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皇帝何意?難道是在指責哀家干政麼?”太后反應很快,立肅容沉聲反詰隆興帝,看她理直氣壯的神情,倒象是隆興帝怎麼誣衊她一般。

隆興帝卻淡淡一笑,揚聲道:“太后未曾干政,朕又豈會指責,只不知太后不在慈安宮頤養天年,卻到勤政殿來有何貴幹?”

太后一滯,立刻轉換話題道:“皇后擅動中宮表箋,此事皇帝可否知道?”

隆興帝驚訝道:“太后何故有此一問,動用中宮表箋是皇后在行使後權,並不需要向朕請旨,太后也曾執掌中宮表箋數十年,怎麼卻是忘記了?”

太后臉色鐵青,麪皮緊緊繃着,搭在李嬤嬤小臂上的手死死的攥起,讓李嬤嬤覺得自己的小臂幾乎要被捏斷了。片刻之後,太后冷道:“皇帝如今真是有本事了,哀家說一句你便頂三句,如此豈可爲天下臣民做孝道的表率。”

隆興帝微微一笑,揚聲說道:“太后想是在宮中煩悶了,只是朕的摺子尚未批完,不敢以私廢公。請太后見諒。陸柄,你陪太后娘娘逛逛御花園,再送太后去清音水榭,命葵官好生服侍着太后娘娘。”

說完這番話,隆興帝聲音略低了些,淺淺笑道:“太后請,朕不能奉陪了。”說罷,隆興帝便微躬了身子,看上去很是恭敬的樣子,讓太后的臉色又陰沉了幾分。

“皇帝,你太過份了!”太后咬牙切齒的喝道。

隆興帝直起身子看着太后,只疑惑的問道:“怎麼太后不喜歡麼?您不是最喜歡長春班葵官的唱腔?”

太后死死瞪着隆興帝,臉色變了數變,良久之後方纔恨恨咬牙道:“不勞陸總管服侍,回宮!”

隆興帝再次躬身,高聲道:“恭送太后……”

太后聞言腳下一滯,繼而走的更快了。隆興帝見了只淡淡一笑,便轉身進了勤政殿。

太后走了一程,低低對李嬤嬤道:“葵官不能留了。”

李嬤嬤低聲稱是,用低小的聲音說道:“娘娘放心,奴婢回頭就去安排。”

勤政殿下,陸柄命小太監們退下,向隆興帝說道:“皇上,老奴慚愧,還不曾在葵官身上查到什麼。”

隆興帝笑笑道:“不妨事,只要知道葵官是太后的人這一點就足夠了。”

陸柄立刻明白了隆興帝的意思,他趕緊低聲道:“皇上,老奴告退。”

隆興帝笑着點了點頭,讓陸柄去安排了。太后這十多年來一直將自己的力量隱藏的很深,而且隆興帝堅信太后與宮外的王爺必有勾結,只是他不知道與太后相勾結的王爺到底是哪一個,總不能將所有的皇室宗親都當成懷疑對象吧。所以隆興帝在如今朝政穩定大權在握的條件下,準備來一招敲山鎮虎,看能不能把太后背後的隱密力量震出來。

且不提太后有多麼的憤懣,只說靖國公府之中,一大早上便來了傳皇后旨意的女官孟雪和常嬤嬤。陳老夫人一聽說來的是她們,心中便有種不祥的預感。忙讓人服侍着按品大妝,季重慎也命人趕緊擺好香案,一家子跪在春熙堂上,惴惴不安的等着孟雪宣讀皇后的旨意。

陳老夫人聽到“着即廢國公夫人之誥,降爲從二品夫人,罰俸一年,令其於家中潛心禮佛靜思己過”這一句話的時候,再也受不了這樣強烈的刺激,大叫一聲:“這不可能……”便昏倒了地上。

季重慎和柳氏嚇的魂飛天外,也顧不得正在接旨,忙去救陳老夫人,又是拊胸口又是掐人中的好一通折騰,纔將陳老夫人救醒了過來。陳老夫人一醒過來便老淚直流,一個勁兒的叫道:“這不可能,這不可能!”柳氏緊緊抓着陳老夫人的手哭勸道:“母親,這是皇后出的中宮表箋,是真的。”

陳老夫人愣了一會,忽然衝着孟雪叫道:“娘娘還頒下別的旨意不曾?”

常嬤嬤冷聲道:“老夫人管的太寬了,娘娘頒下旨意也是你能打聽的。”

季重慎忙陪笑道:“嬤嬤誤會了,家母並無此意。”

孟雪一向不喜歡陳老夫人,便冷眉沉聲催道:“陳氏,還不快快接旨謝恩!”

