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頭見蘭慕心仍舊怔怔的跪在當地,便低聲道:“蘭婕妤,皇上的恩旨,應當謝恩。”
她此時方似回過神來,木然磕下頭去:“臣妾謝皇上隆恩。”規規矩矩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禮。
視線所及,只是他一角玄色的袍角拂在鞋子上,鞋頭繡有如意雲紋銜着珊瑚珠,細密的萬福花樣,取萬壽無疆的吉利口採。福字不到頭……一個個的扭花,直叫人覺得微微眼暈,不能再看。
蘭婕妤----等了這麼多年,從秀女到女官,從女官到嬪妃,如今,終於正了名分了,但這名分,卻是因爲另外一個女子而來的。心底,卻真的早已品不出是喜是憂。
南宮絃歌的目光根本沒有再望她,只淡然瞧着那鎏金錯銀的紫銅熏籠,聲音裡透着無可抑制的倦怠:“朕乏了,傳如妃和瑤妃到甘露殿侍寢吧!你退下便是。”
徐致在旁邊聽着覺出不對來,這是冊封蘭氏的第一夜,皇帝如何不招蘭婕妤侍寢?反而是叫了其他的嬪妃到甘露殿?
但他看着皇帝那臉色,便知道如今的南宮凌灃心情是十分的糟糕,絕對沒有膽子再問,只是連忙躬身出去,着人安排甘露殿的御駕佈置了。
子靜在第二日醒來時才聽得蘭慕心封了婕妤,並且已經得了另外的宮室居住。她大驚之下,一時失手便將整碗藥汁盡數倒在了錦被之上。慌的宮女連忙俯身跪了下去,連連磕頭請罪。
曹子靜也不知道自己在想着什麼,一時間只失神不語,滴着藥汁的手卻探向雲袖內。一摩挲進去,整個人卻驚的連魂魄也飛去了九天之外,衣袖裡,空空如也----但,自己明明記得,分明就是掖好了放在這裡的。
倚在牀頭上,身後那精美的雕花飛鳳的木飾如同燒紅了的烙鐵,直將子靜的後背給生生烙出重重印記來,呆坐了半響,也沒能回過神來。
宮女見她不言語,趕忙收拾了地上的殘跡,將那碎碗收了起來,轉頭再去熬藥。
瓷片刮到金磚,饒是再小心,到底有“噝噝”的聲音傳了出來。這聲音聽在子靜的耳朵裡,卻無端攪的心頭一陣劇痛。
她分明記得,陛下,昨夜來過了。他抱着自己,從大殿到寢殿,一直守護在牀前,一直到自己沉沉睡去。
那麼……玉佩,還有蘭婕妤……都是他帶走了麼?
種種念想,如飛花般浮了上來。眼前,卻突然感到一陣渾沌的痛,扯的心肺都絞痛起來。
“啊!……”子靜忽然兩手抱住頭,一翻身便滾下了牀去。宮女正在拾撿細瓷藥碗的碎片,一時避開不急,便有幾片碎瓷深深的紮了進她的手臂中。
鮮血絣了一地都是,宮人連聲稱罪,大殿中的太監宮女都圍了上來。
“走開!你們……不要碰我!”子靜卻忽然發起性子來,喝退了上來服侍的宮人,自己躺在地上哀泣不止。
衆人都不敢再上前,唯有踟躕立着。不一會,人羣中奔出一個人來,卻是玉梅手中提了新鮮的梔子花,一臉喜氣的走進寢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