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數起來,北夏的皇宮之中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大型的盛會了,這次藉着惠仁皇后復後位以及夏明遠迴歸的契機,倒是有了個由頭舉辦盛會。
雖說惠仁皇后的復位詔書曾經被諸多大臣懷疑,一些“冷宮中走出來的人會影響一國之運”“廢后再次復位史上並無此舉”等諸多反對之言鋪天蓋地,但仍舊無法阻撓皇上一顆赤誠而執着的心。
有些事情,外人恐怕難以理解,多年前,皇上和皇后曾經恩愛有加,但被韓貴妃一個“鬼母”之說,便讓皇上對惠仁的想法發生了陡然鉅變,而多年後呢,歷史重演,惠仁翻盤,將韓府整府都送進了十八層地獄。
夾在其中間的皇上卻沒有絲毫的不自然,於他而言,只不過身邊陪伴的人換了而已,表面上的確如此,但實際上呢?惠仁每每侍寢過後,看着沉睡中皇上時那冰冷的眼神並無人知曉,她究竟在謀劃着什麼打算做什麼也是無人知曉。
宮門口,剛剛還擁擠在官道上的所有馬車已然排成排停在這裡,上官被夏明遠拉着走下馬車頓時成爲了周遭大戶小姐們議論的對象。
剛一邁下馬車,上官便猶自將手抽了出來,微笑着對夏明遠的道,“英王殿下,雖說我並不甚在乎周遭人看我時候的眼神,不過爲防止一會兒給宴會造成影響,你還是距離我院一些爲好。”這聽起來雖然是玩笑之言,實際上上官卻在提醒夏明遠,宮裡多少雙眼睛盯着呢,還是不要太過隨便了。
上官羅恆早已經換了一副容貌跟在夏明遠身後。今日入宮他不能以自己的容貌出現,只能暫時僞裝成夏明遠身邊的富貴公子,只有這樣才能見到雲錦一面。
在惠仁復位之前,雲錦還可以自由出入宮廷,可自從惠仁入住坤怡宮。雲錦身邊的管事嬤嬤便將她看得牢牢地。好容易找到今日這個宴會的機會,定要讓雲錦跟上官羅恆見上一面纔是。然像今日這種盛大的宴會,京都衆多公子都會前往,人多時候誰會注意哪個人是誰家的,上官羅恆只要跟在夏明遠身側秉持着換臉之後的微笑就可以了。
不遠處,夏明遠差不多相同時間。也從馬車上走了下來,蕭海含跟在後面,被丫頭掀開馬車簾子,緩緩走了出來,卻在伸出手的瞬間。動作僵在原地,因爲原本該表現恩愛,而在這時候回身對着蕭海含伸手的夏明昭卻已然轉身看向別處,完全沒有把她當做一回事。
最後還好馬車下站着的丫頭反應快,伸出手接住了蕭海含那飄在半空的柔指,“四皇妃,您當心腳下。”
蕭海含心中雖然苦澀,面上卻仍舊帶着無可挑剔的微笑。可這份微笑卻在雙足站落地面。擡頭順着夏明昭視線而看到上官羅漪的時候,如玻璃般哐啷碎裂。
從進入四皇子府那日開始,蕭海含就很明確一個事實。她的夫君,她的殿下表哥,內心裡是有其他女人的,而這個女人,正是害得他們蕭府無一寧日的上官羅漪,即便如此。她卻不能爲蕭府報仇,因爲夏明昭始終攔在她面前。是的。他口口聲聲說上官羅漪必須由他來處置,別人無權利對付。但卻看不到他有什麼動作啊,不過就是站在遠處,看着上官跟她心愛的人你儂我儂而心傷罷了。
從這點來看,蕭海含倒是有些瞧不起夏明昭,爲何?至少蕭海含在面對不愛自己的人的時候還是主動嘗試過的,可夏明昭卻一直都在擰着走。七夕節的次日,一大早夏明昭用了早膳後突然將自己關在書房裡發了一大通的脾氣,一些書卷畫軸全部被推到了地上,散落狼藉。
後蕭海含打聽了才知道,原是夏明昭聽了屬下的回稟:七夕當晚,夏明遠公然在中央大街上跟全城的人宣告,上官羅漪是她的未婚妻。
那一整日,夏明昭都將自己關在書房中沒有動靜,直到傍晚的時候才從書房中出來,府中卻有突然來了一位什麼貴客,那人來的時候是被多名侍衛護送過來的,一直跟夏明昭在書房中談事,蕭海含未曾謀面,只是聽丫頭們嚼舌頭說道過,是個清俊的男子。
當下,蕭海含腦海中一遍一遍的回放着近些日子發生的事情,試圖想將夏明昭的想法串到一起,但終究是一無所獲。
直至上官羅漪和夏明遠等人消失在進宮的通道盡頭時,夏明昭這纔回過頭來,卻見蕭海含仍舊站在馬車旁邊,怔愣的瞧着她。對上蕭海含雙眼的時候,夏明昭表情沒有一絲的不自然,“走吧,宴會的時辰快到了。”
一時間,蕭海含以爲自己是看錯了,她竟在夏明昭的嘴角看到了一抹詭異的笑容,難不成他已然有計劃了?
