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心裡,另一個聲音尤在提醒:前世的自己就是被夏明昭這樣算計的吧,他完全可以讓穆榮林殺了自己,或者直接在出嫁半路上做手腳,可終究沒有這麼做,只是讓穆榮林將自己關起來,一點兒一點兒的折磨。
對於自己這個對他從沒威脅的女人,夏明昭竟然也下得去狠手。
這點上官想了很久,如今才明白,他自私狹隘的個性容不得有半點瑕疵,恐怕對於夏明昭來說,多年以後一想到“上官羅漪”這個名字,都會想到他爲皇子時做的那些不堪入目的事情,更是將上官這個名字跟他所有的惡行捆綁在一起。
所以,夏明昭越是痛恨上官,厭棄上官,就越是憎惡曾經的自己,憤懣、發狂……所有的情緒集結在一起,匯成了對上官的折磨,對上官的不放過。
“這個我自然知道,只是唯恐夜長夢多。”夏明遠的話打斷了上官的思緒,她漸漸抽空了思想,迴轉過神。
“這個我自然有安排,說說夏明昭那邊吧,上次我列給你的名單看來已經發揮作用了啊?這幾日我聽說五皇子暗地裡除了不少夏明昭的人?”
“是啊,那份名單中的人可都是老四花費了好大心思才收服的,這些年一直暗地裡養着,就等重要時刻發揮作用……”夏明遠侃侃談着,心中卻在思索另一個問題,上官是如何得到這個名單的?
漸漸地相處下來,夏明遠越來越瞭解上官的性格,只要是她不想說的事情,誰逼迫都不會讓她吐口,當下對於這份名單的來源她並沒有要說的意思,索性自己就不問了。
上次的小吵已經給了夏明遠很大的教訓,這個上官丫頭要是生起氣來當真不好哄啊……
“這次旺門茶樓還真是幫了咱們大忙,若不是藉此讓五皇子發現端倪,恐怕夏明昭這些深深埋下的毒牙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拔除。還好五皇子的性格急切。說一不二。”
“是啊,就是要做得不露馬腳,現在老五一心認爲是自己發現了夏明昭的不對勁兒,跟咱們絲毫沒有關係。夏明昭那邊更是有些慌了,突然間被拔掉了那麼多暗樁,現在恐怕正在尋找幕後動手的人呢。”
“說起來皇上的這幾個兒子,性格還真是迥異,太子可謂面冷心更冷,五皇子是口直心快說一不二,夏明昭是最像當今皇上的,笑面佛一尊,絲毫猜不出他心中所想……皇位的事情,五皇子是早就被踢出局了。目前來看最有希望的莫過於太子和夏明昭。太子和皇后已經見過你了,恐怕接下來不會很安靜纔對。”
“你說得對,他們已經開始動作了,福林那邊收到消息,最近宮裡幾股力量都在打探關於廖家二公子的事情。我倒要看看,他們這步棋要怎麼走。”
太后患病的風波過去後,孫府一時之間變得火熱,上門的有爲京都官家富貴搭橋的媒婆,也有前來求醫問藥的患病者,管家忙裡忙外招呼得手忙腳亂,孫府之人對待上官更是高看幾等。
對於上官這個喪門的孤女來說。曾經還被灌輸了“剋星”的名號,如此這般還有人敢上門提親那就只有一個可能了,她如今在皇家人面前的炙手可熱。
原本是受六公主喜愛,如今不僅是六公主還有皇上、皇太后。不過一介小小孤女,在京都獨自摸爬滾打不到一年的時間就混得如此有模有樣,自然有許多想攀附皇家的人不管什麼“剋星”名號的撲上來。
聽聞門口熱鬧非凡。上官不過略眨了眨眼,彷彿此事跟自己沒有絲毫關係,“既然有管家在張羅,那也沒什麼好關心的,我並不是什麼普救衆生的神醫。倘若接了一個病患,就會有第二個、第三個上門來,那孫府豈不是要成了醫館了?
