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林媽媽的臉色都不是很好看,她在擔心。擔心她的家人離開了朱家堡,現在朱家堡的人雖然也姓朱,但是已經和她再無關係了。
如果她的家人離開了這裡,她又應該去哪裡找他們呢。
當年她拋棄爹孃,和師兄兩人孤身離開塞北,一路朝着京城而去。從那一刻起,她就堅定了跟着師兄的路。可造化弄人,她最後還是狼狽回來。
即使回來的再狼狽,她也不希望她的家人離開這裡,讓她再也找尋不到。
之前不管她多麼的任性,但她至少知道朱家的人是不會離開塞北的。現在這種情況是她沒有想到的,她心慌的如同一個不小心和爹孃走散的孩童一樣,幾乎六神無主。
安慕錦坐在她的身旁,緊緊的握着她的手,和她一樣沉默。這時候說什麼,林媽媽估計都聽不進去。只有到了朱家堡,確定那裡的人是否是她認識的,才能解她現在糾結的心情。
林媽媽幾次掀開簾子,看着外面。每次帶着希望掀開簾子,卻又帶着失望放下簾子。
安慕錦很能明白這種感覺,她曾經也這樣在希望和失望中度過。即使只有一刻鐘,她也能覺得像是有十年那麼長。
“到了。”紫鷹話音未落,林媽媽急忙掀開簾子,發現看不到朱家堡的大門,她又急忙走到前面去。
只要掀開那道簾子,林媽媽就能看到朱家堡的大門了。可她卻猶豫了一下,隨即面色平和的對安慕錦道:“小姐你慢點。”
林媽媽突然這樣,讓安慕錦愣了一下。很快安慕錦就明白林媽媽的意思了,林媽媽這樣對她,就是在向大家表示她是安慕錦的老僕。
不管朱家堡的人是不是林媽媽的家人,林媽媽這樣做都進退有度。
安慕錦按着林媽媽的手,優雅的下了馬車。林媽媽恭敬的跟着安慕錦的身後,走的也是小心翼翼。
一眼她就看出朱家堡還是那個朱家堡,只是裡面的人到底是不是她的家人,就很難說了。
“朱大哥,白勝我們回來了。”藍姜還未進門就粗着嗓子喊了一聲,別人不知道的還真以爲是一個老人家來了呢。
很快朱元和白勝都從屋裡出來,看到小王爺和安慕錦也來了,兩人都是驚喜滿面。尤其是白勝,在看到他們時,高興的幾乎雙眼能放出光來。
“天成哥哥,錦繡姐姐,沒想到我們這麼快就見面了。”幾個月不見,白勝長高了許多,也有肉了不少。之前跟個七八歲孩子似的,現在的個頭都快趕上小王爺的了,比安慕錦高出了半頭。
“我說過有緣終究會見面的,白勝,我們有緣。”小王爺看到白勝,臉上的笑容纔多了一些。
紫鷹和藍姜相視一眼,這個小王爺似乎不太喜歡他們哥倆。
朱家堡很大,分爲左右側廳和正廳。朱元帶着他們去的是左側廳,大家落座之後,丫鬟們端上茶水。
林媽媽站在安慕錦的身後,認真的看着朱元,越看越覺得熟悉。看他的年紀,不是大哥的兒子,就是二哥的兒子。
喝了一口茶,朱元發現林媽媽還在盯着他看,忍不住開口道:“錦繡姑娘,你身後的老媽媽總是盯着我看,是認識我嗎?”
聽到朱元這麼說,林媽媽就大大方方的看着他,平靜的問:“你父親是朱文俊,還是朱文豪?”
“家父是朱文俊,這位老媽媽你怎麼知道我父親,和我二叔的名字?”朱元詫異,不由得起身朝着林媽媽走了過來。
林媽媽聽到這話,心中確定這裡就是她的家。忍着心中的激動,看着朝着自己走過來的朱元,林媽媽儘量用平靜的口吻告訴他:“我是你姑姑。”
“姑姑?你回來了?”朱元一驚,隨即大喜,連忙命丫鬟去請老太爺,大爺,二爺到正廳來。
因此小王爺等人也都被轉移到了正廳,正廳比左側廳大了不止一倍。左右兩邊的椅子拜訪的特別多,看着好像是開議會時用的。
朱元解釋道:“這裡之前是個花園,最近幾年才蓋起來的,爲的是我們五家聚在一起用的。”
林媽媽聽到這裡,心中有疑惑,卻也沒有問。來日方長,不急於這一時,她現在緊張的是見她的父親。
丫鬟們重新將茶水端來,就聽到有一陣腳步聲正急切的朝着這裡走過來。
“他們在哪裡?”人還沒有看到,就聽到一聲雄厚的怒吼聲傳來。
接着前面走着的是須發半白的老人家,他臉皮發紅,好像是生了很大的氣似的。
的確,他現在氣的都想將這屋頂給掀了。
“父親,女兒不孝!”林媽媽哭着走上前,正要跪下,只聽那人怒道:“滾。這裡沒有你父親,你給誰跪呢?”
