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水,又休息了半個多小時,艾晴華感覺舒服了很多,低頭看着彎腰揹着自己因爲用力脖子上的青筋都崩出來卻依然一步一步往前走的張梅,艾晴華眨掉眼底的溼潤,輕輕的咳嗽兩聲,把哽咽壓下,“班長,放我下來吧,我可以自己走了。”
張梅沒有說話,只是搖搖頭,不是不想說,而是不敢,憋足了勁頭的張梅害怕一開口,這股憋足的氣會泄氣,這樣的張梅讓艾晴華眼圈裡不斷轉着的淚終於掉下來了,艾晴華沒有想到,她的堅持會得到迴應,想到她艾晴華也是大院裡長大的孩子,沒有利益沒有好處,自己這個農村出身的班長竟然就這麼揹着她往前走,爲的就是因爲維護她心底的那點驕傲。
使勁眨了眨眼睛,艾晴華按住張梅的後背,微微一用力,掙脫開了張梅緊緊抓住她雙腿的手指,背上突然的少了重量和艾晴華的那一按,讓張梅慣力的往前搶了幾步,累的腳下無根的張梅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張梅騰的一下轉頭看向身體微微晃悠的艾晴華,“小艾,怎麼了?”
艾晴華笑了,搖搖頭,“班長,我自己能走,真的,你相信我,要是不行,你在揹我。”嘴上雖然這麼說,但艾晴華卻知道自己的這份堅持有多難,但看到狼狽不堪的張梅,艾晴華無法在裝作看不見而理所當然的在張梅背上不下來,心底默默的說道,“班長,謝謝,你休息一會,我艾晴華一定能行。”
張梅站起身皺着眉頭看向滿臉潮紅的艾晴華,走到艾晴華身邊,上下打量了一下,雖然身體有些打晃,但艾晴華卻在堅持,再次看了一眼眼中帶着哀求和堅持的艾晴華,張梅笑了,點點頭,“行,要是不行我在揹你。”
艾晴華笑了,帶着一絲的俏皮,“班長,裝備我不拿了,我跟着大家走。”帶着點點撒嬌的艾晴華讓身邊的人笑了,張梅笑着看着歪頭看向自己的艾晴華,點點頭,“行,裝備班長拿。”
艾晴華故意的呦呵的舉臂歡呼了一下,得意的看向自己身邊的戰友,“看看,我兩手空空了,羨慕不?”“羨慕。”一口同聲的回答讓艾晴華得意的仰着脖子,繼續說道,“嫉妒不?”“嫉妒。”
隨着這聲嫉妒還有大家的哈哈哈的笑聲,都不是傻人,艾晴華的故意都看得出來,站在一旁的張梅看着故意調節氣氛的艾晴華輕輕的笑出聲,接過自己的裝備又拿過艾晴華的武器,剩下的東西,還沒等張梅伸手,就被一個個越過她的女兵們拒絕了,站在後面,看着邊走邊樂呵的女兵們,張梅眼底閃過一絲暖意。
快步追上隊伍,繼續往前走,“張梅、班長、姐妹們,等等我。”
身後傳來的喊聲讓整個隊伍再次停下,齊刷刷的回頭,看到了跑的有些跌跌撞撞的程雪嬌,程雪嬌的突然出現,讓整支隊伍頓時興奮了起來,回來了,五方隊唯一一個缺失的女兵回來了。
“小程子、快點快點。”“雪嬌,在等你。”“雪嬌趕緊歸隊。”一聲聲的大聲叫嚷讓堅持離開的程雪嬌在這一刻感覺心滿滿的好像要溢出什麼似的,眨了眨眼底的溼潤,臉上露出笑容的儘可能快速衝回隊伍。
當程雪嬌終於站在張梅面前時,氣喘吁吁的帶着笑的程雪嬌讓張梅一直因爲堅持把程雪嬌送走的那份痠疼得到了最大的緩解,看着面前笑眯眯的看着自己的程雪嬌,張梅上前一步,抱了一下程雪嬌,“歡迎歸隊。”
一個又一個熱乎乎的懷抱,一聲又一聲歡迎讓程雪嬌依然蒼白的臉上露出了一抹紅,笑着走到了屬於自己的位置,手臂一揮,“出發。”
“出發。”哈哈哈的笑聲中,五方隊五十名女兵一個不少的繼續出發,而此時的石靜茹坐在大客車上卻覺得心底五味俱全,既心疼女孩子們的堅持,卻又爲這份不放棄的信念而驕傲。
“靜茹,你真幸運。”送走堅持歸隊的程雪嬌,胡月芳笑着看着石靜茹說出心底對石靜茹的羨慕。
石靜茹笑了,微微點點頭,“確實挺幸運的,這羣女孩子雖然有着這樣那樣的毛病,但誰沒有,只要本質好,那怕有點毛病也是正常的,我最高興的是她們已經具備了軍人最珍貴的東西。”
石靜茹的話讓胡月芳輕輕的笑出聲,坐在石靜茹身邊,“是啊,她們已經夠資格稱呼爲軍人了。”
