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意識到氣氛的不對勁兒,重又迴轉過身掃了一眼復葵和凝姬的神情,最後目光落在凝姬的臉上,“凝兒?”
凝姬滿臉無奈,“沒我的事兒哦……”
一旁復葵的棋子卻已然落下,“我贏了,凝兒,明日的早膳就吃我剛剛說的那個了。”
“你們倆的日子還真是愜意。”上官不再追問,而是走到兩人身邊雙手扶着桌角仔細瞧了眼棋局,復葵單手託着腮,一副看好戲沒看成的心態,“羅漪,我一直很好奇一個問題,你小小年紀怎麼會性子如此沉穩?面對事情的時候跟同齡女子存在着很大差距,說實話你是不是隱瞞年齡了?”
上官無奈一笑,“你願意怎麼想就怎麼想吧……”說罷,突然耳畔動了動,聽到了門口的腳步聲,其中一個頻率是夏明遠的,但另一個……她猶豫的撇了撇嘴角,緩慢轉身。
門口,在走廊裡昏暗燈籠的照射下,有兩道高大的影子樹立着,其中一個是剛剛纔消失的夏明遠,而另一個,那男子身形跟夏明遠差不多,琥珀色的眸子格外有神,圓圓的眼睛跟上官很像,除此之外,還有一隻跟她類似的脣。
男子身着雅青色瑤絲錦棉袍,腰間垂掛一塊兒形狀奇特的玉石,發冠高高束在頭頂,整個人帥氣明朗,乾淨整潔。
上官從下到上掃視了幾圈兒面前人的穿着、打扮、配飾,最後目光定在了男子腰間的玉佩上,那塊玉佩她再熟悉不過了。
男子彎起嘴角笑了,眼睛眨了眨掩去了嘴角的水珠。
跟此人對視的瞬間,上官下意識後退了半步,瞬間抵靠在後邊的着案上,整個人重重坐了下去,還好她站的位置後頭被複葵早早放好了一把座椅,不然這麼一落。怕是要摔倒了。
門口的男子朗聲一笑,掩蓋住幾欲垂落的淚水,翩然走了進來,步履輕緩的行至上官面前。伸出修長的手指輕輕拍了拍上官的頭頂,“傻丫頭,不認識哥哥了?”
上官動作輕緩的擡起眸子,眨眼間,行行淚水如珠串一般嘩嘩流淌出眼角,她緊抿着脣,仰頭死死盯着面前的上官羅恆,是哥哥,真的是他。那張午夜夢迴讓她思念的肝腸寸斷的臉,那張無論發生什麼事兒都會微笑安慰自己。“一切有哥哥在的臉”。哥哥,無論前世今生,他都是上官溫暖的臂彎,他居然活着,他竟然活着。
她緩緩起身伸出手。幾近顫抖的手慢慢靠近上官羅恆的臉頰,觸碰到他的瞬間,上官心底的激動和難以抑制的歡喜瞬間噴涌而出。
上官羅恆張開雙臂,嘴角猶自帶着笑容,眼角的淚珠卻已經噙滿了,“傻丫頭,你都長這麼高了……”說罷。大力將上官抱在了懷裡,緊接着屋內便被上官壓抑着的悶聲哭泣灌滿了。
夏明遠跟着上官羅恆的腳步走了進來,隨即將門扣上,回身看着上官如孩子般不顧形象的哭狀,不由又憐又愛的鬆了口氣。
半月前,上官羅恆便來到京都了。只不過那時羅漪還在忙碌着府內的事情,所以夏明遠便沒有告知,今天看一切有了雛形,加之他跟羅漪的事情有了定論,這纔跟羅恆大哥商討好了。讓兄妹見面。
之前上官家慘案的時候,上官羅恆是從衆多死屍之中爬出來的,那時候廖文彥聞訊派人趕過來,卻仍舊沒有挽回頹勢,只救下了羅恆一人,隨即便將他帶回了福林,這件事情連羅漪都一直被瞞在鼓裡。
夏明遠初次去福林的時候就知道上官羅恆活着的事情了,只是被廖文彥勒令必瞞着羅漪,他這才一直沒吐口。
回想初次見到羅恆的時候,他滿面蒼白躺在榻上,從被救回福林開始就一直臥牀不起,整日混混沌沌,幾遭踏入鬼門關,卻又被拉回來。
如今看到兄妹重見的場面,夏明遠既欣慰,又替上官高興。
復葵和凝姬見這邊情形差不多了,便識趣的擡着棋盤走出了雅室,將空間騰讓出來給了這對兄妹,夏明遠則沒有出去,而是遠遠坐着,欣賞着上官難得的發自內心的高興神情。
對於京都發生的事情,夏明遠通常隔一段時間就會給福林傳去消息,所以上官羅恆對於羅漪的近況是瞭如指掌的,因此,在近兩個時辰的時間,上官羅恆始終面上帶着笑容,滔滔不絕的給上官講述着這幾年他在福林的生活。
上官則像個孩子一樣,單手托腮認真聽着。當聽到廖文彥組織了北夏第一殺手盟“密雲門”且夏明遠就擔任其副盟主的時候,上官的目光極爲怪異的剜了眼夏明遠方向。原來“副盟主”之稱就是得源於此,“明遠,爲何一直不跟我說密雲門的事情?”