陳老夫人滿心不願接旨,卻不能不接,只恨恨跪好將雙手舉過頭頂,接了那道讓她無比痛恨的明黃底鳳紋聖旨。季重慎和柳氏扶着陳老夫人站起來,照例送上兩隻精美的繡金荷包,每隻荷包裡少說也得裝上兩隻赤金錁子。

常嬤嬤和孟雪接過荷包,道一聲告辭,便離開靖國公府。陳老夫人和季重慎夫妻連挽留吃茶的表面工夫都沒有做。出大門之後,孟雪和常嬤嬤回頭看看那懸在大門上的“赦造靖國公府”六個黑漆大字,相互看了一眼,如今陳氏已經被貶爲從二品夫人,靖國公府的匾額可是再沒理由高高懸於此處了,端看這陳老夫人和季重慎夫妻到底有沒有眼力勁兒,會不會行事了。

常嬤嬤和孟雪走後,陳老夫人立刻喝道:“老二,快去打聽那個賤種受了什麼罰。”

季重慎正有此意,應了一聲立刻出去打探。他在外頭打探了足足了大半日,也沒有聽到一點兒有關季光慎被下旨懲罰的消息。他猶自不死心,索性直接去了季光慎府上。不聽到季光慎被罰的消息,季重慎死也不甘心。

季重慎打聽到季府所在,便立刻騎馬趕了過去。只是他撲了個空,季光慎全家一大早便去了忠勇郡王府,府中只留管家看門。

季海出門一看是二老爺季重慎,眼中便閃過一絲怨恨之色,季重慎早就不記得季海是什麼人了,可季海死都不會忘記季重慎是自己的大仇人。

季海有個比他大五歲的姐姐,曾在慈萱堂當差,被季重慎用強壞了清白,還懷上了孩子,結果季重慎卻不肯負責,還誣陷季海的姐姐偷人懷了野種,季海姐姐羞憤難當,一頭撞死在慈萱堂的影壁牆上。陳老夫人大怒,連收屍都不允許,命人將季海的姐姐用一領破席裹起,扔到亂葬崗任由野狗啃了。季海的爹孃雖然知道真相,可是卻沒有能力爲女兒洗雪冤屈一證清白,夫妻二人悲憤交加相繼病死,只留下剛纔才五六歲的兒子季海。

季海的表哥是季之慎的小廝,他求到季之慎面前,季海纔有了生路,成爲季光慎的小廝,分家之後季光慎便讓季海做了管家,季海總算是熬出了頭。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季海雖然不能立刻給姐姐報仇,可是不給季重慎好臉色還是能做到的。只見他雙手反背到身後,微微眯起眼睛看着季重慎道:“季大人可是要求見我們老爺?”

只這一句話,季海便把季重慎氣的七竅生煙,不住的跳腳。指着季海的鼻子大罵道:“狗奴才找死!”說着,季重慎擡手便想扇季海的耳光。

季海曾陪季光慎一起練武,手底下很有些真功夫,只見他身子一錯手一格,便擋住季重慎的手,並用暗力將他彈出五六步遠。

季重慎踉踉蹌蹌退後好幾步才穩住身子,見個奴才都敢和自己動手,季重慎更加火冒三丈,只向跟着自己的長隨喝道:“你們眼睛都瞎了麼,還不快與老爺上去教訓這目無主子的狗奴才!”

季重慎的兩個長隨對視了一眼,猶豫着不敢上前,且不說他們並不會功夫打不過季海,但只說這裡從四品雲門偏將的府門口,在這兒動手打人,和找死沒有什麼分別。

季重慎一見自己的長隨沒動靜,氣的提腳一人踹了一記,喝罵道:“還不快上!”

兩個長隨被逼無奈,畏畏縮縮的走上前,對季海低聲道:“兄弟,對不住了,我們也是沒辦法。”

季海冷冷一笑,這兩個長隨仗勢欺人見風使舵是出了名的,便是他們知道厲害不敢認真動手,他也要教訓教訓這兩個巴兒狗。

季重慎見兩個長隨還不動手,便又叫了起來:“還不快打!”兩個長隨沒辦法,便向季海揮起拳頭。季海非但沒有躲閃反而迎上去,讓那兩個長隨的拳頭實實的砸到自己的臉上,打出了兩團很搶眼的瘀青。

兩個長隨一愣,季海此時卻得意的挑眉一笑,欺近兩個長隨狠狠在他們的肚子上各打了一拳。兩個長隨立刻佝僂了身子蹲了下去,哀叫個不停。季海的拳頭很硬,一拳就夠他們受的了。

季重慎不是傻子,他看出了季海的用意,氣的大喝道:“狗奴才,你敢使陰招!”

