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唐月如跟蹤無憂的第二日,內府與禮部官員奉旨前往忠勇郡王府行請期之禮,衛國公夫妻做爲無憂的義父義母,已經早早來到忠勇郡王府盡父母之職。
三書六禮之中,只有最後的親迎,無憂做爲新娘子出閣,纔會正式出面,前五禮無憂都只需在閨房之中便可。
雖有衛國公夫妻前來主持,可做爲忠勇郡王府的主人,無忌自然也是要在場的。只是無忌自從看到內府和禮部官員進門之後,小臉兒便一直緊緊的繃着,就沒有露過一絲兒的笑容。弄得內府與禮部的官員們惴惴不安,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竟讓忠勇郡王挑理了。
民間倒是有因爲對親事不甚滿意,女方親友在過禮之時撂臉子的。可睿郡王與萱華郡主這門親事,雙方都是千肯萬肯的,怎麼忠勇郡王的臉色還這麼難看呢?
衛國公夫人倒是知道些內情,她便對前來行請期之禮的官員們笑道:“大家不要多想,小王爺是捨不得姐姐。”
衆官員這才明白了,忠勇郡王與萱華郡主兩人相依爲命之事大家都知道,而且忠勇郡王到底只是個孩子,想到相依爲命的姐姐要嫁出去,心裡難受也在情理之中。沒有人會怪無忌,大家只會覺得忠勇郡王好生重情義。
行過請期之禮,設宴招待之事自有管家安排妥當。無忌被衛國公叫到一旁勸了一陣子,臉上總算不再繃的那麼緊了,勉強也有一絲絲笑容。這對無忌來說已經不容易了。
雖然無忌知道姐姐嫁人是勢在必行的,五哥也是他認可的姐夫,只是一想到姐姐嫁人之後自己一個人孤孤單單的守着偌大王府,無忌就會覺得心底裡透着一股子寒氣,無忌最怕的就是這種孤單。可是想想五哥開府之後也是一個人守着偌大的睿郡王府,由己度人,他也很孤單,心地善良的無忌便讓了步。
送進內府與禮部的官員,衛國公夫人便派人往各個與忠勇郡王府有交情的府第送帖子,向一衆親友召告婚期。從此以後無憂便再不可出門做客了,唯一能走動的也就是季將軍府。季光慎是無憂的叔叔,到他們家不算做客。
“姐姐……”無忌來到無憂的面前,悶悶的叫了一聲,便挨着無憂坐了下來。無忌已經十一歲了,原本不應該再在內院行走,與無憂也不應該如此的親近,畢竟有男女有別,七歲不同席等等規定約束着。
可是無忌自從四歲開始便無憂親自照顧的,說無憂是長姐如母一點兒都不過份,無忌對無憂有着濃濃的孺慕之情。那一日見不着無憂,無忌便會沒着沒落的。
“無忌,不開心麼?”看到弟弟鬱悶的神色,無憂便緩聲問了起來。
無忌也沒說話,只直勾勾看着旁邊針線笸籮裡的那件淺湖藍的袍子,那是件還沒有做完的袍子,無憂順着無忌的眼神看過去,見他盯着袍子看的出神,便伸手將袍子拿過來輕聲問道:“無忌,這袍子可有什麼不妥?”
無忌悶悶的搖了搖頭,用極小的聲音問道:“是給五哥做的吧?”
無憂撲哧一笑,她算是知道無忌是怎麼回事了。無憂將無忌拽到面前,將那件淺湖藍的袍子展開在他的身上比了比,笑着說道:“小氣鬼兒,你看這袍子是給誰做的?”
“姐姐,是給我做的?”無忌驚喜的叫了起來。
無憂伸指一戳無忌的額頭,笑罵道:“不給你做還能給誰做?”
無忌歡喜的抱着袍子叫道:“就給我做!”
無憂知道無忌對訂下婚期這件事心裡到底有些不高興,無忌正處於敏感的年紀,當年父母過世之後,無忌心裡其實一直有陰影,他很怕身邊親近之人突然象爹爹孃親一樣沒了。特別是無憂,只要想到姐姐會在他的生活中消失,無忌便無法承受。
將無忌拉到自己身邊坐下,無憂輕輕撫弄着無忌的脖頸,柔聲說道:“無忌,姐姐不會丟下你一個人的,就算是姐姐嫁給五哥,搬到隔壁王府,也不會讓你一個人守在這裡,姐姐還會和你在一起的。你想跟姐姐在那邊住也行,想讓姐姐回來住也行,反正咱們兩邊只我們三個主子,怎麼樣都由我們自己說了算。”
莊煜已經和無憂說好了,若是無忌不能適應一個人住在忠勇郡王府,他可以住進睿郡王府,莊煜也可以陪着無憂住到忠勇郡王府,只要能讓無忌安心,怎麼做都行。反正兩王府就他們三個正經主子,關起門來過日子,誰還能說什麼不成。
就是因爲有莊煜的話,無憂說起來纔有底氣。雖然這與禮不合,可只要對無忌好,便是打破些規矩也是值得的。與無忌的感受比起來,那些個世俗規矩什麼都不是。
“姐姐,真能那樣麼?”無忌小聲問了起來。這話莊煜也對無忌說過,可是無忌卻總是不能安心。
無憂笑道:“當然能了,除非你不想跟姐姐和五哥在一起。”
“我想,我當然想!”無忌急急的叫了起來,小臉兒都漲紅了。
無憂笑着點頭道:“你願意就好了,現在能笑給姐姐看了麼,看你剛纔那眉頭皺的,活象個小老頭似的,真不好看,姐姐不喜歡。”無忌立刻咧開嘴笑了起來。
看到弟弟終於被哄開心了,無憂心裡方纔踏實許多,看看靠牆放着的紫檀架落地琺琅大座鐘,無憂笑道:“無忌,該做功課了,你是這裡坐還是去書房?”
