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問中斷,雖然姜雲捷的疑點諸多,但是礙於證據太少沒辦法當場斷定,而陳姜兩家又是硝煙瀰漫,還是先停停場,待雙方都冷靜了些,下午再開審。然而剛剛午時就有一對夫婦鬧上順天府。
由於那兩人情緒太過過激被直接攔在門外,而這對夫婦只好在門外呼天喊地一通,祈求樑大人能給他們一個公道。屋內的樑大人正在喝着茶水招待陳姜兩家的人,聽聞門外的聲音,放下茶杯,見有人進來稟報,問發生了什麼。
那人拱手回答:“回大人,門口有自稱那個打更人的父母的一對夫婦找上門來了。”
樑大人起身,神色嚴肅:“可知是因何事?”這件事前幾天倒是有些耳聞,但是那個打更人因爲貪財殺了錢莊老闆後被抓,後來在牢中畏罪自盡。
但樑大人對此事的看法可信可不信。因爲蹊蹺太多,但是又查不出所以然。
樑大人沉思片刻,看着同樣因聽聞這個消息起身的兩位大人,擡手拱手:“下官還有事處理,兩位大人先行在此處休息,下官這此不奉陪了。”
姜桓和陳老爺皆是客客氣氣的擡手,道了聲無礙。至後,樑大人隨捕快一同走了出去,去了公堂之上,聽見門口淒厲的哭喊聲,心腔一緊,也是不好受。喚人將兩位老人請了進來。自己一身烏紗官府,正義稟然,堂堂正正的坐在案臺上,俯視着下方年過花甲的夫婦結伴而來,面露苦色,撲通一聲跪在堂下便叫樑大人爲他們伸冤。
樑大人摸了摸手上的驚堂木,沒能忍心擡起,後將手縮了回來,直奔主題:“本官聽聞二老是打更小夥的父母?”
老婆子哭的肝腸寸斷,支支吾吾半天樑大人都沒聽清楚。老公公較爲鎮定,也是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拱手回答:“回大人,是的。”
“那二老今日來本官這可是有什麼冤情?”
提起這話,兩個老人的表情瞬間痛苦了上百倍,相互抱在一起,哭聲源源不斷,老公公則是輕輕拍着老婆子的背,安撫性的說了句:“沒事的,樑大人會爲我們做主的。”話落纔回答樑大人的話。
“回大人。小人今日是爲我兒伸冤來的。想那前幾兒撞見佟業錢莊老闆被殺,後被衙門扣押,說我兒是疑犯。可是那案子還沒查清楚,我兒便離奇死在獄中。縣衙老爺傳出我兒是因爲殺了那老闆,畏罪自盡的。小人,小人怎樣也不相信我兒是這種人。”說到最後猛地咳嗽幾聲,老婆子心疼的攙扶着他。
“據你們所說,此事確實尚有不正之處,本官會調查清楚的。”說罷叫人去把那縣衙老爺請來。而後安撫二老。並問了些事情,得知那打更小夥是他們家唯一的孩子,平時因爲個子不高,待人和善,也得了些鄉親們的厚愛。
而那小夥心性慈軟,更不可能做那些殺生之事。再者家裡又不缺錢,更不會去搶錢莊。
樑大人也是十分贊同性的點頭。待縣衙老爺被叫來問話的時候,與人們傳言無誤,確實表明那小夥是畏罪自盡的。
這話說了之後,那老婆子當場暈厥。樑大人連忙叫人把老婆子扶到下面休息,由老公公回話。
下跪的縣太老爺從進順天府時就全身抖動不停,樑大人每一問話,皆是抵着頭怯怯回答,很難不讓人生疑。據樑大人所知這個縣老爺也是個清官,應當不會做這種苟且之事,因而再一次加重語氣詢問:“本官再問最後一次,打更人是怎麼死的?”
縣老爺不住的冒冷汗,擡了擡眼,看見不知何時出現在後堂的姜雲柔,那一身白衣的女子只探出半個腦袋,面無表情的盯着她,但越是沉靜的目光,越是給他增添壓抑之感。
撐在地面上的手握緊又鬆開,冷汗交替了幾個回合,猶豫不決,嚥了幾口唾沫,才怯怯開口:“回,回大人,他確實是……”這一次的話還沒說完,那堂上的驚堂木猛然敲下,巨響一聲,嚇得下方的縣官渾身一抖,沒說出的話堵在了嗓子眼。
“你眼神飄虛,說話吞吐,毫無底氣,你認爲本官會看不出你在撒謊嗎?還是說你在質疑本官的判斷能力?”怒言一出,縣令老爺只覺得一口氣堵在嗓子眼,久久不敢放下。他確實撒謊了。
縣老爺擡眸,試探性地偷偷把目光遞向姜雲柔,被樑大人瞟見,猛然將目光望左後方望去。姜雲柔反應迅速,瞬間將身子隱在牆後,躲開了兩人的目光。而樑大人看到的不過是過道罷了。
不由得失去了耐心。這個人分明在浪費自己的時間:“你若是再不說實話,別怪本官手下不留情。”狠話放出。縣老爺整個身子都縮成了一團,腦袋爬在地面上,五官都掛在冰冷的地板上,瑟瑟發抖。
“下官說實話,說實話,其實當日是姜三少爺威脅下官的。”急促的話脫口而出。牆壁後方的姜雲柔瞳孔瞬間擴大,深吸了一口氣,那肩頭明顯的鎖骨暴露出來,形成兩個深深地窩痕。骨感十足。
樑大人怔怔地放下手中的驚堂木,支撐着桌面緩緩起身,眼神焦距散去,似沉思許久,腳步也不知不覺走到堂下來到縣老爺身邊:“如你所說,他爲什麼殺打更人?”
