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宮中,那麼多的女子,如花一樣的美人,任朕予取予求。
佳麗三千,無不是想盡一切方法來取悅朕,但朕這一生中,除卻元后邢素蘭之外,從未真正記住過誰——三十幾年來,朕一直習慣一人獨眠。
這種孤獨無可言說,只有在午夜夢迴的時刻,看到枕畔是空的,心裡有一塊地方,也是空的。你問朕,爲何不立後——這纔是原因。
朕寧願孤獨,也不願身側睡着一些根本不喜歡的女子。她們進不了朕的內心,朕也不願讓她們看見朕的孤獨。
只有她,偏生是她,一個或許並不愛朕的女子,打動了朕的心。
那時朕在曹府見了她,其實以爲是一時興起,明知道她是曹家的女子,明知道她心有所屬,卻還是要惡作劇一般的將她召入了後宮。讓她不必再受他人的欺負,卻也讓她無法如願以償的嫁給霍從燁。
原以爲就是一個閒來無聊時的玩樂,只因爲她那份倔強,朕便想讓她明白時間不曾有不向朕妥協的人。誰知道,朕一生精於謀算,卻最終敗在了她手裡。眼看着她在朕身邊一天天的長大,她一顰一笑,皆能令朕心醉心傷。而到了後來,變成了她要什麼,朕都不能不給,看她哭了,朕的心也要碎了。
她若是笑,朕便恨不能拱手河山隨她去——什麼是情?凌戍,這便是情。朕到遇見她之後,才明白父皇當年的無能爲力。朕早已失去了自己的生命,現下便握在她的手裡。
她若死了,你以爲,朕還能活着?
你想想吧,朕不能眼睜睜瞧着她去死,你又能逼着自己的皇兄去死麼?便是母后,難道就能逼着朕與她一起去死麼?”
吳王南宮凌戍聞言沉默良久,最終低聲嘆道:“皇兄,你可知這樣的愛……遲早會害了她!——也一定會害了你!”
他轉身,似乎不堪煩憂一般的搖搖頭。午後的眼光炙熱的烤着,水榭裡漸漸起了熱氣。
徐致捧了酒水和杯具過來,一時給兩人斟了酒,吳王伸手也接了一杯,這才低聲道:“霍浩天那邊,陛下還是下旨安撫一二。至於朝野的議論,陛下,既然放不下她,那麼,還是早早的圓了房。依着臣弟所說,只要不給她皇后之位,想來,皇太后那邊,也不至於真會逼着您怎樣的。女人嘛,心是隨着身子走的。她成了你的人,自然就會收心了。”
他臨走,卻又不忘拋下一句話:“臣弟聽說,昨夜的刺客來時徑直奔了貴妃的寢殿而去。陛下,您的貴妃若無外心,他們如何能知道您何時離開的紫陌殿?前後不過兩刻鐘的時間——您或許該回去問問,興許今夜還會再來的。”
當下只見吳王的身影愈走愈遠,他跨上馬背,旋即急馳而去。徐致侍奉皇帝用午膳,南宮凌灃亦只顧悶頭喝酒,數十樣菜餚,都只是略略動了一下筷子,水榭裡臨時擺開席面,頓時顯得狹小起來。
南宮凌灃只是斜靠在美人靠上,身下墊了一張雲錦繡花簟子。這面喝着,天色便漸漸黯淡下來。上苑處在山頂,俯眼看去,整個禁宮都在腳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