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語兒有一事不明。”冬語緩緩彎下腰,俯身至上官羅漪身側,說道。
“你是想問爲何蕭老夫人會如此看中蕭豐南?寵着跟什麼似的,對吧?”
“主子英明。”
近日一切事情都很順遂,上官羅漪心情大好,索性開口爲冬語解釋道,“這一任賈安侯蕭雲珏育有三子兩女,嫡長子蕭巒乃下一任賈安侯承繼人選,如今任御史中丞,次子蕭青時任金武大將軍,同孫府嫡子孫志興一樣鎮守邊疆,三子蕭雨,人如其名,從小體弱,受到老夫人的疼愛自更多些,房中僅有一子,乃蕭豐南。由於對三子的疼愛,連帶着更加疼蕭豐南。至於賈安侯的二女:一是孫府大夫人蕭雲,二便是皇上如今的棠貴妃蕭棠了。至於第三代,蕭巒房中共有兩子,長子蕭豐羽從文不從武,二子蕭豐良乃太子兼讀,按理來說他應與表哥四皇子,也就是夏明昭親近,但卻相反跟太子很是談得來,蕭青的長子乃金科探花郎,聞名京都的蕭豐廣,庶女蕭海含長袖善舞,也是京中數一數二的……”
對蕭府的事情,上官羅漪娓娓道來,冬語豎着耳朵聽着,很是認真的樣子,“原來如此,怪不得蕭老夫人如此溺愛蕭豐南,不過她可曾想過自己的溺愛會害了這個備受寵慣的孫子?”
“隔輩的寵愛是無法用理性來衡量的,蕭老夫人聰明一世,恐怕這是唯一的敗筆吧……對了,你師兄有沒有說,昨日夏公子回去後如何了?”
“這個……師兄倒是跟奴婢提及了,說到夏公子,只說他回到別院便把自己關在房間裡,沒用膳,但今日一大早又恢復如常了……習武、用劍、使弓,沒有任何異常。”
上官羅漪鬆了口氣,想必夏明遠很快便能振作了,如今的時局不會給他太長的時間來適應。
“只是,還有一件事,奴婢覺得應該對小姐說。”冬語略顯遲疑。
“怎麼了?”上官羅漪敏銳的察覺到不對勁。
“外頭開始有謠言在傳……說小姐您命數太硬,先是剋死了一整家子人,隨即來到孫府,孫府後院掀起大火,後來到孫府外宅,連二房夫人都重病逝去……大家都說這接二連三的事情都是小姐您……”
冬語有些說不下去了,挑着眉看向上官羅漪。
只見她粉脣微微勾起,“哦?看來義父開始有動作了呢……”說起“義父”兩個字的時候,上官羅漪特意加重了語調。
蕭府的消息不斷傳出,有些說法暗指蕭豐南身子大好,有些說他逐漸病入膏肓,甚至開始不認人了。
上官羅漪只是每日照常生活,有時間到老夫人或者玉蘭玉竹的院子裡坐坐,愜意的很。
京都的街頭巷尾從來不缺流言,上官羅漪的事蹟漸漸彌散到大街小巷,夏明遠坐在酒館中,舉杯飲下烈酒,眯起眸子,耳邊卻飄過身旁桌子的議論聲。
“可不是嘛,聽說啊可是斷了命根的病呢,想這蕭府公子素日裡走街串巷的欺凌弱女子,如今能落到這樣下場,真是罪有應得!”
“喂,說話可要小心點,小心隔牆有耳,萬一被蕭府的人聽到,你的小命可就……”
“哎,無妨,不過我還聽說,這蕭府是有病亂投醫,最近似乎在找什麼巫醫給蕭公子看病,似乎還要商討着爲他沖喜呢!”
“哦?哪家的女兒肯嫁給這樣的人啊?這豈不是要守活寡?”
那男人神秘的一掃四周,見沒人注意,這才賊眉鼠眼的湊到對面男人耳邊,悄聲說道,“最近不是在流傳着上官家那位美若天仙的小姐命硬嗎?據說有人要將這兩人撮合到一起呢……”
“什麼?原來要守活寡的人是上官小姐啊?可她如今不是威震大將軍之女嗎?這應該不容易被嫁入蕭府吧?”
“這個你就不懂了吧,她如今可住在孫府,如何決定她的終身大事,那還不是尚書大人和其正妻一句話的事兒……不過這上官小姐可是難得的尤物,真是可惜了,咱們可是沒那命,消受不起哦……”
真是越說越離譜了,龍常站在夏明遠身後,眉頭深深擰着。
夏明遠重又替自己斟滿了一杯烈酒,仰頭飲下,嘴角彎起,“走吧……”起身,頭也不回的走出酒館。
龍常乖乖的跟着夏明遠,卻只聽身後酒館中突然宣揚聲四起,“剛剛還好好說這話,怎麼突然就……老闆,你這酒中有毒是不是?剛剛還跟我聊天,怎得突然便口吐白沫……”
“客官,這跟我可沒有關係啊,這酒你也是喝了的,怎得你沒事兒,這位公子有事呢?”
