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的早上,侯爺將安慕錦叫了過去。安慕錦不知道侯爺找她有什麼事情,因此一路上都是忐忑的。
書房裡,侯爺孤零零的坐在桌子後面,雙手撐着頭,目不轉睛的看着外面。安慕錦來時,他的目光還沒有收回來。
“父親,你找錦兒有何事?”安慕錦觀察着侯爺的表情,他臉上平靜的很,一點喜怒都看不出來。
“小年的時候大家都沒有好好過,今天是過大年再不能分開了。你去將軒兒夫婦叫回來吧,我不責怪他了。搬出去住也好,他總不能老想着靠我,靠着侯府。”侯爺嘆道。
看侯爺這樣,安慕錦也不好問爲什麼,應了一聲是。侯爺再沒有說話,她就退出了書房。
侯爺這麼快原諒大哥,安慕錦的心中也是高興的。可一想到侯爺現在還不原諒小夫人,她又有一些哀傷。
將這件事和小夫人說了,小夫人也高興起來,給安慕錦安排了一輛馬車,看着安慕錦坐上了馬車,小夫人才回去。
除夕夜,大家都像往常一樣按照位置坐好。侯爺來了之後,看了一眼主桌和副桌的距離,吩咐道:“人也不多,大家都擠在這張桌子上來吧。”
自古以來姨娘們,庶子庶女們都是坐在主桌的下面的,從來沒有合在一張桌子上的道理啊。今年侯爺怎麼這麼反常,副桌上的人都不敢動,拿眼睛看着老夫人和小夫人。
老夫人還在爲侯爺辭去官位,去掉候位的事情傷心呢,現在又聽侯爺讓姨娘們坐到主桌上來。將筷子狠狠往桌子上一拍,臉色一正,直視前方道:“侯爺,你還有沒有一點規矩了!”
侯爺輕聲笑道:“母親,規矩是什麼?”
被侯爺這樣一問,老夫人覺得好像是喉嚨裡卡了一根刺似的,有千言萬語想說,卻又說不出來。
“規矩都是老祖宗留下來的,哪有姨娘們和主子一桌吃飯的。”老夫人正色道。
看老夫人都發火了,小夫人擔心侯爺和老夫人吵起來,就打圓場道:“侯爺這桌子不夠大,擠在一起恐怕不方便。”
侯爺淡淡的看了小夫人一樣,昂頭看着門外的風景,認真的說道:“今天我要打破這個規矩,姨娘們也是侯府的人。既然大家都是一家人,爲何不能一起吃飯。要麼是她們到我們這張桌子,要麼是我們去她們那張桌子。不管怎樣,今天我要大家都在一張桌子吃飯。”
老夫人被侯爺的話氣到了,喘息兩聲道:“好!既然你非要堅持,那這頓飯我就不吃了!”
聽老夫人都這樣說了,侯爺一點不爲所動,依然堅持己見道:“三姨娘,四姨娘,五姨娘你們還不快過來。丫鬟們動手,將那桌子的飯菜都端過來。”
丫鬟們也很爲難,老夫人不同意這事,侯爺又堅持。她們到底是做還是不做啊。做了就是得罪老夫人,不做就是得罪侯爺。
看丫鬟們站着不動,小夫人擺擺手:“將飯菜都端過來吧,幾位妹妹也都坐過來吧。”
得了小夫人的命令,丫鬟們才動起手來,姨娘們也開始往主桌上移動。
老夫人看侯爺真的和自己對着幹,臉色極其的難看,拍着桌子真的要走。小夫人連忙來拉,老夫人狠狠的將小夫人的手推開:“禍害精,我不需要你假惺惺的!”
聽到禍害精三個字,小夫人的手好像被人燙了一下,猛然縮回,再也不敢去拉老夫人了。
見狀,安慕錦上前拉住老夫人,不等老夫人推她大聲道:“祖母,您一把年紀了,難道不想看到一家其樂融融的嗎?家和萬事興,您要是走了,這和氣就散了。”
聞言,老夫人停住了腳步,但心頭有氣,拿着柺杖朝着安慕錦的小腿狠狠打了一下,怒道:“不用你來教訓我。”
雖然冬天穿的多,可老夫人那一柺杖也是用力大力了,安慕錦被打的小腿一哆嗦。不過還是露着笑容,讓鴛鴦將老夫人扶回位置上坐好。
一張桌子坐了十二個人,顯得也不是很擠,反而還有一種濃濃的年味。
飯吃了一會兒,侯爺開始敬酒,先給老夫人敬了一杯,謝老夫人的養育之恩。老夫人見侯爺這樣,雙眼紅了起來,也喝了一杯酒。
接着從老夫人的旁邊開始敬酒,先是安齊軒夫婦,接着是三姨娘母女,四姨娘母女,五姨娘母女,最後到安慕錦。
“錦兒,我不是一個好父親。讓你受了那麼多委屈,卻什麼都不知道。”侯爺說完一飲而盡,安慕錦也將杯子裡的酒全部喝光。
到了小夫人面前時,侯爺沒有敬酒,而是直接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侯爺敬了所有的人,就是沒有給自己敬酒,小夫人說不難受是不可能的。她低着頭,喉嚨裡澀澀的,吃東西都沒有味道。
不知道侯爺什麼時候才能原諒她,也許永遠都不會原諒了!