路人見有人打架,紛紛圍了過來,季海見圍觀之人越來越多,便立刻大聲委屈的說道:“季大人可冤死小的了,是您的兩位長隨上來毆打小人,小的臉上的瘀青總不能是自己打的吧。季大人,小的知道您心裡不平,氣我們老爺官升的比您快,品級比您高,可您也不能就這麼打上門來吧。我們老爺縱是庶出的,那也是老國公爺的血脈,是您的弟弟啊。”

圍觀的路人本就不明就裡,只是見季重慎的兩個長隨臉卻乾淨的象沒打過架一般,反而是季海這個打人的人,臉上赫然兩大片烏青,瞧上去好不可憐,任誰看了都會認爲他是被欺負的一個。再加上聽了季海那番話,衆人紛紛議論起來。

這個說道:“怎麼會有這樣的事,弟弟升了官哥哥卻氣不平,還要打上門來逞威風,這是誰家的人啊,這麼沒有規矩!”

那個略知道些內情的人忙說道:“你連他們都不知道啊,我跟你說,那個老爺是靖國公府的二老爺,這裡是剛立下大功的季將軍的府第,昨兒季將軍去靖國公府給他們老夫人請安,結果卻被他們老夫人打破了頭,唉,可憐季將軍在邊關奮勇殺敵,都全須全影兒的回來了,誰能想到這一回京,只是給嫡母請個安就能被打破頭呢。真真是冤死了。誰想到今兒這位二老爺又打上門來,嘖嘖,京城怎麼還有這樣的人家,聽說過打壓庶子的,可從沒見過狠到這般田地的,得虧季將軍一早分了家,要不然還不得被嫡母嫡兄給挫磨死啊。”

周圍的人聽了這話都紛紛點頭,原來是靖國公府啊,怪不得呢。自從四年前無憂姐弟和季光慎一家分出靖國公府之後,京城裡便時時有不利於靖國府的流言,這流言在有心人的推動之下,四年來都沒有真正的平息過。只要一但有事,那些流言便會泛出來,讓靖國府倍感壓力。

季重慎見所有的人都幫着季海指責自己,氣的臉色發黑,衝着季海大叫道:“狗奴才,你膽敢以下犯上,爺便是打殺了你也是應該。”

季海冷聲道:“小的是奴才,卻不是靖國公府的奴才,二老爺也不是小的主人,二老爺若是打殺了小人,就不怕被問個行兇殺人之罪麼?”

季重慎何曾受過這樣的“羞辱”,他氣的七竅生煙完全沒了理智,拽下掛在腰帶上的解肉刀便向季海衝了過去。

一衆圍觀之人大驚失色,他們怎麼都想不到季重慎竟敢當街殺人,這人莫不是瘋了!

季海當然不會讓季重慎把自己殺了,可他也絕計不讓季重慎輕鬆脫身,季海已經聽到一陣急促跑來的整齊腳步聲,他知道這必是五城兵馬司的巡城士卒來了。季海心中主意已定,便在在季重慎衝上來的那一瞬間,將身子向左挪動三寸,避過季重慎的解肉刀,將胳膊送到了刀刃上,劃出一條兩寸長的血口子。

巡城兵衝到近前,驅散圍觀之人,便看到季重慎手握一把滿是鮮血的解肉刀,在他的對面是捂着血流不止手臂的季海。

“怎麼回事?”巡城兵的頭領跑上前來厲聲喝問。

季海立刻捂着手臂踉踉蹌蹌的跑到巡城官的面前,痛苦的說道:“大人,季大人要殺小人,大人救命啊!”

今日的巡城官是穆國公馮至忠的一個遠房侄兒,對靖國公府之事比一般人知道的多些,他立刻喝道:“豈有此理,憑什麼人也不能當街殺人,來人,將殺人兇犯鎖起來拿回五城兵馬司問話。”

兩個巡城兵衝上前不由分說將季重慎五花大綁起來,季重慎這時才從刺傷季海的衝擊之中回過神來,便立刻大喊大叫道:“放開我,放開我……”

能進五城兵馬司的都是有後臺之人,誰會怕季重慎這個過氣的六品小官兒,於是季重慎叫的越響,士兵們便捆的越緊,有個士兵實在不想聽季重慎的雞貓子鬼叫,便搶了旁邊一個老頭手裡正轉着的鐵核桃,將兩個鐵核桃全都塞進了季重慎的口中。這下子季重慎可就再也叫不出聲了。

