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輪渡漆器強大號召力的影響下,梵霽漆器首次登陸日本的新品發佈會在外界沸沸揚揚的議論聲中順利拉開了序幕,而作爲梵霽漆器總經理阮霽楓的弟弟,我也盛裝出席了這場被外界媒體譽爲漆器界百年盛事的活動。
作爲中國三大工藝品之一的漆器,早在新石器時代就開始普遍出現,卻不料之後的發展竟然遠遠不如日本,光從近幾十年來各大拍賣會上兩國漆器藝術家的作品成交價來看就一目瞭然。就像二戰之後中國和日本的關係一直就不怎麼滴一樣,兩國漆藝大師之間的關係表面上看勉強還過得去,可私底下都在暗暗和對方較着勁兒。
因此,這次作爲中國漆器代表的梵霽漆器和作爲亞洲漆器領頭羊的日本輪渡漆器牽手合作一事不僅是中日兩國在藝術領域握手言和的一座里程碑,而且箇中玄機還非常耐人尋味,圈外人不懂行情可能不清楚,可外界媒體的鼻子都是屬狗的,只要被他們掌握到一點點的信息就有可能連八百年前的祖墳都被他們挖出來,所以我很怕某些好事者會藉着這件事趁機炒作,畢竟,梵霽漆器和輪渡漆器最終能夠合作確實也沒那麼簡單。
我是個不懂漆器的主兒,意思意思露個臉給姐姐加油打打氣就想趕緊撤退了,卻不料被大外甥抓個正着,硬要拖着我到處擺pose給前來採訪的媒體們拍照。我確信,即使我登上了頭條熟悉我的人也認不出是我,因爲我的面部表情絕對已經猙獰到無法辨認真實長相的地步了。
發佈會的最後,媒體要求輪渡漆器和梵霽漆器的雙方代表友好合照一張,本來這種場面肯定是沒我什麼事兒的,可當姐姐的視線轉向我時我下意識當然是腳底抹油,不過之前都沒逃出平邑的魔爪,這次更是沒能翻出姐姐的五指山,硬生生被姐姐架着和淺井博彥還有大外甥一起被閃光燈閃了個夠。
我真的很懷疑這究竟是合作雙方的合照呢還是一張甜蜜(?)的全家福,姐姐明知道我對這些東西不感興趣的,她居然還這麼死皮賴臉地趕鴨子上架。
作爲一枚正正經經的機械男,我的腦子明顯敵不過生意人能轉那麼多彎彎拐拐,只能當是姐姐因爲梵霽漆器成功進軍日本市場太興奮了想拖着我墊背。。。。。。哦不,應該是拉着我一起狂歡。
首場發佈會結束之後我就立馬飛回了B市,姐姐和淺井並沒有和我一起回國,他們還得繼續留在東京,因爲新品發佈會之後就是接連半個月的漆器展,這次是梵霽漆器在日本市場大展拳腳的好機會,說實話,姐姐能有今天的成績我也是很爲她感到高興的,她付出了那麼多年的努力,終於在今天一步一步實現了她當年毅然決定做漆器的初衷。其實中國的漆器工藝並不比日本差多少,我們缺少的只是一個合適的機會而已。
元宵節之後的一天,開學了,雖然姐姐人不在國內,不過一直負責接送我上學放學的司機大叔竟然變本加厲地盡職盡責,只要我在他的視線內,就跑不了。
於是我就在司機大叔的目送下步履沉重地從後門走進了教室,擡頭一看講臺上的人,心情不免更加鬱悶,開學第一天的第一堂課居然就是老曹的。
隨便找了個比較靠後的位置坐下,書包胡亂扔在一旁,開學第一天,沒想到逃課的人居然不少,真是失策,早知道今天早上就應該睡到自然醒的。
老曹上課有一大忌——不喜歡被人打擾,雖然我走的是後門,動作也儘量放得很輕很輕,可還是引起了他的注意,只見他捏起一截粉筆頭就要朝我扔過來,我條件反射伸手一擋,當然最終還是沒能逃過他的襲擊,半截粉筆頭以最優美的弧線降落在我濃密的發叢中。
我有些尷尬地把粉筆頭從頭上撥下來,然後磨磨蹭蹭地去掏書包裡的課本,老曹見自己扔粉筆頭的功力寶刀未老,嘴角不由得露出神秘一笑,很快就轉過身去繼續寫板書去了。
我癟了癟嘴翻了翻白眼,惡狠狠地把《機械製圖》拍在書桌上翻到老曹正講得津津有味的這一章節,擡眼的一瞬間正好和坐在我前面幾排的嚴菁的視線對上,她正轉過身子盯着我看,眼裡的情緒和平常不太一樣。