邊琢磨着,邊隨着夏明昭朝裡側走去。
宮中,凡是盛大宴會,大多會選在和碩殿,上次六公主康復的宴會也是如此。
和碩殿地處泰和殿以西,建築高度相較之泰和殿要矮一些。按照北夏正尊則高的建築風格,泰和殿纔是最高的建築。
但即便如此,和碩殿上殿之前仍舊要走一百多級臺階,這可苦了一衆大家小姐們。
爲了今日能夠在宴會上出彩,大多女眷都打扮的極爲豔麗,珠翠滿頭不說,服飾也是極盡奢華,可“中看不中用”這話,還是有一定道理的,穿着笨拙的華服自然行走不是很方便,所以上官和夏明遠上殿的一路上都能瞧見旁邊走一走聽一聽,喘一喘歇一歇的人兒。
着實是可嘆又可笑。上官雖說是郡主,有着該有的服飾要求,但她還是在能簡單裝飾的基礎上做了最簡便的穿戴,即便如此仍然掩蓋不住她美人的模子,甚至在衆多豔麗花朵之中,她被託顯得更加清麗脫俗。
雲錦公主距離很遠便從人羣中將上官和夏明遠挑出來了,歡欣雀躍之餘,更是着意打量了他們身後的幾個人,一眼便瞧見了換臉之後的上官羅恆。
與以往不同的是,這次他身形病沒有變化,起變化的只有臉龐,那熟悉的走路姿勢,那專注的眼神卻是不會變的。
走到近前的時候,因着周邊有他人在場,所以夏明遠還是例行規矩,給雲錦公主做了介紹,公主微笑着點了點頭,四人便沒再說什麼,並肩走入了和碩殿。
和碩殿內滿是金黃,地面上鋪就着繪有八寶雲紋和多色祥雲圖案的盤金絲毯,毯面柔軟,卻又不滑,走上去軟軟的,發出有些發鈍的噹噹聲。殿蓬懸掛着八角宮燈,一股股幽香從宮燈中飄散而出,上官一聞便明白了,燈中所用的蠟燭定是混了香料的,聞起來怡人,最是適合宴會所用。
地毯兩側如同以往樣子,擺設了兩排小桌和蒲團,供參加宴會的賓客們團座賞宴。周遭宮女太監們還在忙碌着奔波,手中拖着托盤邁着極細碎的小步子躬身穿梭於和碩殿的每一個角落。
今日座位的安排與以往有所不同,這是夏明遠極力跟皇上舉薦才爭取來的,便是將整個大殿的作爲分爲三個等級,不用非要按照位分來分誰在先誰在後,而是大體上分成三個等級部分,大家只要區分出各自應該在哪個區域便可,至於單個區域內想要相鄰就坐的,那麼隨之便可。
如此,靈活性大大增強,賓客們也便不再如以往那般拘束了,家人們男賓女眷可以坐在同側,坐下後相談甚歡,宴會上的氣氛立時便熱鬧了起來。當然夏明遠之所以這樣舉薦好法子主要目的還是爲了能夠讓雲錦和上官羅恆能夠坐得相近一些。
由此,奇怪的座位排序便形成了,夏明遠原應是距離殿上頭皇上的位置最近的,可他卻沒有坐左側一排的首位,而是空出兩個位置將首位讓給了後進來的夏明昭。
讓上官坐到了蕭海含的身邊,他雲錦坐於上官身邊,他挨着雲錦,而他另一邊坐着上官羅恆。
雖然如此這般就讓上官跟夏明昭的距離相近了,但無可奈何,爲了雲錦和上官羅恆。上官羅漪和夏明遠也是拼了。
雖然上官羅恆很不想引起衆人的注意,但坐在英王殿下身側,他還是略顯眼了些,很多大家小姐都開始竊竊私語討論着英王殿下身側的男子,卻沒有人知道這人究竟是誰。
一陣喧鬧過後,康路公公一聲“皇上駕到”讓整個和碩殿頓時安靜了下來。
皇上和惠仁皇后相攜着從大殿後頭緩緩而來,一時間,整個大殿之中只聽得二人身着的華服在行走間窸窸窣窣相互擦碰的聲響。兩人的動作不由成了殿下衆人眼中的亮點,要知道多年前皇上和惠仁皇后恩愛有加的傳言也曾在京都中被廣爲傳唱的,甚至在韓氏榮登後位之後,很多人還偷偷的拿出來作對比。
而眼前這種兩人相攜着出現的場面,在韓氏的身上就從來沒有出現過,可見皇上心底對待韓氏和惠仁兩人本就是不同的。
待皇上和惠仁皇后坐穩了,殿下諸多賓客方起身走出座位,跪拜在中央的盤金絲毯上,行叩拜大禮,同呼“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呼喊聲在整個和碩殿之內游來蕩去好幾圈兒,這才漸漸消散。
皇上龍袖一揮,朗聲道,“衆卿家和各位家眷平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