一想到這個可能,小夫人心裡難受的緊,一口溫酒下去,嗆的她眼淚直流。
安慕錦看到小夫人這樣,心裡也不好受,拿着帕子給小夫人擦眼淚。小夫人強顏歡笑道:“這酒太辣了,喝不慣!”
飯畢,大家坐在一起守歲。
小夫人見屋裡沒有什麼差的了,一個人悄悄的走出了房間。
老夫人說她是禍害精,侯爺不原諒她,她真的不知道事情怎麼會變成了這樣。難道是她做錯了嗎?
“孃親。”安慕錦追着出來,小夫人趕緊擦了眼淚,笑道:“屋裡太悶,我出來透透氣,你怎麼也出來了?”
“總有一天父親會理解你的,孃親你彆着急。”安慕錦安慰道。
小夫人握着安慕錦的手,笑着笑着又流淚了。安慕錦心疼的給她擦着眼淚,聲音也哽咽起來:“祖母也會原諒你的,孃親不是禍害精。”
“錦兒啊……”小夫人剛要哭,張曉慧也從屋裡出來了,娘倆趕緊擦了眼淚,露出了笑容。
“錦兒我想去茅房,你陪我去吧。”張曉慧不好意思的說道,安慕錦點點頭和張曉慧離開了。
兩人剛走,侯爺從屋裡出來,看到小夫人紅了眼睛,就知道她已經哭了。小夫人見侯爺出來了,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就那樣低頭看着地面。
“玉書啊,我們夫妻之間不需要說謝謝和對不起。這段時間我想過了,這件事並不是你的錯,我不該怪你的。”侯爺一說完,小夫人就擡頭看着他,還能看到他最後呼出的那口白氣。
“侯爺,你真的不怪我了嗎?”小夫人有些不相信的問道。
“不怪你,我自己也有錯。這麼多年我都沒有發現端倪,是我太笨了。”侯爺自嘲一笑,又道:“以後別叫我侯爺了,叫我老爺吧。我已經辭去官職,丟了候位,再也不是什麼侯爺了。”
“這是怎麼回事?”小夫人驚訝問道,侯爺還沒有和她說這件事呢。
聽侯爺說完,小夫人才明白是怎麼回事,很贊成的說道:“不做官也好,省得還要應付官場上的一些事情。人老了,就該靜養。”
“玉書你懂我最好了,母親還在爲這件事生我的氣呢。剛剛說不吃年夜飯了,現在不還是和她們聊的挺開心的。”侯爺感嘆一句。
說到老夫人,小夫人也沉默了。老夫人對她的偏見很大,認爲她是禍害精,讓六姨娘入獄就算了,還搭上了一個安齊凌。
一看小夫人的臉色,侯爺就知道她在想什麼,安慰道:“別想這些事情了,終有一天母親會想通的。”
剛剛張曉慧是故意支開安慕錦的,兩人在外面轉了一圈回來,侯爺和小夫人已經進去了。
正月初一,安齊軒和張曉慧都沒有回去,就留在了侯府。
一大早皇上的聖旨下來了,同意侯爺辭官不做,但是候位還是留給了侯爺,所以安平侯府還是安平侯府。
侯爺接了聖旨,老夫人的臉色也緩和了許多,還說:“侯爺總算是沒有糟蹋安家祖宗的東西,不然我到了地下也沒臉見他們。”
這件事對侯府的影響不大,若是真的革去了侯爺的爵位,那纔是真的有影響呢。
正月初二,張曉慧和安齊軒就離開了侯府,但並沒有去張府,而是直接回他們的新家了。看樣子,張曉慧是不想回孃家拜年了。
同樣沒有回孃家拜年的還有安慕雪,侯府裡除了老夫人問了一句她來了沒有,再也沒有人關心她回來不回來了。
一直到二月快要完了的時候,安慕雪纔在金雲堂的陪護下回到了侯府。原因是安慕雪和李萍同時懷孕了,金夫人讓人都去照顧李萍,將她晾在了一邊。
她本來就愛比較,氣性大,這一懷了孕就更加愛比較,氣性就更加大了,所以金府已經呆不下她了,她纔回到了侯府。
即使是回到侯府,也沒有人關心她。她心中不免又有一些失落,想留金雲堂在侯府住下。
這件事被小夫人知道了,小夫人第一個不願意,就差沒有拿着掃把將她往外趕了。
“金姑爺,你們那麼大的金府怎麼連一個孕婦都照顧不好?我們侯府人少又粗糙,恐怕也照顧不好她,還是請你將她帶回去吧。”小夫人對金雲堂還算客氣。
金雲堂本來也不想讓安慕雪回來,現在聽到小夫人這樣說,就對安慕雪說:“雪兒,我們還是回去吧。在金府,還有我照顧你呢。”
“你照顧我頂什麼用啊,我想吃好的你會給我做嗎?只是想吃蓮花糕而已,你母親讓人給她做,她吃剩的都給了下人,連一塊都不給我送,我,我……”安慕雪心中委屈,也不顧小夫人在這裡會看她的笑話了,說着說着就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