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安宮
衆位太醫面色焦灼的守在太后的外殿,幾人成團的悄聲議論着,謹慎再小心的斟酌用藥,氣氛異常緊張。
寢殿之中,上官一直守在太后身側,此刻正用溫熱的巾子爲太后擦拭額頭。
待在慈安宮裡這幾日,跟太后相處下來,上官真心被這個老人家打敗了,爲了裝病裝得出神入化,她完全將自己的作息時間改成了晚上精神白天睡覺的模式,此刻正睡得香甜。
看着她有時候還略略動一動的睫眉上官不由感嘆,幸虧太后睡覺不打鼾,不然還真是要露餡了的。
接連幾日,幾位太醫每每都會按時過來查探太后的病情,可苦了他們,明明就是平安的脈象偏偏太后就是醒不過來。
期間,也有大膽揭皇榜的民間術士,但來到這裡都說不出什麼。
李嬤嬤從殿外悄悄走了進來,行至上官羅漪身後說道,“上官主子,一切都已經準備好,就等明天了。”不知不覺中,李嬤嬤在單獨跟上官相處的時候已經默默改了稱呼。
“恩,那就好,讓嬤嬤費心。”
李嬤嬤擡眼掃向牀榻上熟睡的太后,不由幽幽嘆了口氣,“哎,最辛苦的當是太后娘娘纔是,不過眼看着就要事成,她老人家也該放心了。”
上官順勢也看向太后,嘴卻緊緊抿成了“一”字。
……
次日的會診時間,太醫院衆位德高望重的太醫都在,皇上皇后也相伴來到太后的慈安宮,看着牀榻上仍緊閉雙目的太后娘娘,衆人提着的心仍舊沒法放下。
皇上緊鎖着眉頭,一掃平日的笑顏,此刻沒有言語已是不怒自威,震懾的一旁幾位太醫都不敢有所動靜。
皇后娘娘滿面憂心忡忡,其實心中正在打量。說起來,太后娘娘若是從此睜不開眼睛,於她來說恰是好事兒無疑,原本太后就很不滿意如今的太子和皇后。她心心念唸的全是原來的惠仁皇后和前太子。
在這樣緊張的氣氛下,上官卻淡然的行走於寢殿之中,她雙手擰緊了給太后擦拭的被藥物浸滿的巾子,迴轉過身朝牀榻走去,隨即動作輕柔的爲太后擦拭額頭。
皇后掃了一眼上官手中的巾子,不由問道,“上官,你手中的是何物?”原本經歷棠妃被罰一事,皇后對上官還是很讚許的,一個剛剛十四五歲的小姑娘竟然有如此膽量和魄力。當真難得,那件事情於她們雙方無異於暫時的結成同盟,更何況皇后還一直倨傲,並不知道上官知曉她對湘妃肚子所動的手腳。
但是,當看到她跟夏明遠一起出現宮內時。皇后不由對上官起了萬分疑心,當下只是想看一看這個丫頭到底有幾斤幾兩。
上官羅漪輕輕完成了爲皇太后擦拭額頭的動作,這才悄悄退了下來,行至皇后身前,深深跪下,悄聲說道,“回皇后娘娘。羅漪所拿的巾子是經過藥材浸泡的,這藥材是羅漪針對太后娘娘的體質,單獨配置而成,泡製之前也是經過衆位太醫查驗過的,皇后娘娘請放心。”
“原來如此,皇上。臣妾聽聞上官治好小六的時候,就頗爲驚訝,世上竟然有如此奇女子,倘若今朝再次將母后醫好,那當真要大大賞賜纔好。”言談之中。對上官羅漪很有信心的樣子,其實不過是想扣下更高的帽子,畢竟捧得越高才會摔得越慘。
上官當下只裝作什麼都聽不懂的微微一笑,受寵若驚的說道,“皇后娘娘擡舉羅漪了,不過是皮毛而已,難登大雅之堂。”
“快快請起吧,當下最爲重要的是醫治好太后。”
上官聞言,深深一拜,“臣女遵旨。”隨即起身,後退至天后娘娘牀榻之側,重新將浸泡在銅盆之中的另一塊巾子取出,擰得藥水少些,繼續走到太后身旁,輕輕擦拭。
李嬤嬤看着時辰差不多了,這才從外殿捧着銀針盒子走進來,“上官小姐,這是您要的銀針。”
“多謝李嬤嬤。”
一切準備就緒,好戲就要收場,太后娘娘閉着雙目等待着上官銀針的刺入,一針、兩針、三針……
顯然並不很痛,卻讓人通身透着很舒服的感覺,太后一時沉醉在銀針刺穴的舒服當中,竟忘記了跟上官約好的醒來時間。
李嬤嬤怔然看着太后毫無反應的面孔,不由後背開始發涼,難道太后被銀針刺得當真暈過去了?