夏明遠哈哈一笑,湊了上來,佯裝討好的端了一盞茶奉到上官面前,“小的斟茶道歉,這麼大的事情居然敢瞞着我家郡主,屬實大罪,不過請郡主給小的一個解釋的機會可否?”
上官並不言語,而是裝作微怒的樣子從夏明遠手中接過茶盞,輕輕抿了一口,算是接受他的道歉了,夏明遠心喜,開始說道,“密雲門,是文彥大哥一手創立的,他原本性格散漫不羈,對入仕毫無興趣,最開始只是將江湖上談得來的一些兄弟聚集在一起尋找文訣,後來尋找無望,大家又捨不得散開,索性歸結到了一起成立密雲門。密雲門在江湖上一直很神秘,暗中在進行着殺手密訓等事宜,廖大人事先有話,成立密雲門可以,但不能做荼害百姓的事情,所以密雲門向來是鋤強扶弱。虎旗狼旗的兄弟們是跟着我一起參加密訓的,所以我回京之後,文彥大哥讓他們也跟着過來了,就是負責輔佐咱們實施復仇大計,這次羅恆過來正趕上盟中有事,不然文彥大哥也會跟着來的。”
夏明遠說罷,跟上官羅恆相視一笑。一旁的上官羅漪卻早已經滿臉不悅,“所以你之所以不跟我說密雲門的事情,就是爲了一同掩蓋哥哥還活着的事實。”
“那時候我從鬼門關裡爬出來,生死未卜,若讓明遠把消息帶回來,你勢必要擔心,不如像現在這樣,我健健康康走到你面前,這樣多好?以後,你跟明遠都不用孤軍作戰了,有我在。”
上官羅漪眸中猶自帶着淚花,這天晚上是她重生之後最暢快的一晚,直到回府的馬車上她仍然迷迷糊糊仿若做夢,不止一次的跟一旁夏明遠求證,剛剛那一幕是不是真的。
看着如此不淡定的上官羅漪,夏明遠都忍不住笑了好多回,一直以來上官無時無刻不在掩飾內心的真實想法,不管是憤怒、憂傷她都深深埋着,但這一刻夏明遠看到了真實的上官羅漪,她也會激動,會跟小孩子一樣歡呼雀躍,會因爲大哥的突然出現而坐立不安,可這樣的上官羅漪,看在夏明遠眼中,仍然是可愛的。
她死死拉着夏明遠的手指,簡直就要揉斷了,可見高興的心情到了極點,若不是覬覦孫府之內有多個眼線盯着,她估計會徹夜守在逍遙館,守在哥哥身邊。
夏明遠安靜的聽着上官不停說話,只是聽着,手自然而然搭在她的肩膀上,動作輕柔的將她護在懷裡,“很快,這一切就都會過去,很快……”
上官依偎在夏明遠的臂彎中,緩緩閉上雙眼。
這一夜,上官睡得格外踏實。
這個年關,孫府過得還算平穩,六姨娘誕下了個男胎,瞬間成爲了孫志典全部的焦點,即便他已經有兩個半有成就的兒子,但子嗣這種東西多多益善。
爲了表示對這個兒子的重視,孫志典還特意辦了喜宴,迎了京都大大小小的人物前來慶賀,一時間孫府祥和廳又熱鬧起來,人們紛紛送來賀禮,人羣中夏明昭的身影格外亮眼。他坐在貴賓席位上,位置就在孫府人的桌子一旁。
上官連同老夫人都是坐在孫府自家的席位上,一旁是二夫人、玉竹等人,孫堯和孫勇忙前忙後幫着招呼賓客去了,夏明遠壓根兒沒在宴會上出現。對於這種人滿爲患的場合他想來不喜湊熱鬧。
宴會進行到一半兒,老夫人便自稱身子不舒服,讓二夫人扶着下去了,七姨娘也跟着走了下去,孫府自家席位瞬間空了一半兒,上官原本對這個宴會就是無感,看這邊沒什麼事情她也從側路走了出去。
祥和廳的後門直通外頭的長廊,冬日裡,冷風伴着飄雪迎面吹來,給人一種格外清爽的感覺,綠蘿一直跟在上官的身側,兩人不疾不徐的在迴廊的小道上散步。
即將抵達迴廊盡頭的時候上官的腳步卻停住了,沒有回頭道,“四皇子,您打算一直這樣跟着羅漪走下去嗎?”上官轉身,對上來人的目光。
夏明昭腳下的動作沒停,緩緩朝上官走來,“怎麼?郡主有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