“……”綠蘿無奈沉默。
“還有什麼別的事嗎?”上官挑眉反問。
“這個……太后發下懿旨,特點小姐您參加後日的生辰宴會。”
“我知道了……”這是原本就商定好的,若無意外情況,這次的宴會上就會公告天下給自己封號了。
“還有……剛剛雲錦公主派人送來了這個。”綠蘿後退了兩步從地桌的抽屜裡取出個精緻的錦盒,打開後,內側是一副字。
上官羅漪眼眸微動,突然想起雲錦公主跟夏明遠在御花園見面的場景,“拿近來我瞧瞧。”
翻看卷軸,上官卻沒有看字,而是仔細察看了一圈兒精巧的畫軸,隨即動作極其細微的掃了一圈兒門外,冬語會意,連忙將門合上,屋內的光線頓時暗了下來。
上官擡首,將卷軸交到了冬語手中,“撬開……”
綠蘿動作極快的找來了剪刀,冬語左右看了看,隨即握緊剪刀稍稍一碰,只聽咔的一聲,封住卷軸一側的塞口兒蹦了出來。
卷軸之內果然有玄機,冬語只一動便倒出了內側一張被捲成桶狀的信紙。隨即雙手呈給自家主子。
上官接過信紙,一目十行的看完了,臉色微微有些變化,一旁的綠蘿和冬語皆戰戰兢兢的立着,不知當下該說什麼,許久才聽自家主子說道,“冬語,稍後讓夏公子過來一遭。”
“只一眼,我便知道,那就是明遠了,皇弟的眼睛永遠那麼澄澈,尤其特別的是劍眉之中那顆小小的胎記,還記得小時候母后說過,這是皇弟區別於他人的記號,讓雲錦定要記得……”上官羅漪再次將信從頭到尾讀了一遍,果然,那日在御花園中,雲錦已經認出了夏明遠……
官道上
“只有跟皇姐相認這一個辦法了。”夏明遠掏出腰中的信紙,折成對摺,慢慢撕碎。
“讓公主在皇后的身邊動手腳,你就不擔心公主的安危嗎?”
“在愁人身邊生活了這麼久,她也該知道一些該知道的事情了,事情總這樣瞞着也不會有結果,待她百年之後得知真相會比現在痛苦百倍……”夏明遠面上凝着一層薄霜。
看着他表情的細微變化,上官陷入了沉思。
從一年前將他救回來之後,夏明遠就在一點點的變化,從剛開始的頹廢,到漸漸崛起,如今已經隱約成爲了自己身邊不可或缺的人。
有夏明遠在,上官就莫名覺得心安,但上官不得不承認,夏明遠越來越淡漠,除了面對自己時會偶爾笑笑,其餘時候他總是繃着一張臉,這些時日他是不是獨自承受了太大的壓力?而這些壓力又有多少是來自於她上官的呢?
馬車突然劇烈顛簸,車體傾斜的幅度越來越大,夏明遠下意識的伸手摟過上官的肩膀,一股溫熱從肩頭滲透至全身。
上官的動作有一瞬間的僵硬,隨即慢慢擡眸,迎上夏明遠柔如水的眼神,怔愣的瞬間,車體再次朝反方向傾斜,夏明遠單手撐在上官身後的車壁上,將上官整個圍在兩臂中間,生怕她收到一點傷害。
馬車仍舊劇烈顛簸,隨即突然停下但車體卻是傾斜的,慣性使然,兩人齊齊朝前傾倒,夏明遠雙腿支撐着,儘量將上官護在懷裡。
“主子,公子?你們沒事吧?”車外的冬語聲音壓得極低,但還是打破了車內的冷寂,上官動了動肩膀,夏明遠這才慢慢放手,“沒事,外頭怎麼了?”
“喲……我還當是誰呢,原來擋在我寧國公馬車前頭的是羅漪姐姐啊……”
上官聞言,饒有興味的看了一眼車外方向,這是孫玉雪的聲音,真是好久沒有聽到了,這樣想着不由掀開車簾,卻見到跟自己馬車並排的方向,孫玉雪也正掀着車簾朝外望,兩人瞬間對視,上官的瞳孔微縮,目光定在了孫玉晴的脖頸上,原本滾金邊的領口上又加了一道白絹的領帕,很明顯是想遮擋什麼。
“原來是玉雪妹妹,哦不對,現在該該稱呼爲韓少夫人才對,居然這麼巧在這裡碰到。”
“是呢,咱們姐妹還真是有緣,不過呵呵真是抱歉啊姐姐,剛剛馬車行的太快一不小心將你的車擠到坡坎之上了,您不會怪罪玉雪吧?”
“這塊官道本就狹窄,馬車擁擠是自然的,自家姐妹怎會有怪罪的道理,冬語,讓車伕慢慢將馬車從坡上趕下來……”
玉雪原本是想看看上官吃癟的樣子,如今見她倒是比自己淡定,不由悻悻然瞪了一眼車伕,心道:這個不中用的,讓他把孫府的馬車擠到山坡上嘛,就這麼大能耐!真是廢物一個。
“妹妹還不打算出發嗎?再耽擱下去恐怕要誤了時辰呢。”上官羅漪清淺一笑,隨即慢慢放下車簾,不去理會無理取鬧的人兒。
主動找麻煩的孫玉雪卻絲毫便宜都沒佔到,當下心中懊惱,“還不快走?愣着做什麼?”
在冬語的幫助下,車伕順利將山坡上斜停着的馬車漸漸趕了下來,夏明遠挑了挑眉問道,“孫玉雪還真是……”
“呵呵,將死之人了,根本不必計較。”
“看出什麼矛頭了?”
“這個?保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