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爲我唯一的合法監護人,姐姐理所當然地被我的主治醫師點名叫走聊我接下來的治療方案去了,淺井也屁顛屁顛地跟了過去,宋宇這纔有機會重新接近我。
病房裡又只剩我們兩個人,宋宇的話卻不多,低着頭默默地坐在牀邊爲我削着蘋果,我想他在進來之前姐姐應該已經鄭重其事地告訴過他我出院之後就要搬離那個充滿了我們各種甜蜜回憶的家了。
不管姐姐有多麼充分的理由,始終,還是捨不得的。
“姐姐說她已經找好了律師。”我嘗試着打破這靜得可怕的氛圍,小心翼翼地字斟句酌着,“我勸過了,可是沒用。”
宋宇手上的動作停頓了一下,而後繼續嫺熟地削着,只淡淡應了我一聲:“嗯。”
“你還記得曾經答應過我以後什麼事都不瞞我嗎?”我把右手伸過去覆在宋宇的膝蓋上,大拇指輕輕摩挲着他西裝褲布料下的皮膚,輕聲說,“我知道我出事你比我更痛,你恨不得把那個人扒皮拆骨,但你沒有,因爲你有苦衷,對不對?”
宋宇一怔,終於把視線從手中的蘋果轉向了我,嘴角的弧度想要往上揚最終卻還是沒能擠出一個笑。
用手搖晃着宋宇的腿極力想要逗樂他:“我不怕,真的。”有些時候,阮霽桐真是堅強得不像話。
宋宇望着我,視線瞬間變得熾熱,開口的聲音刻意壓制着情緒:“桐桐,我一直想讓自己成爲一個灑脫的人,任何人任何事都束縛不了我,所以當年我選擇掙脫家族。”
“嗯,我明白的。”小雞啄米似的點點頭,示意宋宇講下去。
停頓了足夠長的時間,像是終於做好了充足的準備似的,宋宇字字鏗鏘:“但我唯一掙脫不了的羈絆是你——阮霽桐。”
話已至此,我也大致明白了宋宇的顧忌,雖然早已有了心理準備,但還是免不了有些怕怕的,我不知道自己竟已重要到了如此地步,居然會成爲宋宇商場上的軟肋。
“幕後黑手是誰?”拳頭攥得緊緊的,我深知這件事絕對不會是表面上這麼簡單。
宋宇毫不詫異我竟能一針見血地指出問題的要害所在,卻也沒有正面迴應我,只用手背輕輕蹭了蹭我的臉,淺淺笑着轉移話題:“說了這麼多,蘋果都被空氣氧化了,多浪費。”
“宋宇!”我有些不高興,他又變回老樣子了,想要把什麼都自己一個人扛麼?
宋宇仍保持着臉上的笑意,雲淡風輕得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一邊自顧自削着被空氣氧化了表面的蘋果,一邊閒話家常:“霽楓和我說了,等你可以出院就把你接回身邊,我也同意了。”
“可……”
宋宇生生截斷我的話,強硬得不容置喙:“我不想看着你再受到任何傷害,這樣把你留在我身邊對你而言太不公平。”
“我說了我不怕!”情緒一激動又牽扯到了傷口,只是這痛遠遠不及心口的痛,宋宇要把我推開了,哪怕他這樣做是爲了保護我,心也疼。
“桐桐聽話。”手忙腳亂地扔開蘋果,寬大的掌按住我的肩膀不許我再亂動,即使動作有些粗魯卻還是那麼溫言細語,“這只是暫時的,我沒有要放棄你的意思。”
“對手真的那麼難纏麼?”我有些泄氣了,這個時候我的確不該再給宋宇添亂,他的心裡已經積壓了太多太多的壓力。
見我面露妥協,宋宇神色稍顯輕鬆,俊朗的臉上又恢復了往日的淡定從容,牽過我的右手握在掌心靠牀邊坐下和我對視:“我說了,這只是暫時的。”
“可姐姐一定要打這場官司。”想到這裡,心裡又開始不安定了。
宋宇沉吟一下:“官司一定要打,而且只能由霽楓出面。”
“可你明知這場官司姐姐一定會輸。”我搞不懂宋宇的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他明明很清楚姐姐好勝的牛脾氣還默許姐姐去以卵擊石。
“霽楓輸的只會是這一場官司而已。”清澈的眸子目不轉睛地盯着我看,話中意有所指,“而我,輸不起你。”
“……”我一聽就不說話了,因爲我好像有些明白宋宇想暗示我什麼了,如果真是這樣,那宋宇現在的處境就太尷尬了,稍不注意觸到了對方的雷區很可能就身敗名裂了,到那時要想再翻身恐怕沒那麼容易。
看出我的疑慮,宋宇倒沒事人一樣寬慰着我的心:“沒事兒,這是他手中最大的籌碼,不到最緊要的關頭是不會輕易用的。”
重重地“哼”了一聲,故意橫宋宇一眼,咂咂嘴教訓道:“防人之心不可無。”
宋宇居然自動將我的碎碎念當情話一樣聽了,衝我寵溺一笑,伸手刮過我的鼻頭,帥得一塌糊塗的臉猝不及防地湊了過來:“對,我得防着所有人,免得把桐桐給弄丟了。”
“賤賣都沒人要。”驀地把手從宋宇掌中抽回蓋在緋紅的臉上遮擋宋宇近距離的視線,最受不了的就是他這一招,簡直是百發百中,次次都能讓我的臉瞬間紅得可以烤熟培根。
宋宇低聲笑着,隨着他的呼吸越來越近我的心跳也越來越快,緊張得簡直快要變成石頭人了,一動不動地等着宋宇的吻降臨。
溫熱而又急促的呼吸噴在我耳畔時整個大腦都不知道該怎麼運轉了,嘴笨得只知道叫宋宇“你……你……走開一點”。
“傻桐桐。”宋宇哪裡肯聽我口是心非的話把臉乖乖挪開,反倒一鼓作氣地伏下來一口咬住我的耳垂,用牙齒輕輕撕扯着在我耳邊喃喃道,“人家要買,我還捨不得賣呢。”
2014—06—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