巡城官得知季海是季府的管家,便向手下喝道:“去叫個大夫過來給季管家瞧瞧傷。”

季海忙躬身笑道:“多謝大人關心,小人之傷並不重,回頭自己去瞧大夫就行了,萬不敢耽誤大人的公事。”

巡城官笑笑,向季海點了點頭,命手下帶上季重慎返回五城兵馬司。季海看着季重慎被拖拽着的背影,眼中有一抹暢快的笑意。

季重慎的兩個長隨徹底傻了,事情怎麼會發展到這個地步!他們老爺不就是出來打聽個消息麼,怎麼就變成殺人兇犯被帶到五城兵馬司去了。回過神來,兩人撒開腳沒命的往靖國公府奔去。

季海並不理會季重慎的兩個長隨,只轉身進門,命門子將大門緊緊閉上。至於那兩個長隨會如何向陳老夫人回稟,季海完全不在意。

陳老夫人在家裡等消息等的心焦火燎,卻只等來了滿面惶恐的季重慎的長隨,兩個長隨也沒敢歪曲事實,只說老爺刺傷三老爺府上的管家,被巡城兵馬司的人正好撞上,如今老爺已被鎖拿進五城兵馬司,請老夫人快去救老爺。

陳老夫人一聽這個消息,眼前一黑便昏死過去,這大半天她受到的刺激實在是太強烈了。

陳老夫人一昏倒,滿府裡能做主的人就只剩下柳氏一個了。鄧嬤嬤命珍珠翡翠珊瑚碧璽救醒陳老夫人,她自己則立刻跑去欣泰院,大叫着衝進上房,直着嗓子喊道:“夫人,大事不好了……”

宋嬤嬤正在陪柳氏說話,聽到鄧嬤嬤的大叫趕緊跑出來低聲叫道:“嬤嬤你大喊大叫什麼,若是驚了夫人可怎麼是好!”

鄧嬤嬤只將宋嬤嬤往旁邊一拽,便衝到內室衝着剛從美人榻上坐起身來的柳氏叫道:“夫人,可了不得了,老爺殺了人,已經被五城兵馬司的人抓去了,老夫人聽到消息已經昏倒了,您快去看看吧。”

柳氏臉色大變,身子晃了兩晃眼看着就要歪倒,此時宋嬤嬤衝進來,一把摟住柳氏,讓她靠在自己的懷裡,急急道:“夫人千萬穩住,您這會兒可不能亂了陣腳,您還懷着孩子呢。”

柳氏是宋嬤嬤奶大的,靠在宋嬤嬤的懷中,柳氏心中立刻踏實了許多,她雙手放在小腹上,神情漸漸安定下來。

鄧嬤嬤見柳氏明明被自己驚的就要摔倒,偏有個宋嬤嬤殺出來,一句話便穩住了柳氏,讓她的計劃功虧一簣,不由在心中暗恨宋嬤嬤多事。若然在此時柳氏也出了事,這國公府的女主人便能換成她的女兒來做了。

柳氏穩了穩心神,靠在宋嬤嬤身上沉着臉問道:“到底出了什麼事,你細細說清楚。”

鄧嬤嬤只能躬身說道:“回夫人,剛纔跟老爺的兩個小子跑回來報信,說是老爺在三老爺府門前拿刀殺三老爺府裡的管家,偏被五城兵馬司的人抓了個正着,他們把老爺抓到五城兵馬司,老夫人一聽這個消息便暈了過去,珍珠碧璽她們正在救老夫人,老奴趕緊跑來請夫人過去主持大局。”

柳氏冷冷看着躬身站在自己面前的鄧嬤嬤,正要開口說破她的心思之時,卻被宋嬤嬤輕輕拉了一下,柳氏扭頭看向宋嬤嬤,見她輕輕搖了搖頭。

柳氏氣惱的瞪起眼睛,宋嬤嬤還是輕輕搖頭,柳氏憤憤的出了口氣,轉過頭看着鄧嬤嬤冷聲道:“嬤嬤先回慈萱,本夫人隨後便到。”

鄧嬤嬤設計柳氏不成,只得趕緊回了慈萱堂。她一走,柳氏便生氣的問道:“嬤嬤,爲什麼不說我揭穿那老刁奴的詭計?”

