玉書聳了聳肩膀,道:“別人請的,來這兒喝黃酒,喂,你啥時候回來的?咋也不給哥們兒打個電話?”
準備上車的張敏詫異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卻是想不到這個小陳書記有這麼廣的人脈,這個白主任可是梁書記費了好大的勁兒才搭上的關係,想不到卻是小陳書記的朋友,對,就是朋友,而且還不是一般意義上的朋友,否則兩人之間也至於用那樣的語氣說話。
“你們認識啊,白主任,陳書記,我還準備給你介紹呢。”張敏年齡不大,在場面上卻是圓滑得很,否則,也不會代表樑珊陪白玉書到藍山來了,“不如咱們找個地方說話?”
陳子華擺擺手,道:“不用啦,就幾句話,”隨即從手包裡面取出一張空白卡片,在上面留下自己的呼機號碼和家裡電話、辦公室電話,遞給白玉書道:“等你啥時候有空了,打電話再聯繫。”張敏能陪白玉書專程到藍山縣,不定有什麼事兒呢,白玉書是省委辦公廳下屬的監察室主任,那是省委辦與省紀委聯合辦公的單位,他可不想稀裡糊塗的捲進去。
白玉書也跟人精似的老油條了,能不明白陳子華的心思?將自己的聯繫方式寫下來遞給陳子華,道:“行,晚上我打電話給你,正好找你有事兒。”
等白玉書和張敏都上車走了,陳子華才恍然明白,方纔從真味居簇擁着出來的人羣居然是送白玉書的,這會兒都在真味居門口站着呢,陳子華可不認識這羣人,也懶得打招呼,轉身就想走,卻不料那幾個人中過來一位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衝着陳子華笑道:“陳書記是吧,我是尚爲民,咱們在市裡可見過的。”
陳子華心裡一動,雖然沒見過面,卻聽說過這個尚爲民,是藍山縣紀委書記,當下也不好怠慢,“原來是紀委的尚書記,您這是……?”
尚爲民握着陳子華的手道:“就是陪朋友出來嚐嚐咱們藍山的小吃,來來來,陳書記,相請不如偶遇,咱們一起喝兩杯如何?”
人家熱情相邀,自己也不能弱了場面,正好趁此機會多結交幾個朋友也好,有道是多個朋友多條路,官場上也對自己沒啥壞處,便跟着尚爲民進了真味居。
真味居的包廂裡面,很快又重新佈置上一桌酒菜,都是純粹的地方小吃,酒也是秕穀釀製的黃酒,尚爲民爲在座的幾個人做了介紹,待介紹到屠娜時,陳子華便道:“是我的同事。”
除了尚爲民,其餘幾個人依次是財政局局長詹鴻運、鳳凰山書記陶明仁、縣公安局副局長段國華、臨河鄉鄉長李寶成,簡直就一大雜燴,陳子華心裡覺着說不出的怪異。
段國華笑道:“陳書記是不是覺着咱們這個組合太過稀奇?”
尚爲民在旁邊解釋道:“除了我是陪白主任過來的,他們幾個,全是偶遇。”
陶明仁露出一絲苦笑:“上有所好,下必趨之,也不知道從啥時候開始,有人傳說,省市裡面有大人物經常光顧這家真味居,真味居的黃酒在省裡都出了名,這不,基層的頭頭腦腦,都開始蜂擁着到真味居來撞大運。”
李寶成輕哼了一聲,“你還別說,這家真味居的手藝還真不賴,難怪那麼多人趨之若鶩,咱們梁書記,可不是經常來真味居?”
段國華哈哈一笑,道:“明白了吧,大家就是這麼撞到一起的。”
“不知道吧,其實吶,這些事兒,都是梁書記搞出來的。”詹鴻運故作高深的說道,“聽上面的人說,就是梁書記把真味居的黃酒包裝後,第一個送給省城裡面的大佬,這才替真味居揚了名,也才得以晉升吶!”
