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懿衝進來時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幅場景, 周笛清中刀倒在地上血流不止,臉色比紙還蒼白幾分,好像隨時都會一命嗚呼去找上帝報到, 我手握兇器一臉呆滯地看着倒在血泊中奄奄一息的周笛清一動不動。
“小笛!”周懿尖叫一聲立即就朝周笛清撲了過來, 我第一次見識到有人穿着十公分的高跟鞋也能跑出五十米衝刺的速度並且步伐依舊穩健。
“小笛你怎麼樣了?”周懿雙膝跪地把周笛清的頭抱了起來枕在她的大腿上, 一隻手輕拍着周笛清的臉不讓他陷入昏迷, 另一隻手死死按住周笛清左腹上不斷涌血的傷口, 即使心急如焚一系列動作做下來也非常有條不紊,“不要睡,小笛, 睜大眼睛看着姐姐!”
“姐……”周笛清頗爲費力地把眼睛睜大了一些,也只是睜大了一些而已, 裡面一點神采都沒有, 彷彿渾身的力氣都隨着大量的出血被抽乾了。
聽到動靜的Emma很快也跟着推門進來了, 視線觸及眼前血腥的場面饒是她心理素質再強悍看見自己的老闆渾身是血地倒地不起也不免有些花容失色。
周懿就鎮定多了,愣是連聲音都沒抖, 有條有理地吩咐Emma道:“先打電話叫救護車,然後報警。”
Emma一個激靈,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之後再也不能保持她職業化的從容,撲到辦公桌前去打電話的短短几米路程就狼狽地崴了三四下。
“不要報警。”周笛清似乎清醒了一點,聽到周懿說要報警忙開口阻止。
“要不是我及時趕到這個人差點就要殺了你!”周懿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兇悍的樣子恨不能把我扒皮拆骨, 然後把視線轉回周笛清病態白的臉上, 語氣明顯溫柔了下來, “你還要包庇他?”
我很想開口解釋一下這一刀根本就不是我捅的, 明明就是周笛清自己捅了自己一刀反而要賴到我身上,但是眼前的局面怎麼看怎麼都像是我殺人未遂, 而且傷人的兇器現在都還握在我手上,就算我扔開它,但是這上面已經有了我的指紋,我身上也還沾有屬於周笛清的血,就算我有一百張嘴也說不清了。
爲什麼事情會演變成這樣?我只是來爲平邑討回公道,爲什麼反而讓自己陷入了這樣尷尬的境地?
“不要報警。”周笛清還是倔強地重複着這四個字,因爲傷口的疼痛和大量的失血,額上已經滲出了一層冷汗,臉色白得近乎透明,我從來沒見過周笛清這麼弱不禁風的樣子,好像只要輕輕一碰他就會化成無數顆粒隨風飄散一樣。
那邊Emma已經打完了120,救護車十分鐘之內就會到,正舉着電話不知道該不該再打110,很是爲難地看着兩姐弟爭論。
“愣着幹什麼?報警!”周懿絲毫不讓步,大聲吼了愣着沒動的Emma一句。
Emma一個哆嗦,忙垂下頭又撥了110,簡單地和警方講了下案發現場的狀況。
這下我纔是真的覺得害怕極了,扔了手中的兇器扭身就想逃跑。
“你以爲你走出了這個門我就拿你沒有辦法了嗎?”周懿的聲音從背後幽幽傳來,聽得我出了一身的白毛汗。
是,即使我現在走出了這個門,以目前所有的人證物證來看也是不容我狡辯的鐵證如山,我一跑反而會給我再扣上一項畏罪潛逃的罪名,到時就算宋宇想救我都束手無策,我會因爲故意傷人罪或者殺人未遂罪被判入獄幾年呢?或者以周家的財力和勢力就算是要整死我都是不費吹灰之力的吧?
腳上像被墜上了千斤重石,心中的恐懼讓我再也挪不動分毫,僵在原地絕望得心如死灰。
“姐,讓他走。”周笛清的聲音虛弱得幾乎快要聽不清了,“這一刀是我欠他的。”
“不可能!”周懿態度強硬。
“姐……”周笛清疼得悶哼了一聲,緩過氣來才接着道,“我纔是周氏的主席,我說放桐桐走。”
周懿仍舊一步都不肯退讓:“可我是你姐!”
“但我纔是當事人!”吼完這一句周笛清就劇烈咳嗽了起來,聽得我一顆心都跟着揪了起來。
“小笛!”周懿果然慌亂了起來,“你不要動氣,傷口流血會更嚴重的。”然後怒氣衝衝地衝Emma吼了一句,“再打120,問問救護車爲什麼還沒到!?五分鐘之內還不到你明天就不用來上班了!”
無辜受牽連的Emma連聲應是,忙又開始撥電話。
“還不快滾!”周懿又吼了一句。
我愣了半晌才意識到這句指代不明的話應該是對我說的,頓時如逢大赦想逃之夭夭卻因爲腳軟一下子跌到地上。
爬了半天才爬起來,磕磕絆絆地撲向門邊,手剛搭上門把手身後周笛清又叫住了我:“桐桐,等一下。”
渾身的肌肉都不受控制地顫抖了一下,我顫顫巍巍地轉了回來,支吾道:“你,你想,想怎麼樣?”我以爲周笛清後悔放我走了。
“想物歸原主。”周笛清勉強地笑了一下,然後艱難地扭頭吩咐Emma,“左邊第一個抽屜,把裡面的手機拿給桐桐。”
Emma立即照做,捧着手機快步朝我靠近,原來是當時我落在周笛清車裡的那部手機。
我沒接,還恐懼地後退了一步,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爲什麼會莫名覺得害怕,總感覺靜靜躺在Emma手心裡的手機像一顆定|時|炸|彈,只要我接過來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被炸得粉身碎骨。
“阮少爺?”Emma不解,把手機又遞近了一些。
“裡面有淺井平邑臨死前給你的留言。”
周笛清輕飄飄的一句話就把我踹下了萬丈深淵,平邑他自殺前聯繫過我嗎?如果我不換手機號碼是不是就能阻止他做傻事?終究,平邑還是因爲我而死嗎?原來我纔是真正的罪魁禍首嗎?
我已經不記得自己是怎樣在奪過手機之後逃也似的衝出了周笛清的辦公室,一路上又撞翻了多少個路人,撞倒了多少個垃圾桶,身後似乎還有人在追着我叫“行李!行李!”,我統統充耳不聞,心裡只有一個頑固的念頭,逃離這裡,找一個誰都找不到的地方把自己藏起來!
2015—03—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