“哎呀,還說什麼呢?趕緊去看大夫吧……”
走出很遠了,夏明遠的步子才慢慢放緩,掏出腰中很小的一個黑色布袋,順手打開,只見一隻油黑的小蟲子盈盈飛了進去。
龍常遙遙看向已經一團亂的酒館,不懷好意的一笑,緊緊跟上了夏明遠。
蕭府的事情這麼一鬧,流言漸漸傳進宮中,竟也引起了皇上的注意,即便當初因爲和碩殿之事,險些殺了這賈安侯的孫子,但畢竟也沒有那樣做,如今看棠貴妃每日憂心忡忡的樣子,皇上未免心疼。
左思右想之下,還是指了兩位醫術高超的太醫特地到了賈安侯府爲蕭豐南診治。一時之間,原本不敢有所動作的朝中大臣,王孫公子也都紛紛踏入蕭府之門,以表安慰之意。
一屋子的蕭府女眷圍在老夫人身側,大夫人坐在下首處,拉着一旁蕭老夫人的手,老夫人手心裡已滿是冷汗。豆大的汗珠在額上醞釀……
與孫府老夫人相比,蕭老夫人年長一些,原本還精神的容光這幾日熬下來也略顯蒼老。屋子裡被爐子薰得很暖,她卻披着狐皮大氅,顯然很是畏寒。
眼下一片烏青,明顯爲熬夜所致,高高的髮髻中插梳着簡單的珠釵,莊重卻毫不花哨。
蕭老夫人生着一雙桃花眼,薄脣,年輕時想必更爲美麗,此刻眉心緊擰着,彷彿整個人的精神都被集中到一點,只要前方的牀榻桑一有動作她會立刻塌下去的樣子。
兩位太醫接連把脈過後,頻頻搖頭退了出來,同之前看診的大夫皆爲同樣的反應,蕭府女眷一見太醫此刻神情,心立刻涼了半截。
奉旨前來看診的兩位太醫中,有一位便是和碩殿之上曾與蕭豐南遇到過的太醫院院判董大人,此刻他伸手接過一旁小徒的白色絲帕,擦了擦手,行至老夫人身前,緩緩坐下,“老夫人,依老臣看,這病恐怕整個北夏只有一人可以醫治。”
聞言,老夫人突然來了精神,反映了一瞬,眸子卻突然暗了下去,“董大人莫非指的是那位上官小姐?”
還沒等董大人說什麼,蕭老夫人身後一位青衣女子的抽泣聲引來了所有人的注意。
“哭什麼?南兒還沒怎麼着呢,你是作母親的,此時更應該冷靜,乍然哭泣算是個什麼道理?”
原來這青衣女子便是蕭豐南的生母賈安侯三子的夫人,三夫人品性柔弱,生的年輕可人,卻因房中僅有蕭豐南一子而比老夫人更加溺愛他。此刻見唯一的兒子病懨懨躺在牀上,一個沒忍住便哭出了聲音。
“董大人,不必理會,您接着說罷……”老夫人眨了眨無神的雙眼,側過臉強擠出笑容道。
“老臣所說正是這位上官小姐,想當初,公主之疾可謂病入膏肓,說句犯上的話,恐怕再拖延幾天就要……哎……可萬萬沒想到啊,居然有如此神奇的女子,可化腐朽爲神奇,老臣行醫多年,着實佩服啊……”捋了捋脣下一小撮鬍鬚,董大人幽幽嘆了口氣。
大夫人蕭氏的眉頭越皺越緊,前幾日聽了老爺的話,剛把謠言散出去,現在還沒收到效果,怎麼能先讓上官羅漪來醫治南兒?想到這裡她不由攥緊了手指,“母親,雲兒有話要說。”
董大人此行任務早已結束,見蕭家人自己有話要說,便識趣的將調養的單子開好,跟另一位太醫走出了蕭豐南的臥房。
蕭府大夫人和二夫人被遣着去送兩位太醫,屋子裡一時間只剩下大夫人蕭雲和蕭老夫人兩人了,“怎麼?還有什麼要考慮的嗎?現在能救南兒纔是最緊要的。”蕭老夫人的眉頭皺成了“川”字,臉色極爲不悅。
“母親,女兒不是不想讓上官那丫頭醫治南兒,只是擔心罷了,身爲南兒的姑母,雲兒當然也希望南兒可以很快好起來,但這事情不能急於一時,南兒如今躺在牀上如此嚴重之勢,都是那上官丫頭所害,如今大仇還未得報,倘若讓那丫頭來醫治南兒,萬一她在藥中做什麼手腳,咱們唯恐避之不及啊……”
“你還敢說?若不是你與那上官丫頭起了齟齬,怎會波及南兒?堂堂禮部尚書夫人,居然跟個十多歲的小丫頭過不去,還拉上自己的女兒一起胡鬧,讓我說你什麼好?如若你不跟那小丫頭置氣,她怎會找上南兒?!”
提起前事,蕭老夫人便氣不打一處來,說話的聲音越拔越高,臉已經漲得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