宋嬤嬤輕聲道:“夫人,現在不是時候,您且忍一時之氣,總有一天您會成爲這府裡真正的女主人,到那時什麼氣出不得。何苦在這當口兒與自己爲難呢。您只當爲小主子積福吧。”

見宋嬤嬤拿胎兒說話,柳氏這才罷了,讓人服侍自己換了衣裳,扶着宋嬤嬤的手匆匆趕去了慈萱堂。

陳老夫人剛纔是急怒攻心纔會暈過去,沒有什麼器質性的毛病,因此很快就被救醒過來,她醒來後看到兒媳婦柳氏坐在身邊,便立刻坐直身子,沉沉說道:“你不好生在房中養胎,又過來做什麼。”

柳氏抹着眼淚哭道:“母親,老爺他被抓進五城兵馬司了,這可怎麼辦啊?”

陳老夫人面色陰沉的說道:“這事你不必過問,有老身在,誰也別想去重慎一根汗毛。你只回去好生養胎,給重慎生個兒子要緊。”

柳氏在走來慈萱堂的路上已經想了許多,自從有孕之後,季重慎對她來說就沒什麼用處了,不論這一胎是男孩還是女孩,柳氏都會讓他成爲季重慎最後一個孩子,自從前幾日做胎滿了三個月,柳氏便悄悄在季重慎的飲食之中下了份量不輕的棉籽油,讓季重慎從此徹底失去讓女人懷孕的能力。

所以不論季重慎能否平安離開五城兵馬司,柳氏的地位都不會再受到威脅,柳氏甚至有種陰暗的想法,若是季重慎再也出不來就好了。

因有着這樣的想法,所以柳氏只是表面上做出擔憂之色,其實一點兒都沒往心裡去。聽陳老夫人這麼一說,柳氏便哭着站起來,悲悽悽的說道:“是,兒媳謹遵母親吩咐。”

宋嬤嬤忙上前扶着柳氏,向陳老夫人行過禮後便離開了慈萱堂。

陳老夫人將兩個長隨叫了進來,細細的問清楚了來龍去脈,聽到季海這個名字的時候,陳老夫人雙眉皺了起來,想了一會兒才問鄧嬤嬤道:“這個季海可是翠兒的弟弟?”

鄧嬤嬤想了想纔回道:“回老夫人,季海就是翠兒的弟弟,他是三老爺的小廝,那年分家之時分給了三老爺。”

陳老夫人冷道:“連身契也給了?”

“回老夫人,季海的身契早在十年前就被國公爺拿走了。”鄧嬤嬤趕緊回話。

陳老夫人冷哼一聲,眼神越發陰鬱。若是她還拿着季海的身契,這事便好辦多了,如今季海的身契必在季光慎夫妻手中,這樣一來要順利把季重慎救出五城兵馬司的大牢便要多費些周折了。陳老夫人此時還沒有意識到她已經不再是國公夫人,救季重慎出來可不是多費些周折就能辦到的事情。

季海簡單包紮了自己的傷口,便匆匆去了忠勇郡王府。他到忠勇郡王府之時,季光慎正與莊煜和無忌一起切磋武功。王府管家將季海引到演武場,衆人一見他用三角巾吊着手臂,便立刻停止切磋,向演武場邊上的季海走過去。

季海趕緊跪下行禮,莊煜沉聲道:“你身上有傷,不必行禮了,是誰傷了你?”莊煜昨日還見過季海,那裡他可沒有受傷,是以莊煜纔會這樣問。

季海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無忌和季光慎都氣的變了臉色。不過季光慎到底是大人,自我剋制能力比無忌強的多,只是沉沉說道:“季海,你受委屈了,養傷要緊,其他的暫不必問。”

無忌則炸了毛,憤然大叫道:“這算什麼事,昨日三叔才被她們打破了頭,今日又上門去殺三叔的管家,是不是後兒就要衝進府裡把三嬸和弟弟妹妹打殺了,五哥,你快帶我去見皇上姨丈,我要告御狀。”

莊煜按着無忌的肩頭,沉聲道:“無忌,別亂了陣腳,雖然季將軍和季管家都受了傷,看着是吃了虧,可他們府裡也沒討了好處,剛纔五哥不是告訴你了麼,陳氏已經被削去國公夫人的誥封,降爲從二品夫人,剛纔季管家也說過季重慎被五城兵馬司的人抓了起來。他敢當街行兇殺人,這罪名絕計小不了。其實我們不用做什麼,只在一旁看着就足夠了。”

季光慎點點頭道:“無忌,五皇子說的極是,咱們只看着就行。”

莊煜想了想又說道:“不過陳氏極有可能來到王府求無憂出面替季重慎求情,倒是應該先準備起來。”

無忌氣呼呼的叫道:“做夢,姐姐纔不會替他求情。”

莊煜笑笑道:“你姐姐自然是不會的,不過我們也應該先商量商量,免得到時候被動。”

無忌沒覺得這話有什麼不妥,便點點頭道:“那就快些就找姐姐吧。”

