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孫玉晴起來的很早,一見是秀雲端着銅盆進來的,不由皺了皺眉頭,“童媽媽去哪兒了?昨兒個半夜裡口渴喊她也沒過來,不好好當班這是跑到哪裡去了?”
秀雲雙手穩穩捧着銅盆,深深埋着頭,“回大小姐,奴婢剛剛在院子裡也都找了一圈兒了,未曾發現有周媽媽的人影,昨兒個傍晚她出門之後,就再也沒回來。”
“傍晚?”孫玉晴默默重複了一句,回想起昨日的情形,“昨天我聽到傳喚說上官羅漪回來了,就讓她過去瞧瞧,難不成被上官給害了?”
秀雲聞言,手一顫,差點兒將銅盆摔落,“大小姐,那現在該怎麼辦啊?”一想起魯陽郡主那雙幽冷無溫的眼神,秀雲就覺得心驚膽顫,比起自家大小姐的殘忍心性,那位是另一番特點。
“那個老東西雖然是外祖母指過來的,但從進來院子也沒給我多大幫助,這次事情也沒有看起來那麼順利,滅了就滅了吧,反正我整日裡看着也是心煩,正想着想什麼法子給她打發了呢,現在也好,我可以跟外祖父交代了,就是一個賤婢而已,不過我倒是可以跟上官羅漪追究一二的,我的人若在她的院子旁消失不見了,鬧到老夫人那裡,誰都不好看……”
坐在銅鏡前,孫玉晴笑得妖嬈,帶着滿臉自得,很顯然已經將待會兒怎麼收拾上官的法子想好了。可就在她梳洗打扮準備去老夫人院子請安並順便實施計劃的時候,玉竹園的外頭匆匆忙忙跑進來一個小丫頭,“大小姐,老夫人,老夫人讓您現在就過去外院一趟,說有急事兒呢!”
“跑什麼跑?慌什麼慌?我知道了,對了,老夫人只叫我過去了嗎?”
“沒有,二夫人、四小姐和郡主都趕過去了。老爺、大少爺和二少爺因爲要上早朝所以沒在府中。”
“恩,我知道了,走吧,秀雲。”孫玉晴促狹一笑。信心滿滿的將手伸了出去。
秀雲連忙彎身接過,“大小姐,注意腳下……”
孫府的內院是主人們居住的地方,外院則是負責接待賓客之處,緊鄰着孫府大門口。
孫玉晴在秀雲的攙扶下不疾不徐從內院走了出來,剛一踏進外院的遠門,赫然看到前方上官羅漪、二夫人簇擁着老夫人朝牆角走着,如果沒記錯的話,那個牆角位置原本應該是府內兩條狼狗的窩纔對。
對於孫府這樣的大宅院,雖然夜裡有來往的護衛巡視。但怎麼也防不住手段高超的賊人,狗對聲音和氣味的靈敏度是最高的,以防萬一,孫志典還是養了兩條狼狗在府內,還特意命人給它們砌了一個足以容納十多條狗的狗窩出來。另外。在狗窩之外,還爲了一片地出來給他們作爲活動場地。
提起這兩條狼狗,孫玉晴便氣不打一處來,雖然是在孫府被養大的,但是卻對她好不感冒,每次孫玉晴出府或者是從外頭回來,那兩條狗都要狂吠。彷彿自己是賊人一般,相比之下它們倒是很喜歡上官羅漪,對她是恭順異常。
莫不是兩條狗昨晚上暴斃?
孫玉晴心底壞壞的想着,腳下已經開始生風,很快走到人羣周圍,“老夫人。二夫人,這裡怎麼了嗎?”
從大夫人去世之後,二夫人便被擡到了正妻的位置,按理來說府內衆多小姐們都需要改稱呼了,該叫二夫人爲“母親”纔是。可孫玉晴愣是裝作不懂,直到現在也不改口。
二夫人早已習以爲常,對於孫玉晴這樣耍小孩子脾氣的表現狀若不知,她是先抵達狗窩旁邊的,在周遭一衆人不忍加作嘔的神情中,二夫人的表現最是淡然,“玉晴啊,你可來了……”說着,她動作輕柔的將孫玉晴拉到了身旁,沒有接着說什麼,只是目光不忍的朝狗窩裡側看去。
跟着一同過來的丫頭早已經忍不住別過頭去,有的挨不住胃裡的翻騰,已經跑去遠處吐了。
孫玉晴原本是想來看熱鬧的,此刻順着二夫人的目光也朝着前方看了過去,不看倒還好,一看着實嚇得她倒抽了一口涼氣。
那兩條孫玉晴聽到聲音都覺得厭煩的狗,此刻正在狗窩外的空地上舔舐着十多個幼崽,這父母之愛大爆發的場景看起來並沒什麼特別,只是那狗嘴角的血跡大煞了風景,有些地方還凝結成塊,很顯然吃了帶血的東西有一段時間了。
孫玉晴皺着眉頭將目光接着轉移到狗窩裡,頓時眼冒金星,一個趔趄差點兒栽倒,狗窩之中,兩件被撕破的衣料簡單的遮蓋着一堆白骨,另一側還披散着被撕扯下來的青絲,一旁堆放着幾塊兒沒有吃完的血肉,狗窩中已經被血紅之色佈滿了,場面讓人慘不忍睹,“這是?什麼東西?”
