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凌灃有些木然接過巾子,伸手拂去臉上的溼潤,卻不想,原來是生平第一遭,爲一個女子流了滿臉的淚。
徐致窺得皇帝淚流滿面,心裡駭然。他不敢多言,只靜靜的在後面跟着,兩人沉默着走出了芳顏閣的硃色小門。
南宮凌灃默然走到汰液湖邊,在那白色的護欄處挺立的許久。許久之後,他纔有勇氣回頭去望那掩在雲霧水煙深處的一叢庭院。這時看去,裡面卻是寂無聲息,寂靜的叫人心裡發慌。
恍惚裡面並沒有人,只是一座荒廢已久的無人之所。這樣一念之間,他心裡似乎生出絕望的害怕來,心裡只翻來覆去的想,有什麼話……要對她說什麼話……自己還有什麼話……便是有什麼話,她如今也不待聽自己說了……這痛苦便如亂刀絞着五腑六髒,直痛不可抑。
湖邊水氣溼度很大,不一會他便覺面上蒙上了一層極薄的水氣,伸手取了巾子去拂,便有一層溼潤現出來。
將那巾子放在眼下瞧着,心裡只是暗暗後悔,這處地方實在不適宜居住,看似風雅仙境,實則潮溼不堪。放下巾子,回頭便對徐致道:“去傳內侍省督造過來含元殿,快去!”
徐致見他臉色凝重,心知必然是有事才叫,這面得了令,只朝左右的幾個小太監使了一個“小心伺候”的眼色,人早已急急的去了。
第二日,便是樂昌公主的十歲生辰宴會。南宮凌灃如今是極爲寵愛這個女兒,因爲又是長女,故而特地下旨,在宮中大擺宴席,邀了皇親貴族命婦等,一同進宮賜宴。
子靜自然是照舊推了身子不適,不肯出席。那日皇帝走後,她如常起居飲食,倒是花竹跟在面前,有些不解的追問,何不趁機與陛下和解。子靜只是笑笑,並不答話。
夜裡下了一場小雨,她就那樣靜靜蜷伏在枕上,聽着窗外點滴的微聲,滴落在新展的荷葉上。
因爲日裡睡的太多,夜裡便難免有些輾轉反側起來,絮絮的打了幾個轉身,心裡只是生出淡淡的思念,想到許久未見的母親和玉梅,不覺眼眶便溼了,脹脹的有些發酸。
那淅瀝的小雨從夜裡就點點滴滴,疏疏落落直到天明,子靜整夜思緒未平,只覺聲聲低斷的嘆息一叢接一叢,似乎竟有滿腔心思不能了卻一般。
晨起梳妝時,花竹端了水進來,見得她雙眼憔悴無神,倒是嚇了一跳。子靜叫她換了冷水來,用巾子在眼上敷了一陣子,撫鏡在看時,終於恢復了往日的明眸善睞。
時是初夏,身上穿的還是司珍房做出來的春裝。因爲今日是樂昌的生辰,子靜雖不去參加宴會,但還是揀了一襲粉嫩的鵝黃色蔥綠百合裙,以示喜慶。
小對襟上繡着細密的白色百合花,花蕾用的黃色珠子綴成,上身一照,便頓時映的整間寢室都熠熠生輝起來。
晨間用過早飯,子靜便取了一卷書在水榭上坐着,一面看書,一面享受着晨風拂面而來的清爽與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