一聽這話,林媽媽聲音哽咽一下,膝蓋到底是沒有彎下去。
“祖父,姑姑好不容易回來……”朱元剛開口,朱家老太爺一個茶杯扔過去:“這裡有你說話的份兒。”
朱元被茶杯打中,只縮了一下脖子,連躲都沒有躲。
安慕錦害怕的朝着小王爺看了一眼,小王爺握住她的手,輕聲安慰:“沒事的。”
有小王爺的安慰,安慕錦安心不少,卻還是忍不住的朝着小王爺靠了靠。主要是這個老太爺生氣的樣子太嚇人了,他一出口整個大廳的氣氛都跟着降了溫度。
“父親,千錯萬錯都是林兒的錯,請你看在林兒是你女兒的份兒上,原諒林兒。”林媽媽沒有跪下,卻彎着腰,話語中多是祈求。
“你還知道是我的女兒啊?”朱家老太爺重重的哼了一聲,隨即坐在了太師椅上,瞪着面前的林媽媽道:“當初你和他走的時候,你想過我這個父親沒有?”
林媽媽咬着脣沒有說話,朱家老太爺也不罵了,轉而眼神犀利的在廳子裡的人掃視一圈。尤其是在看安慕錦,小王爺,榮叔這三個外人時,那眼神犀利的好像是一片刀子。
“他呢?他是不是躲起來了,連我都不敢見了?”想到那個混小子拐跑了自己的女兒,現在女兒回來了,他卻躲着不見自己,朱家老太爺又是一陣窩火。
“他死了!”林媽媽撲通跪下,聲音悲慼,眼淚順着臉頰刷刷的往下流。
朱家老太爺顯然是沒有預料到會是這麼個情況,愣了一會兒。但也是經歷過風浪的人,很快就恢復平靜,笑起來:“死了也好,不死回來我也會將他打死。”
“父親……”林媽媽悲痛的呼喚一聲,兩個都是她愛的人,她誰都放不下。此時聽到朱家老太爺這樣說,她心中不好受。
“別叫我父親,我沒有你這麼不孝的女兒。他死了,你怎麼沒有陪着他去死。當初你是怎麼和我說的,他就是你的命,沒有了他你就活不下去了。現在爲什麼不陪着他一起死,還回來幹什麼?”朱老太爺兇狠的罵道,旁邊的人見他如此盛怒,都不敢上前去勸。
林媽媽哭的很厲害,跪在地上,肩膀一抖抖的,傷心的根本就說不了話。
看到一向爲人平和,不急不躁的林媽媽哭的這麼傷心,安慕錦很是不忍。很想上去爲林媽媽說兩句話,最後還是忍住了。
“死老頭子,你說什麼?啊,你說什麼?當年要不是你逼他們,他們會走嗎?我要你咒我女兒死,我要你咒!”一個六十多歲的老婦人突然跑了過來,拍着手就往朱老太爺的身上打。
朱老太爺黑着臉,衝老婦人身後的人罵道:“是誰告訴她的?”
朱老夫人一聽這話,氣的更加厲害了,手上的力道加重了幾分,罵道:“老不死的,女兒回來了是喜事,你也想瞞着我。是不是還想將他們趕出去,你才滿意?”
“快住手!還有外人在,讓他們看到了像什麼話!”朱老太爺拉住朱老夫人的手,朱老夫人這才停了手。
她看到安慕錦等人,表情一怔,隨即大喜,對地上還跪着的林媽媽道:“林兒快起來,有娘爲你做主,你爹不敢將你怎樣。快來和娘說說,這對就是你的兒女嗎?”
見朱老夫人看着他們,安慕錦和小王爺相互看了一眼,知道朱老夫人誤會了。
“娘,他們不是。我和他還沒有孩子。”林媽媽不敢站起來,只是小聲說道。
看女兒連起身都不敢起,朱老夫人很不滿意,又狠狠的瞪了朱老太爺一眼,走過去將林媽媽拉起來。爲林媽媽擦了眼淚,又心疼又埋怨道:“狠心的人啊,一走這麼多年連封家書都沒有。他呢,他真的回不來了嗎?”
“娘,他死了,屍骨無存。”林媽媽哭的傷心,抱着朱老夫人哭的跟個淚人似的。
朱老夫人也是擦着眼淚,哽咽道:“傻,傻,你們就是傻。什麼事不能商量,怎麼說走就走?”
“好了,都別哭了。外人還在,你們這樣哭到什麼時候?”朱老太爺又怒了,似乎肝火很旺。
朱老夫人不滿意的回了句:“外人在怎麼了,我們娘倆哭我們娘倆的,你要是看不習慣你走。”
朱老太爺氣的鬍子都翹起來了,正要發火,朱文俊出聲道:“爹,先見貴客吧。”
“什麼貴客?”朱老太爺聽到朱文俊用貴客形容小王爺和安慕錦,又生氣了。
安慕錦和小王爺只能沉默了,這個老太爺似乎火氣很大。誰和他說話,他都能發火,他們還是選擇沉默吧。
“你就是錦繡姑娘?”朱文俊碰了釘子退下來,朱老太爺又看着安慕錦說道。
安慕錦擡頭去看,撞上朱老太爺的視線,感覺他的視線就像熊熊怒火一樣,幾乎要將自己燃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