“怎麼啦?”我用嘴型無聲地和她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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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菁好像有點爲難地抿了抿嘴又搖了搖頭,不知道她是沒看懂我的脣語還是怎麼的,緊接着,除了嚴菁,又有好些個我看起來挺陌生的面孔轉過來盯着我看,眼睛裡無不閃爍着八卦的光芒,嘴裡還都小聲地說着什麼。
“……”我被看得有些渾身發麻,心說難道我臉上有什麼東西?趕緊掏出手機對着屏幕照了照,也沒發現什麼不對,心裡不禁更加疑惑。
老曹很快就注意到臺下的騷動,隨即,大戒尺在講桌上拍得“啪啪啪啪”,身爲學生,最怕的還是老師,老曹一發威,所有人都灰溜溜地把頭轉了回去,但時不時還是有人會轉過來偷看我兩眼,搞得我很莫名。
終於撐到下課,我有些筋疲力盡,只想逃出教室去透透氣,一整節課都被人當成了猴戲在看,已經陰天的心情更加烏雲密佈。
特地挑了個安靜的角落,整個人掛在欄杆上悶悶不樂。
“阮霽桐?”嚴菁在背後小聲叫我,從我出教室我就知道她一定也會跟來。
“嗯。”我敷衍地用鼻子應了一聲,眼珠子一點都不想轉動。
“你不知道大家爲什麼那麼好奇地看你?”說着就趴我旁邊,和我一起掛在欄杆上朝下看。
“我屬豬又不是屬神仙的。”我已經沒心情去弄懂那羣莫名其妙的人爲什麼對我那麼好奇了,愛幹嘛幹嘛吧,眼睛和嘴巴都長在人家臉上。
嚴菁沉默了一會兒,悄悄戳了戳我的手臂,我艱難地轉過頭去看她,有些不耐煩了:“說。”
“同學們對你好奇是因爲大家不知道原來你的背景這麼複雜。”嚴菁睜圓了兩隻大眼睛,想了想可能覺得措辭不對立馬又改了口,“不不不,應該是不知道你的背景原來這麼厲害。”
“???”我滿腦袋問號加黑線。
“你的前任姐夫是宋宇對吧?”嚴菁見我不吭聲,繼續追問,“他可是宋氏集團最有希望的繼承人。”
“……”我一聽心裡暗叫一聲糟糕,真是怕什麼來什麼,爲了不露出馬腳只能繼續保持緘默看看嚴菁還能說出些什麼。
嚴菁也不在意,挑高了眉毛又問,說是在詢問我,其實她的語氣非常篤定:“而你的現任姐夫是亞洲最有名的漆器大師淺井博彥對不對?”
聽到這裡我要是再不反駁估計嚴菁就會把我的沉默當成是默認了:“你聽誰瞎說的?”我的語氣不太好,在這種情況下的確也好不到哪裡去。
“不是嗎?”嚴菁把臉又湊近了一些,我幾乎能看清分佈在她鼻子上各個犄角旮旯的黑頭。
“別瞎說!”我一把推開她,轉身就要走。
嚴菁跟上來拉住我的手腕,我下意識回頭看她,心虛地反駁:“你別亂聽人瞎說。”
“你自己上網看看就知道了,或者出校門左轉去報攤兒上隨便買一本這周的八卦雜誌你就一清二楚了。”嚴菁俏皮地眨眨眼,“要不是上次我親眼見過淺井老師和你姐姐來學校看你我也是不相信的。”
我張大了嘴很是吃驚,這怎麼可能?
“其實這也沒什麼好值得隱瞞的呀,同學們都很羨慕你有這麼厲害的兩位姐夫呢。不過哈,大家都覺得你姐姐和宋宇分開很不明智,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宋宇各方面都比淺井博彥強。”嚴菁自說自話着,兩眼放着光,其實我半個字兒都沒聽進去。
上課鈴聲在這時響了起來,同時也拉響了我心裡那個最怕被拉響的警報。
用力剝開嚴菁,我轉身就要下樓,嚴菁在背後嚷嚷:“上課了呀,你去哪兒?”
我實在沒心情停下來爲她解惑答疑,腳下的步子恨不得比光速還快。
2014—08—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