縣老爺不敢隱瞞,如實說了出來:“因爲姜三公子嗜賭爲命,欠下了鉅額欠款,因而半夜去了佟業錢莊取了一萬兩銀票,被老闆發現與他起了爭執,姜三公子錯手殺了老闆,卻被打更人撞見。因而姜三公子便順勢將罪名推給了打更人。”頓了頓,猛地止不住磕了五個響頭,繼而又開口。
“只是此事下官渾然不知,那日三公子找到下官,只是說想與打更人談談,便將下官支走。下官只認爲錢莊是姜家的,而三公子也是姜家的人,與打更人談事也是理所當然,所以便沒多想。只是不想三公子出來後,那打更人已經死了。三公子還把一切告訴下官,以此威脅下官,若是把此事說出去,定反口咬定下官是同謀人。
下官當真不是有心的,請大人恕罪啊。”
許是太過激動,那深凹進去的雙眼都唰唰撲出了許多淚水。
樑大人忍不住嘆息,摸了摸下巴上幾縷白鬚。將整件事構思在一起,瞬間發現其實此事就是一個連環殺人案。而這幕後真兇便是姜雲捷,若真是如此,那姜雲捷簡直是畜牲不如,費盡心思製造出這些連環殺人案,只爲了一己私利。
當下更加憤怒,而那老公公聽了也是不住的在堂上呼天喊地,一口一個我的兒啊。當真是痛心疾首,好好的一個孩子就成了他人私利下的亡魂。
樑大人實在是忍無可忍,當下叫人將姜雲捷帶上公堂,再叫人把陳姜兩家的人也帶來,下半場的審問也正是開始。由於怕老公公看見姜雲捷忍不住失控,便叫人先把老公公帶下去,等待傳喚。
這一次上堂,姜雲捷隱隱察覺氣氛微妙,比上午更加壓抑,隱隱藏着殺意與憤怒。高坐的樑大人更是疾言厲色,一個接一個的逼問,逼得他措手不及。
“姜雲捷,本官問你,你是不是有賭博的嗜好?”
姜雲捷瞪大雙眼,心想他怎麼會知道,但是當下再怎麼想也應該回駁:“回大人,沒有。”
樑大人自鼻孔冷哼出聲,眼裡滿是厭惡:“真是不知悔改。”冷呵出聲站起身子向兩邊的陳姜兩位老爺拱手,聊表敬意:“兩位大人,此事下官已明瞭。”
陳老爺最先激動開口:“那樑大人便直說即可。”
姜桓也表示與陳老爺同意。
樑大人這才轉移目光,橫掃了眼在場所有人,在姜雲捷不明所以的情況下,叫人帶上證人。而此次的證人不止豔兒一人,分別由當鋪老闆、賭坊老闆、豔兒一共三人。
當三人站在一起時,姜雲捷才隱隱發覺不安。直見樑大人走到下堂,走到三人面前,先是從豔兒這邊開始解說這所有一切:“首先,三公子與庚一同去了玉薌樓,卻在玉薌樓大鬧一場,豔兒姑娘向他索賠五千兩,三公子拿不出手,庚將自己的青玉壓在豔兒手上。之後,”頓了頓走到賭坊老闆面前又開始說下去。
“由於三公子怕此事被姜老爺知道,便決定去賭坊碰碰運氣,賭那五千兩還債,不想連連輸了下去,直到欠了賭坊一萬兩。走投無路又不能告訴姜家,他只能去錢莊取錢,但是由於數目較大,錢莊老闆不允許,便出手將老闆錯殺。
之後沒有料到被打更人撞見。便去了衙門,在衙門裡威脅縣老爺,殺害打更人,製造打更人畏罪自盡的假象。且換了賭坊的一萬兩。”
說到這裡,腳步往前,到了最後一個當鋪老闆:“至於那玉薌樓的五千兩,不知三公子是在何處拿了五千兩還給了豔兒,並從豔兒手上拿到了玉石。但是下官認爲,恐怕三公子在向別人借那五千兩的時候,說過會兩倍奉還的話。因而動了邪念,想將這玉石在當鋪當個一萬兩還回去。
但是遇到了庚,與庚有了爭執,爲了能私吞青玉將庚狠心殺害。然後把玉石拿到當鋪當了一萬兩,可是還了之後,三公子自覺不滿,接着假玉的名頭上玉薌樓找豔兒索賠,”話還沒說完,一旁聽得含含糊糊的姜雲捷發瘋般跳起,差點沒衝上去給樑大人一拳,而樑大人身邊的捕快更是眼疾手快的將姜雲捷壓制住。
“你個庸官,瞎說什麼呢?那玉本來就是假的,當鋪老闆可以作證的。”五官因激動而扭曲到了一起,四肢不停地擺動,想要爲自己開脫。
姜桓眉頭動了動,怒喝一聲安靜,姜雲捷瞬間靜了下來,看了看他,又忍不住開口:“大伯父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沒拿那一萬兩,我沒殺那老闆,那玉真的是假的。”
姜桓懶得理會,冷哼一聲別過目光,看向樑大人示意他繼續。
而樑大人扶了扶額頭,不暇扯動嘴角,再次擡頭,問那當鋪老闆:“你說,你與這位公子到底有沒有說那青玉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