陳子華心裡暗笑的同時,對這個詹鴻運不由得也留上了意,他應該就是在陳家坪賣木料的那個副書記,現在還霸着陳家坪用木料換來的那輛不知名的小車。
尚爲民方纔介紹的時候,只說是陳書記,卻沒有介紹陳子華是村書記還是鄉書記,自然也就沒說他在陳家坪當書記兼鎮長了,否則的話,詹鴻運恐怕就不會這麼坦然了。
去年整理那些材料的時候,陳子華曾經親自去鳳凰山和臨河鄉做過實地考察,對兩地的領導班子多少有些印象,通過一番閒聊才知道,陶明仁是原鳳凰山的鄉長,李寶成是原臨河鄉的副鄉長,那場風暴之後都升了一級,不同的是,鳳凰鄉的書記到縣裡國土局當局長去了,臨河鄉的鄉長卻是被雙規了。
段國華極善於調節氣氛,雖然多了屠娜這麼個女孩子,不能說那些葷笑話,卻也依舊將酒桌上的氣氛搞得很融洽,不大工夫,幾人便成了“酒友”,開始稱兄道弟起來。
開往文熙市的奧迪車上,張敏笑臉盈盈的跟白玉書聊着天,旁敲側擊的打聽他與陳子華之間的關係,她對陳子華的瞭解,僅止於簡歷,包括樑珊在內也是一樣,卻不曉得陳子華怎麼會跟白玉書這麼熟悉。
白玉書整日在機關大院裡面勾心鬥角,那裡不知道張敏的那點兒小心思,便有心跟陳子華開個玩笑,趁着張敏探聽的機會,將陳子華的背景狠狠的渲染了一番,若非陳子華本身就是藍山縣本地人,只怕還會給他捏造出一個身世出來,“……這傢伙吧,我年初在華都飯店見着的時候,還是跟着咱們韓省長請他吃飯呢。”
吃飯是不假,不過肯定不是你想的那樣,白玉書心裡暗暗憋着笑,當時韓副省長卻是爲了到部裡申請高公路項目,從白玉書那兒得知,有出自本省的人在計委政研室當副處長,便通過陳子華邀請相關的司長到華都飯店吃飯,完全不是他跟張敏說的那樣。
張敏哪裡知道白玉書心裡的彎彎繞?等到了文熙市,自然一五一十的把白玉書說的轉述給樑珊了,至於樑珊心裡怎麼想,卻是後話了。
陳子華跟尚爲民等人喝完酒,從真味居出來後便分道揚鑣,只是回旅館的時候才現,居然跟陶明仁一路,兩下里一問,原來是住在一家旅館,當下便覺得更是有緣,回到客房梳洗了一番之後,又聚到一起聊開了。
陶明仁是帶着秘書一塊兒出來的,跟屠娜差不多,也是一個十七八歲的清秀漂亮的小姑娘,聽陶明仁一介紹,陳子華就樂了,感情充當秘書的小姑娘是陶明仁的侄女兒,叫陶虹,跟後世的那個大名鼎鼎的影視明星一個名字,容貌也有六七分神似,怪不得第一眼的時候就覺着很熟悉呢。陶虹今年高考落榜,便託叔叔的關係進了鄉政府,暫時充當叔叔的秘書。
“小陳書記也是跑錢來的吧?”陶明仁喝了不少酒,跟陳子華談得投機,便漸漸的少了拐彎抹角,直言相詢起來,“財政局的那些大爺,真他媽不是玩意兒,光吃不拉!”
陳子華一愣:“感情你是專門請詹財神的?”
“廢話,不然誰願意沾那腌臢的倒黴玩意兒?”因爲詹鴻運的名字和人品的緣故,私底下被人稱作“佔(沾)鴻運”,意思是,誰靠近他,誰就會被他佔(沾)走鴻運,而詹鴻運也對自己的綽號喜愛非常,能佔別人的鴻運,誰不喜歡?當然了,他的解釋就翻了個個兒,說是無論誰與他交往,都能沾上他的鴻運。
陳子華便有些好笑,今天那傢伙只怕淨沾些黴運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