季光慎聽了莊煜之言卻頗有意味的看了看莊煜,這事哪裡還用商量,五皇子分明是想找機會與無憂接近。難道是五皇子看中了無憂?季光慎便存了心思。

無憂正在覈對帳冊,葉氏在窗下打花樣子,季維如在一旁翻花繩,季維揚則躺在榻上呼呼大睡。此時無忌跑進來叫道:“姐姐三嬸,五哥請你們出去說話。”

無憂放下帳冊,向無忌蹙眉輕道:“無忌小聲些,別吵着揚哥兒。”

葉氏則放下畫筆快走到無忌身邊,輕聲問道:“無忌,可是出了什麼事情,怎麼好端端的讓我們出去說話?”

無忌氣咻咻的將重慎刺傷季海之事說了出來,葉氏驚道:“季海怎麼樣,可有性命之憂?”

無忌搖搖頭道:“那倒沒有,就是胳膊上被劃了個口子,不重。”

葉氏這才鬆了口氣,忙對無憂道:“我們出去看看吧。”

無憂點點頭,命丫鬟們照顧好小維如和揚哥兒,便和葉氏無忌一起去了前頭的花廳。

莊煜看到無憂快步走進花廳,白皙的臉上泛起嬌美的紅霞,一雙靈慧的雙眸閃着些微疑惑的神色,他忙起身離座迎向無憂,笑着說道:“無憂你來啦。”

無憂點頭,輕輕喚了一聲“五哥”便看向季光慎道:“三叔,我剛纔已經聽無忌說了,季管家的傷果然不要緊麼?”

季光慎笑道:“剛纔我瞧過季海的傷,只是些皮肉傷,並不要緊,將養上幾日就行了。”

無憂點點頭,輕聲道:“這便好,再想不到他竟如此瘋狂。”對於陳老夫人和季重慎,除非迫不得已,無憂絕不想再叫一聲祖母和二叔。

季光慎眼中閃過不屑的神色,對於季重慎這個除了貪花好色之外別無所長的二哥,他根本就看不起。甚至季光慎都覺得季重慎都不是自己父親的親生兒子,老國公爺的後人豈可是手無縛雞之力的無用之人。

莊煜不甘心被忽視,便出聲說道:“無憂,季重慎被關入五城兵馬司,陳氏必不能答應,憑她根本不可能將季重慎救出來,只怕還會來立逼着你求情的。”

無憂輕哼一聲冷道:“我豈是她想逼就能逼的,若我不願意,誰也別想逼迫於我。”

莊煜輕道:“你的性子我自然是知道的,只怕到時陳氏又拿着孝道兩字說話,若然你一口回絕,只怕她會藉機散佈流言,到底對你不利。”

無忌一聽這話立時怒了,憤然大叫道:“她敢!”

無憂淡淡一笑,輕柔的喚道:“無忌,別這麼毛燥,姐姐有辦法應付的。”

無忌素來最相信姐姐,聽了無憂的話,無忌這才安靜下來。莊煜趕緊問道:“無憂,你想怎麼做?”

無憂笑笑道:“惹不起躲的起唄,無忌,你總說在王府裡氣悶的緊,不如我們去莊子上住一陣子。等皇上姨丈聖壽之前再回來也不遲。”

無忌一聽這話高興的跳了起來,一個勁兒的囔道:“好好,我們這就去莊子上住。”

莊煜則有些鬱悶,他是皇子不能輕易離京,若然無憂姐弟去了莊子上,他豈不是要好久都見不到無憂了麼。想到這裡莊煜立刻說道:“這怎麼行呢,這豈不是會讓外人覺得你們怕了陳氏。”

無憂微微皺眉,無忌則用力點頭道:“對啊,姐姐,我們不能去莊子上,我們纔不怕她。”

無憂輕輕瞪了莊煜一眼,將弟弟拉到椅上坐下,輕聲道:“無忌,別人怎麼想有什麼關係,難道別人說你怕你就怕了?”

無忌有些困惑的看着無憂,低低道:“可是姐姐,難道就讓別人那麼說我們麼?”