就在此時,上官已經按下最後一根銀針,放眼一看,太后的額上、手臂上已經被排列整齊的銀針佈滿,不由開始對自己的傑作暗自感嘆,當下收好針匣,雲袖之中的手指極其輕微的碰了碰太后的身體,只一下,太后爲之一振,顯然已經從銀針的舒服中抽離出來。
隨即眼皮略動,緩緩掀開眼簾。
“太后?太后您終於醒了……”等待太后動靜已久的李嬤嬤終於按捺不住,早安排好的話脫口而出。
這聲音在瞬間打破了屋內的平靜,原本躲在後頭的太醫也應聲擡眸,齊齊看向牀榻方向,卻見太后果然已經睜開了雙眼,不由心中讚歎,太后這麼古怪的病居然真的被上官給醫好了。
皇后柳眉緊鎖,雙手死死握住座椅扶手,由於用力過猛,護甲猛然崩開發出咔嚓脆響,在衆多感嘆聲、激動聲中顯得尤爲突兀。
上官羅漪是坐着皇后親自安排的儀仗被送回孫府的,且一路上百姓們奔走相迎,分外熱鬧。
直至上官已經回到紫瓊苑,綠蘿依舊興奮的無法自已,“冬語,你瞧見沒有?剛剛大小姐和孫大人的臉色簡直難看到了極點,還好大夫人仍在病榻,不然也要氣個半死。”
上官羅漪換了身衣服從內室走出來,聽了綠蘿的話臉色稍有不悅,“綠蘿,即便在咱們自己的院子也不能亂說話。”
“小姐,綠蘿只是太高興了,這次您又立了大功。”冬語連忙上前一步替綠蘿解圍。
上官的臉上卻看不出一絲一毫的歡愉,“宮裡待得這些日子我有些乏了,你們先下去吧,到外頭不要太過張揚,還有告知下去,不管是幾等丫頭,在府內都不可對今日之事傲視凌人,倘若被我發現,逐出府去。”
“是,小姐。”
“是,主子。”
見自家主子是真的怒了,兩人立刻會意,二話沒說就下去了,屋子裡只剩下上官一人,她幽幽的嘆了口氣,慢慢坐在美人榻上,雙目盯着右手攢動的手指,尤在思考。
“這一次入宮似乎比往次都難熬……”夏明遠推開門,邁着步子緩緩走進。
上官羅漪一愣,微微一笑,“你又知道?”
“說吧,到底怎麼回事?爲何太后會突然昏倒?又爲何獨獨留你一個人在身邊?那個李嬤嬤也很是奇怪……”
“恩,是啊都很奇怪,你剛剛出宮後不久,李嬤嬤就告訴了我一件事情,一件令我現在都還無法接受的事情。”
“這事情跟你和廖家還有太后都有關係。”
“是啊……”
……
夏明遠只是端坐在圓凳上認真聽上官講述,目光就落在她臉上,似乎在欣賞世間絕無僅有的風景。
上官羅漪的聲音不抑不揚,平淡中彷彿在說着跟她完全無關的一件事,但脫口而出的事實卻讓夏明遠都爲之震撼,“太后跟你的外祖母是親生姐妹?竟真有如此巧合之事,確定嗎?”
“至少目前爲止所有證據都是指向這個事實,且太后已經幾番調查想必無疑了,李嬤嬤是這樣說的,太后更是認準了這一點,偏要讓我接受封號,爲了這個真是絞盡腦汁,還要演這麼大一齣戲,就是爲了要給我一個名號。”
“可是太后爲何不直接昭告天下說明她跟外祖母之間的關係呢?”
“所以我猜測,這其中必定有太后不想讓外人知道的隱情,因爲這個纔不能告知天下。”
“看來,要託文彥大哥好好調查一下這件事兒了。”
“恩,讓大表哥不要太明顯了,畢竟這涉及到太后娘娘。”
“這個自然。”夏明遠的臉上瞬間凝結笑容,“這幾日在宮裡似乎吃得很好,臉色都白嫩了許多。”
上官微怒,“都這個時候了,還開玩笑?”
“不是開玩笑,是還有件事情要告訴你,這幾日你不在府上,有了些許變化……”
上官的眸子突然一緊,“怎麼說?”
“蕭府派來了一個媽媽,似乎姓童,是蕭老夫人指過來的,說是特意爲大夫人調養身子,已經入府幾日,我派人跟了幾天,那個媽媽素日很少說話,確實是在照顧大夫人的膳食和藥物,暫時還沒有其他動作。”
“蕭府不會平白無故安一個廢人過來,那麼護短的一個家族,不會看着大夫人斷手還沒有動作……”
“可是,爲什麼不直接了結了她?”
上官的眼底突然閃過一抹亮色,“殺了她,呵呵,太便宜了,大夫人的心裡最看中的不外乎她的女兒,如果讓她看到自己女兒命途多舛、婚事不利,這痛苦……比殺了她還令人難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