孫玉晴下意識後退了兩步,不敢再去瞧狗窩裡頭。這場面,若是膽子小的,恐怕看一眼都要幾天幾夜睡不着覺了。
“管家,還不趕緊派人去問,看誰的院子裡少了人?把那些人的特徵都報上來,要快!”上官羅漪一聲令下,一旁管家絲毫不敢耽擱,他試探性瞧了老夫人一眼,見她沒什麼反應,便躬身行了一禮,大步退下去了。
一直站在孫玉晴身邊的秀雲,此刻已經雙腿打顫,“大小姐,童媽媽……童媽媽……”她的聲音雖然很微弱,但在安靜的周遭環境中顯得着實刺耳。
二夫人愕然,“秀雲,你在說什麼?難不成這個被撕扯得七八爛的人是童媽媽不成?說話要講證據,你可瞧出什麼不對勁?”
“童媽媽昨天傍晚說要去給大小姐去廚房裡拿東西,結果一晚上都沒有回來,直到今天早上都沒瞧見她的人影,剛剛大小姐還說讓奴婢一會兒就着人出去找一找呢,那件衣服,是昨日童媽媽穿的,雖然已經被血水染紅了,但奴婢記得千真萬確……童媽媽,大小姐,真的是童媽媽!”秀雲一時間難以接受這個事實,聲音突然拔得很高,生怕孫玉晴聽不到一般。
孫玉晴靈機一動,當下擡起手臂拭了拭眼角,“童媽媽,可是外祖母留給我的人,怎麼會突然……秀雲,昨兒個童媽媽走的時候有沒有說過什麼?這明顯就是被人所害,不然她怎麼會無緣無故被狗害呢?”孫玉晴說罷,目光好巧不巧的瞟了上官羅漪一眼。
上官則淡淡一笑,“是啊,秀雲,老夫人在這裡,自然會爲童媽媽主持公道的,你且說一說,她昨兒個有沒有什麼異常舉動,或者,童媽媽在咱們府中有沒有跟誰發生過爭執?你平常跟她在一起的時間要多些,對這個自然最是瞭解了。”
秀雲目光遊離的在衆位主子臉上劃過,心下早已經害怕到無以復加,大小姐剛剛的意思已經很明白了,讓秀雲將童媽媽的死賴到上官的頭上,然而魯陽郡主可不是好惹的,秀雲是真心提自家大小姐擔憂,萬一真的跟郡主槓上,恐怕不好收場,秀雲猶豫了半天終究不知道該說什麼。
最後,等在一旁的孫玉晴忍不住開口了,“從我們玉竹園要去廚房,經過的地方並不多,要想查出此事情的緣由,那再簡單不過了。”她說着,眼神哀怨的看向上官,“羅漪姐姐,你的紫瓊苑就夾在我玉竹園與廚房之間,有且僅有你一個院子,童媽媽要去廚房,勢必要經過你那裡,她離開院子的時辰恰好就是你回府的時間,說吧,你到底對童媽媽做了什麼?”
“玉晴,羅漪是你的姐姐,可不好如此含血噴人,沒有證據胡亂猜測的話,會讓外人看了笑話去,童媽媽的事情自然有你父親來做主,他會給蕭府一個交代的。”老夫人冷肅的瞧着孫玉晴,語氣裡先就帶着幾分冰冷。
“可是……”
“大小姐,這事情跟我們主子可是半點兒關係都沒有,昨兒個我們主子回府的時候一直都沒見過此人的,況且你也不到處問一問,童媽媽素日待這兩條狗可是極爲不好的,這點看門的小廝們最清楚不過了。每每童媽媽出府,這兩條狗都吠得很厲害,童媽媽因太過厭煩舉着棍子還曾打過狗呢,居然有一次差點兒傷到那條母狗,那時候她可是揣着狗崽呢,這深仇大恨,它倆必定早就記住了。想必是昨兒個童媽媽傍晚又想出府,結果走到這裡又被吠了,情急之下想再過來鞭打,卻一個不當心掉入了柵欄裡頭,以後的事情可想而知了。”
冬語雙手交叉胸前,將她的猜測娓娓道來,這說法看起來合情合理,實則追究起來卻漏洞百出,但當下已經是最合理的解釋了。誰讓童媽媽先虐待人家狼狗的呢?你不惹人家,人家也不會發飆啊,落至今天這個下場,純屬自找苦吃。
“冬語,你是羅漪姐姐的丫頭,自然是想替她說話,你可有證據?”
“我當然有,不過要勞煩大小姐擡一下腳了。”說着,冬語低下頭,指着孫玉晴腳下的一個粗木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