無憂笑笑道:“便是被說幾句又有什麼關係,怕還是不怕我們自己心裡最清楚。別人再怎麼說也不能代表我們的想法不是。”

無忌悶悶的撅起嘴巴,他知道姐姐說的對,可是他就是不想讓任何人說自己的閒話。

季光慎更能明白無忌的心思,便笑着說道:“其實也不是一定非要出京到莊子上去,此事對無憂無忌來說有足夠不插手的理由,一邊是二叔一邊是三叔,無憂和無忌幫那一邊都不合適,最合適的態度就是兩不相幫。老夫人便是散佈流言,我們也能以同樣的辦法還回去。”

莊煜一聽這話正中下懷,立刻連連點頭道:“季將軍說的對,何至於避出京呢。無忌,你若是想出京玩,等過了父皇的聖壽,我們一起隨駕北巡,草原上可比莊子裡好玩多了。”

無憂想了想,也淺淺笑了起來,也的確是這麼個道理。這苦主和被告都和王府有親戚關係,最好的立場就是兩不相幫。自己真不必爲了迴避什麼而刻意離開王府,這反而會讓人覺得有什麼了。

莊煜見無憂不再堅持出京,心裡也鬆了口氣,笑着說道:“五城兵馬司必會把季重慎傷人一案轉到刑部,這幾日我去刑部盯緊些,早些把這案子了結了,也省得讓大家費心。”

季光慎立刻站來向莊煜行禮道:“五殿下,季海雖然是奴僕,卻與末將情同手足,千萬不能因爲他是奴僕之身就讓他多受委屈。”

莊煜點點頭道:“這是自然,不過按大燕律,季海不是平民之身,季重慎所受的懲罰會小很多,最重不過是貶官罰金。”

無忌立刻追問道:“若季海是平民呢?”

莊煜沉聲道:“那便會被罷官貶爲庶人,再視傷者傷情之輕重判以三個月至兩年的監禁。”

季光慎雙眉緊緊皺了起來,莊煜見狀便向他伸出手道:“季將軍,可否將季管家的奴契交給我。”

季光慎不解莊煜是何用意,無憂卻已經猜了出來,她立刻說道:“三叔,您就把季海的奴契給五哥吧,五哥有辦法的。”

季光慎明白過來,立刻說道:“季海的奴契早就還給他了,只是他死心眼兒,不肯去註銷奴籍。我這便去把奴契拿回來。”

莊煜聽了這話立刻說道:“季將軍既然早就把奴契還給季管家,那他早就不是奴僕之身了。如此便更好辦了。”

無忌聽了話立刻跑到季海暫時休息的房間伸手說道:“季管家,把你的奴契給本王。”

季海微微一愣,旋即用沒有受傷的手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小的油紙包,將之交給了季無忌。“王爺,這就是小人的奴契。”季海輕聲說着,臉上沒有一絲怨意。

無忌攥住油紙包,看着季海說道:“季管家,我們絕不會讓你白白受傷。”說罷,無忌便跑回了花廳,將季海的奴契交給莊煜。

莊煜笑道:“行了,無憂無忌季將軍,我先回宮了,回頭讓人催一催五城兵馬司,讓他們快些把季重慎之案轉交刑部。等了結此事我再過來。”

無憂無忌季光慎都點點頭,無憂擔心莊煜因爲自家的關係而做些會讓人抓住把柄之事,便走到莊煜身邊輕聲道:“五哥,你護着我們的心思我很明白,只是別爲了我們讓人算計了。”

莊煜開心的笑了起來,想去拉無憂的手,無憂卻趕緊將手背到身後,莊煜低低道:“無憂,不用爲我擔心,我心裡有數着呢,我一定會好好的,你儘管放心吧。”

季光慎和葉氏見莊煜和無憂說悄悄話兒,忙把無忌拉住不讓他跑的那麼快,免得打擾了莊煜和無憂。莊煜見無忌沒有象平時那樣跑過來,便低聲對無憂說道:“無憂,我總也沒機會單獨和你說話,今兒好不容易能說上一句,我只告訴你,明年我出宮開府之後,你就是我王府的女主人。”

無憂先是一愣,繼而臉上紅的如同着了火一般,頭低的不能再低了,幾乎都要埋進前襟之中。莊煜豎起耳朵等着無憂的迴音,可好一會兒都沒聽到一絲絲動靜,他急急道:“無憂,你倒是說句話呀?”

無憂又羞又惱,輕輕啐了莊煜一聲,便扭身飛快跑走了。莊煜傻了眼,急忙高聲叫着“無憂”,向無憂跑開的方向追去。無忌一見急了,三縱兩躍衝到莊煜的前頭,攔住他氣憤的大叫道:“五哥你對我姐姐做了什麼?”

莊煜心掛無憂,又因這種事情沒法向無忌這個小孩子解釋,便一推無忌道:“無忌我回頭再和你說,先讓我和你姐姐說話。”

無忌豈能答應,一把拽住莊煜叫道:“不行,先對我說清楚。”這時季光慎和葉氏也趕了過來,葉氏忙喚無忌道:“無忌別急,三嬸先去看看你姐姐,你看剛纔姐姐跑開之時並沒有哭,也沒有生氣的意思,所以應該不是五殿下惹惱她,你說對不對?”