無忌想也不想便說道:“在姐姐這裡做。”
無憂命赤霄青虹去將無忌的功課取來,讓他在東窗下的書桌上做功課,自己將繼續做針線,無忌的袍子已經做的差不多了,只差些收尾的功夫,估計無忌做完功課袍子也就能做得了。如今天氣熱,無憂特意選了零陵絹紗給無忌做袍子,穿上去極爲輕薄涼快,這料子是貢品,忠勇郡王府也只有三匹,一匹淺湖藍,一匹月白還有一匹淺杏,無憂自己一件衣裳都沒做,全給無忌裁了衣裳。
有姐姐在身後坐着,無忌特別的安心,做起功課來也特別有靈感,一篇策論寫的洋洋灑灑,竟是連半點停頓都沒有。果然無忌寫完策論,無憂手中的針線也收尾了。無憂剪斷線頭,將袍子抖了抖,對無忌笑道:“無忌,來試試。”
無忌歡喜的跑到無憂面前張開雙手,無憂知道無忌這是在撒嬌,便笑着替無忌換上新做的袍子。無忌伸臂踢腳的試了一回,果然處處都極爲合身,無憂不知給無忌做過多少套衣服,無忌雖然長的過,可他的尺寸卻象是印在無憂腦中一般,無憂就沒做過一件尺寸不合適的衣裳。
“姐姐,這是什麼料子,穿上去好涼快舒服?”無忌摸着身上的衣服好奇的問了起來。無忌自小的就怕熱,到了酷暑之時,無忌恨不能天天抱着冰山子不放手,可無憂怕他受涼,並不許他多用冰。無忌最鬱悶的事情就是大熱天他也得裡穿中衣外罩袍服,每天熱的他都象是從水裡撈出來似的。這些年無憂可沒少找那些質地輕薄涼快的布料。
“這是零陵絹紗,今年新貢上的貢品,咱們家得了三匹,月白那匹給你做中衣,其他兩匹做外袍,這樣你會舒服些。”
無忌開心的應了,無憂並不怕熱,所以他也不必要和姐姐謙讓什麼。只歪頭想了一會兒,忽然說道:“姐姐,五哥也怕熱,你不給他做衣裳麼?”
無憂白了無忌一眼,這小傢伙還真是小心眼兒,這會兒還吃乾醋呢。無憂當然不會告訴無忌,莊煜也是有的,睿郡王府也得了三匹零陵絹紗,莊煜早就把料子送給無憂了。夏日夜長,無憂便用睡前這段時間給莊煜做些針線,這樣既不會被無忌看到吃乾醋,無憂也能爲莊煜盡一份心。
賜婚詔書頒下之後無憂曾給莊煜做過一套衣服鞋襪,莊煜一直穿到衣裳洗的失了顏色,也不再合身了都不捨得換下。還是無憂悄悄給他又做了一套,莊煜纔將那套已經小了的衣裳珍而重之的親自收藏起來。只憑莊煜對無憂所做衣裳的愛惜,無憂也不能不爲之動容。
“你是想讓姐姐給五哥做呢還是不想讓姐姐做?”無憂並不正面回答無忌的問題,只笑着反問道。
無忌的臉立刻紅了起來,他彆扭的說道:“姐姐給五哥做衣裳也是應該的。”
無憂笑笑沒再說什麼,只是給無忌整了整衣裳,微笑說道:“策論做好了就去送給義父看吧。你有日子沒找虎頭了,剛纔靈兒姐姐還說要你拉虎頭出去多走動走動,虎頭如今越發悶在書房裡一半天都不出門,靈兒姐姐很擔心呢。”
虎頭是莊靈與嚴謹安的長子,比無忌小一歲,說來也奇怪的很,虎頭是將門之子,卻對讀書無比的癡迷,對於習武卻是興趣缺缺,小時候被祖父父親逼着還能練練武,可到虎頭八歲那年,他突然生了一場重病,從此衛國公老夫人再不許丈夫和兒子勒逼寶貝孫子習武,虎頭自此便過上了純書生的生活,恨不能一天十二個時辰都泡在書房中。只有無忌過去才能將他從書房中拽出來。所以無忌有兩三日不去陳國公主府,莊靈必定派人來請。
“哦,我知道了,姐姐,那我現在就去找虎頭了。”
無憂微笑點頭道:“去吧,別讓虎頭累狠了。”
無忌不高興的說道:“姐姐,我不是小孩子啦,會有分寸的,你不要每次都這麼說。”
無憂好脾氣的笑道:“好好,姐姐知道了,快去吧。”無忌這才撒腿跑了出去。
無忌剛一出王府,便被女扮男裝守在忠勇郡王府外的唐月如看見了。雖然吳國公夫人林氏告訴過唐月如,說忠勇郡王是京城中一等一的高手,他小小年紀便打遍京城無敵手。可是唐月如壓根兒就不相信。如今看到無忌,她越發不相信了。
無忌雖然經年練武,可身體並不健碩,看是去只顯得俊秀修長,他的個子雖然比同齡人要高一些,卻也沒有高的離譜,臉型也是微有些圓潤的娃娃臉,看上卻就是個尋常的富貴公子哥兒,完全看不出他是個頂級的高手。
唐月如看到騎在馬上,彷彿沒有什麼武功的無忌,心中忽然有了個主意,她聽說萱華郡主極爲寶貝緊張她的弟弟,何不在這忠勇郡王身上做文章,若是將忠勇郡王的小命捏在手心裡,還怕萱華郡主不聽自己的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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