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父,今日婚宴上皇上可是特意問及您的身子了,若是您真的在家好好休養那便罷了,若是今日你來女兒院子的事情傳了出去,傳到別處倒還好,好巧不巧傳到皇上耳中那就不好了。畢竟您在家是養身子的,您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這話的意思就是說:孫志典,你若是再這樣在我的院子裡大吼,我難保不會將今日你謊稱生病的事情偷偷告訴給皇上,雖然這不是什麼大事兒,可是畢竟也是欺君了的,現在的孫府危如累卵,禁不住打擊了,甚至任何小事兒都有可能成爲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若是你聰明點兒咱們還有談下去的必要,否則……
孫志典面色一白,排在桌子上的手掌緩緩收成了拳頭最後藏在袖口中收了回來。
他重又緩緩的坐了下來,“我只是爲了老夫人的事情太過擔憂,不論如何,你都該將老夫人和二夫人的去處告知我纔可以,否則這算是什麼事兒嗎?”
上官卻根本是軟硬都不吃,“義父,羅漪剛剛說過了,這並非是我不說,而是老夫人特意叮囑的,女兒知道您擔憂老母親的安危,女兒也說過了她們一切安好,可您還想知道什麼呢?”
“上官羅漪,你不要在演戲了,刻意把老夫人和二夫人藏起來到底爲了什麼?難不成你是怕她們兩個落在我的手裡,我會威脅你不成?你可要想好了,這事情若是傳出去了,對你的名聲可是不好的,即將成爲英王妃。若是被扣上私藏家中老人並虐待的罪名,你的前途可就……”
孫志典竟主動挑明瞭,上官也不再打馬虎眼,“這只是義父的猜測,可並不代表女兒的心思。只是……”上官神秘一笑,“只是這偌大的孫府當中,誰會虐待老者,倒還是有目共睹的,若父親想一探究竟大可以放出風去,看看大家的猜測如何?再者說了。西疆穆殿下過來北夏的時候,義父可是公然跟皇上報備過女兒失蹤的事情,那後來女兒可是跟二夫人一同從寺廟中回來的,這事情已經在皇上的心中記上一帳了,現在您若再防風出去……義父。不要怪羅漪多嘴,家中僅剩的嫡母您都看管不好,這若是怪罪下來首先可到不了羅漪的身上,您就已經擋在前頭了,畢竟咱們北夏可是以孝治國的,不是嗎?”
孫志典猛打了一個寒戰,身後彷彿被一大塊冰塊覆蓋一般,寒得他幾乎不敢喘息
。上官羅漪這個臭丫頭,就是那種攥着人家短處便會猛踩的人,她可真的是說得出做得到的。
“總之。事情我說到這裡,你好自爲之吧。”最後丟了這麼一句話出來,孫志典憤憤然就要離去。可就在這時,紫瓊苑的院門突然被撞開,管家慌里慌張的衝進來,不由分說跪在地上回稟道。“老爺,郡主。不好了,宮裡傳出消息。蘭妃娘娘難產歿了……”
上官一震,僵直的轉過頭,“你說什麼?”
孫志典也是愣住了,他已經走到門口,此刻斜靠在門框上差點兒就站不穩,“可誕下小皇子或者小公主?”
管家抹了抹額上因奔跑太慌張而生出的冷汗,補充道,“留下了一位小皇子……”
上官吐了口氣,恍然大悟,還真的被她說中了。看來惠仁皇后下手還真是夠快的。
綠蘿和冬語守在門口,同樣都是愣住了,蘭妃,竟然這麼年輕就沒了。
就在所有人爲當下的事情而沒有醒轉過來的時候,一直跪在地上的管家卻小心翼翼的擡起頭看了上官羅漪一眼,聲音幾乎低到僅有一人才能聽到的補充了一句,“還有就是,皇后娘娘召見郡主入宮,說有要事要問您。”
上官舒了口氣,心道“果然來了……”剛剛從宮中出來,這會兒又要入宮,一天進宮兩次,想想也是荒謬,她連衣服也沒換,便帶着冬語匆匆忙忙的離開了紫瓊苑。
看着上官的身影消失在遠處,孫志典突兀的上前抓起管家的領口便追問了起來,“說清楚,來傳話的人是怎麼跟你說的?”
