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番流言蜚語,卻隱約傳出曹貴妃之無心皇恩,不恤龍寵,其實是另有所想的緣故。這個流言傳出來之後,便在市井之中不脛而走,百姓們茶餘飯後,既是作爲談資笑料,也是深感意外。而在這個消息之後,未過半日,朝野之中又漸漸起了另外一種更加可怕的流言。
有人開始私底下傳說,身爲朝廷重臣的霍浩天之所以逆旨行事,乃是不滿皇帝奪了霍家公子早已定好的未婚妻爲貴妃,而霍叢燁之所以被髮配西南軍中服役,更是因爲天子奪人之好,心中只恨不得斬草除根纔好。但霍家本來就人丁凋敝,霍浩天爲國立下不少汗馬功勞,其膝下不過只有這麼一個兒子。如此這般說來,皇帝這般咄咄逼人,便委實有失作爲一代明君的風範。甚至,有暴虐之嫌。
一時京中府內各部,均言之鑿鑿,更有茶樓瓦肆,傳得更是繪聲繪色。常常三五人坐定,待堂倌倒上茶來,不過數語,主客總會有人提及這樁“天下第一大笑話”----天子爲美色所惑,竟然強奪尚未成人的閨閣淑女爲貴妃。
而霍家世代忠良,最終也忍不得這奪妻之恨,更兼愛子被髮配邊疆,這纔不得不衝冠一怒爲紅顏。
此中細節,在市井中人口中傳開時,引了無數人爲之好奇。這等宮闈密聞自然最千古難遇,一時間,講者口沫橫飛,聽者嘖嘖稱奇。
此時吳王南宮凌戍來見皇帝,兄弟倆自然少不得說起了這件當下最爲要緊也最爲心煩的事情。
“陛下,眼下京中朝野內外都傳了這樣的風言風語出去。臣弟以爲,陛下此時更要寬懷大度,下旨恩恤霍浩天,這樣一來,一來可以昭顯陛下的仁厚之心,自然流言就不解自破。更何況,曹貴妃說到底不過是區區一位貴妃而已。只要她一日不做中宮,陛下您再冷落她一段時間,世人的議論也就自然平息了。到那時,陛下再緩緩圖之,也未嘗不可啊!”
南宮凌灃聽了這番話只是沉吟不語,他捧了手中的茶杯,慵懶倚在亭中的美人靠上,半響才道:“徐致,給朕去取酒來!朕要和吳王在上苑用膳。”
四下的宮人全部垂手退下了,只餘了幾個小太監,遠遠候在甬道旁,聽候差遣。
“陛下一向聖明,如今爲了一個女子,引得朝綱不穩,臣工不忿……臣弟斗膽,如今這風頭火勢之上,還請陛下早日將曹貴妃送出宮去,以免紅顏禍國,讓陛下受了千古罵名。”眼見四下無人,吳王面色深沉,俯身跪請。
皇帝不作聲,一時間水榭裡外靜下來,只聞荷池底下“咚”的一聲,蕩起了一朵小小的水花,應是正在岸上曬太陽打盹的小蛙,這時覺得熱了旱了,便舉身躍入水中。
皇帝看着那漸漸擴散的漣漪出神,心裡卻想起那一雙清澈的明眸來。他有些失笑的低聲說道:“你知道她在朕心中的位置,卻還是要說出此言,可見,你今日所來,只怕不是爲了和朕吃頓飯這麼簡單吧。”
吳王不見他發怒,這才擡起頭來,嘴角微微一沉,旋即緩緩道:“記得小時候,我們一起在上書房讀書,臣弟八歲時,老師講《大學》內中有一句金玉良言。臣弟不恭,這時引了來,請陛下一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