無忌想了想,好象剛纔姐姐的確沒有哭,不過她的臉很紅,和平時一點兒都不一樣。無忌不放心,只衝着季光慎叫道:“三叔你幫我看着五哥,三嬸,我跟你一起去看姐姐。”

莊煜見無忌一番誓死捍衛姐姐的小模樣兒,心中不由泛起擔憂,他這追妻之路,怕是要相當難走了。

第八十九章第286章 師徒之情第224章 處置第一百零五章第53章 找麻煩(下)第231章 臨產(上)第39章 分家產(中)第142章 帝心,父心第二百五十一 相見第5章 聞噩耗(下)第一百七十二章第284章 脫險定邊第185章 家禮第281章 榻前誡子第一百一十六章第178章 兄弟第276章 抓週第一百零七章第282章 兵犯漠南(上)第193章 激怒第173章 峰迴路轉第243章 試探第289章 捷報傳來第171章 蛇蠍之心第238章 莫名求婚第九十三章第190章 開局第229章 餘波第179章 曬妝第137章 恭嬪下場第140章 無忌被抓第291章 大結局(上)第32章 議歸程(下)第9章 愚柳氏第34章 下馬威第232章 臨產(中)第163章 離奇真相第240章 各自謀劃第177章 添妝(下)第190章 開局第250章 備嫁第181章 之子于歸第275章 重逢第178章 兄弟第一百二十六章第282章 兵犯漠南(上)第八十二章第七十七章第211章 招妒第一百章第一百零一章第231章 臨產(上)第38章 守家業(下)第279章 引蛇出洞第24章 看好戲第八十五章第177章 添妝(下)第260章 脫險第164章 小試牛刀第169章 再次分別第261章 警報第221章 喜怒第200章 擒賊第六十章第40章 名初揚第165章 暗查到底第204章 醒來第227章 認親第217章 死灰復燃第56章 自作孽第一百四十七章第142章 帝心,父心第一百三十一章第6章 各心思第213章 身份第142章 帝心,父心第190章 開局第180章 姐弟第118章 暗查反叛第149章 吳王裝病第233章 臨產(下)第244章 賜婚第212章 怨念第一百二十九章第八十六章第一百二十三章第六十二章第九十八章第265章 庫中無糧第一百零四章第200章 擒賊第12章 心險惡第一百二十九章第252章 好事連連第九十五章第164章 小試牛刀第七十六章第164章 尋蹤探密第131章 水落石出(上)
第八十九章第286章 師徒之情第224章 處置第一百零五章第53章 找麻煩(下)第231章 臨產(上)第39章 分家產(中)第142章 帝心,父心第二百五十一 相見第5章 聞噩耗(下)第一百七十二章第284章 脫險定邊第185章 家禮第281章 榻前誡子第一百一十六章第178章 兄弟第276章 抓週第一百零七章第282章 兵犯漠南(上)第193章 激怒第173章 峰迴路轉第243章 試探第289章 捷報傳來第171章 蛇蠍之心第238章 莫名求婚第九十三章第190章 開局第229章 餘波第179章 曬妝第137章 恭嬪下場第140章 無忌被抓第291章 大結局(上)第32章 議歸程(下)第9章 愚柳氏第34章 下馬威第232章 臨產(中)第163章 離奇真相第240章 各自謀劃第177章 添妝(下)第190章 開局第250章 備嫁第181章 之子于歸第275章 重逢第178章 兄弟第一百二十六章第282章 兵犯漠南(上)第八十二章第七十七章第211章 招妒第一百章第一百零一章第231章 臨產(上)第38章 守家業(下)第279章 引蛇出洞第24章 看好戲第八十五章第177章 添妝(下)第260章 脫險第164章 小試牛刀第169章 再次分別第261章 警報第221章 喜怒第200章 擒賊第六十章第40章 名初揚第165章 暗查到底第204章 醒來第227章 認親第217章 死灰復燃第56章 自作孽第一百四十七章第142章 帝心,父心第一百三十一章第6章 各心思第213章 身份第142章 帝心,父心第190章 開局第180章 姐弟第118章 暗查反叛第149章 吳王裝病第233章 臨產(下)第244章 賜婚第212章 怨念第一百二十九章第八十六章第一百二十三章第六十二章第九十八章第265章 庫中無糧第一百零四章第200章 擒賊第12章 心險惡第一百二十九章第252章 好事連連第九十五章第164章 小試牛刀第七十六章第164章 尋蹤探密第131章 水落石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