管家全身都在顫抖,雙腿幾乎軟的已經站不起來了,“老爺,剛剛過來傳話的人說,蘭妃娘娘在御花園裡跟郡主見了一面之後,郡主離開,宮女們進去便瞧見蘭妃不好了,再請太醫和接生婆子已經來不及了,還好接生婆子動作夠快,將小皇子從已經嚥氣兒的蘭妃身子中取了出來。皇后娘娘有令,對外只說是難產,要待事情都查清楚了再做定奪。”
孫志典攥着管家的領口一瞬間鬆了,整個人猛地後退了幾步靠在門框上,“完了,全完了,上官羅漪你這個臭丫頭,自己死卻也要拉着我們孫府!你!”孫志典對天吼了幾句,還沒說完,一口老血從口中乾嘔了出來,噴了紫瓊苑外室整個地面……
蘭妃難產的消息很快便傳開了,待上官進宮的時候,宮女和太監看待她時候的表情都發生了明顯的變化。對於這些,上官都視若罔聞,她此刻真正關心的是到底誰下的手,從那樓宇出來夏明昭便一直悄悄跟着的,這點上官很清楚,所以現在目標直指的有兩個人:一個是夏明昭,另一個便是喊着捉賊的惠仁皇后,這兩個無論是誰都很難對付,若今日進宮她表現絲毫退步,都會有去無回。
一路上上官羅漪無數次的盤算着,直到來到坤怡宮的門口。
若是往日,在宮裡得到消息的雲錦公主必定會率先趕過來,可今日偏偏是她大婚,此刻她必定在公主府,且這事兒既然是皇后娘娘主持的,就一定會做好這方面的保密工作,甚至包括太后娘娘在內,所以今日一切都要靠上官自己了
。
在宮女的引領下,上官走入了坤怡宮,殿內寂靜異常,若是沒看到眼前場景的還以爲這屋子裡沒人呢,可實際上,整個坤怡宮的大殿內卻跪着滿地七八個宮女,高處就坐着惠仁皇后,她身後,負責服侍的宮女三三兩兩的站着,噤若寒蟬,不敢發出一點聲音,這麼多人在,卻連輕微的聲音都沒有發出來,甚至連喘息的聲音都極其細微的,可見情形有多麼嚴峻。
上官是個聰明人,她自然感覺得出這細微的環境變化,更是猜得到即將面對的是多麼危險的形勢。上官上前禮貌的給皇后娘娘請了安,可是半蹲着的姿勢就那樣保持着,惠仁彷彿根本沒聽到上官羅漪的請安聲音,就那麼讓她保持着半蹲的姿勢,口中卻道,“愣着做什麼?輪到你了,說啊!”
往日裡惠仁說話都是聞聲和調的,很少大聲冷斥,所以她話音一落,殿下頭一個宮女的肩膀便是一顫,邊膝行上前邊口中道,“皇后娘娘,奴婢是跟小翠一同陪着蘭妃娘娘走進那裡的,看到的也跟小翠說的一樣……”
“沒聽到我的話嗎?我讓你說!”
上官保持着半蹲的姿勢,身子沒有絲毫傾斜,就那麼面無表情的聽着那個聲音顫抖的宮女敘述道,“是……婚宴之後,蘭妃娘娘說魯陽郡主相約,有事情要跟她詳談,讓她等候在樓宇之中,並提前說了讓娘娘屏退外人……”丫頭說到這裡,小心翼翼的瞄了身後的上官一眼,隨即轉過頭來繼續道,“蘭妃娘娘走出宴席之後,便來到了跟郡主約好的地點,魯陽郡主進來之後,蘭妃娘娘就跟奴婢們說,讓我們去倒杯熱茶給魯陽郡主,奴婢們自然不敢怠慢,就都退了出來,想着那御花園周邊偏僻,倒熱茶也是需要一陣時辰的,所以奴婢便去了,只留下了小翠一人在那裡,所以至於這中間發生了什麼,奴婢是沒有小翠知道的詳細的,後來奴婢回來了,便跟着小翠兩人一起進了那裡,可是那時候郡主已經離開了,而蘭妃娘娘就獨自一人倒在地上,她下半身都是血……”宮女說着已經幾近哽咽,說不下去了,十足一副看到主子受罪而心疼的奴婢模樣。
連身後的上官看了都我見猶憐,可是若不知道真相,恐怕真的要被這個宮女的話給騙了,她說的雖然大部分都是在陳述事實,可是不得不說一部分事情她給故意弄顛倒了:那就是——主動相約的人是蘭妃娘娘,而非上官羅漪,可宮女們這樣說,無非是想讓衆人覺得,蘭妃娘娘之所以出事兒不僅僅是跟魯陽郡主有關,甚至更深一層來想,這還是魯陽郡主蓄謀已久的。
惠仁重新將手指指向另一邊的宮女,“那你們呢?路過的時候都聽到了什麼?”
被點名的宮女全都嚇得渾身發抖,“回娘娘,我們聽到……聽到那裡頭蘭妃娘娘似乎跟魯陽郡主在爭執着什麼,後來就噼裡啪啦的聲音,似乎在撕扯着,我們也是路過,沒有聽得太真切,當時急着去給各宮的娘娘送東西,所以沒敢多問,便走開了……”
上官心中冷笑,這個黑鍋看來她是背定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