五點、六點,原定結束的拉練時間卻因爲行軍的速度而沒有完成,還差五公里,最後的五公里,五方隊五十名女兵,你扶着我,我拽着你,互相攙扶着往前走,揹着程雪嬌眼前一陣陣發黑的張梅不斷的在心底唸叨,“張梅,你行,堅持,在堅持一下。”
身體不斷的在打晃,腳下好像踩的不是堅實的土地而是浮雲,張梅低着頭連看向前方的力氣都沒有,一步、兩步、五十步、一百二十步,“張梅,休息一會吧。”
身邊沙啞虛弱的聲音讓張梅遲鈍的大腦好一會回不過神,咬了下舌尖,疼痛的刺激讓張梅有些清醒,轉頭看向同樣揹着艾欣的邱一涵,張梅添了下乾裂的嘴脣,“不能停,停下就走不回去了,小邱,你看,你看前面就是終點了,我們馬上就要到了,在堅持一會,就一會。”
張梅乾啞刺耳的聲音傳遞到邱一涵的耳朵裡,邱一涵看了一眼張梅狼狽不堪的樣子,又看了一眼晃悠着揹着顧言往前走的劉雯溪,已經完全擡不起腳的楊麗麗和揹着三班艾晴華的宋曉燕,邱一涵抽了下鼻子,“我會的。”
晚上七點十分,當張梅所在五方隊全體人員終於跨過終點線時,迎接她們的是一陣陣響亮的掌聲和大聲叫好聲,比原定時間早了近一個小時趕到終點的男兵們看到這樣一支完整的隊伍敬佩不已,而五方隊也是唯一一個完整的走回終點的女兵方隊。
那怕這些女孩子已經狼狽的不成樣子,那怕這些女孩子過了終點線就全部趴下了,但她們卻堅持了下來,尤其是五個走在第一排的班長,用自己的行動告訴所有的人,那怕她們是女性,那怕有着生理上的弱點,她們也是當之無愧的中華人民解放軍。
一個個疲憊不堪的女兵被攙扶起送到了後面的帳篷,一杯杯溫開水送到了她們的嘴邊,石靜茹在女兵們臨時休息的五個帳篷內快速的穿梭着,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間或問問胡月芳等隨隊軍醫女兵們的情況。
一通檢查後,五十個女兵,除了或輕或重都有中暑的情況外,五十個人的腳底板都因爲長時間行走而磨出了大大小小的血泡,而因爲沒有來得及處理,有很多女兵腳下的血泡都破了,其中最嚴重的分別是一班長宋曉燕、二班長劉雯溪、三班長張梅、四班長楊麗麗、五班長邱一涵這五個女兵班長。
五個人的鞋一脫,露出的軍綠色襪子已經完全變成了墨綠色,腳底因爲出血幹了溼、溼了幹,被血陰住的襪子已經結實的沾在了腳上,想要把襪子脫下,就必須忍住疼,用水一點點陰溼。
喝了水,緩了一會,張梅睜開了因爲眩暈而閉上的雙眼,胡月芳的話張梅聽的清清楚楚,張梅擡頭看向面露不忍的石靜茹,張梅露出一絲虛弱的笑,“教導員,沒事,早晚都要把襪子弄下來,越早越好,麻煩你幫我弄點水吧。”
石靜茹看着帶笑的張梅,轉身離開了讓她突然有些憋悶的帳篷,先找了幾個臉盆,招呼幾個活蹦亂跳的男兵幫着打了幾盆水後,石靜茹一一把男兵們放在帳篷門口的水盆拿進帳篷內。
看着面前的水盆,張梅衝着石靜茹笑了笑,“謝謝教導員。”石靜茹搖搖頭,緊鎖的眉頭顯示出石靜茹心底的不平靜。
深吸一口氣,張梅把雙腳緩緩的放進了水盆裡,冰冷的涼水刺激着腳底,劇烈的疼痛讓張梅瞬間白了臉,牙齒緊緊咬住,忍住那絲想要衝口而出的呼痛,含在嗓子眼的悶哼和額頭的點點汗珠讓帳篷內的女兵們知道了張梅一定忍受着劇烈的疼痛。
緊緊閉上雙眼,擋住了那絲因爲疼痛而產生的生理性淚水,清澈的涼水慢慢的變了顏色,從淡紅到深紅,張梅長出一口氣,睜開雙眼衝着滿臉擔憂的戰友們笑了一下,張梅蒼白的臉,虛弱的笑頓時讓程雪嬌紅了眼圈,“張梅,是不是很疼。”
張梅點點頭,“疼,不過適應了就不覺得疼了。”又等了一會,當張梅的襪子終於脫下來的時候,所有看到張梅腳底的人驚呆了,張梅雙腳整個腳掌的皮已經掉了大半,就連一項心硬的石靜茹臉上都露出了不忍。
哇的一聲,程雪嬌大聲哭了起來,第一個哭聲響起,陸陸續續的響起了好幾個哭聲,看着滿臉淚痕的戰友,張梅有些手足無措的看着大家,“別哭啊,沒事,沒事,不疼,真的。”
可迴應張梅的是越來越大的哭聲,張梅看着因爲自己腳底的傷,因爲自己疼痛哭失聲的戰友,露出了無奈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