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慕即便喜歡爭搶足球時的粗野與迸發的男x氣概,但他畢竟不是位粗野的孩子。那些字眼在他的認知中從未出現過。
看着緊跟在自己身後的竇葉,微微上彎嘴角,無論他怎麼衝都不必擔憂,竇葉做球做的舒服,彷彿兩人心有靈犀一般,在最合適的地點,他總能接到想要的球。踢球的並不都是四肢發達頭腦簡單,也需要想象力。
竇葉閃過兩名夾擊的女隊員,直入禁區,看着範慕已經站在理想的位置上,頓時吼了句:“二愣子,別傻站着。”
場上是三打二,兩名前鋒隊員立即回身協防,竇葉護着球,見範慕仍舊站在那裡等自己做球,不由氣得大罵:“動一下,別跟木樁子一樣,你姓範!”
範慕愣了一會,的確他不是張揚,他沒張揚那般出神入化的腳法,也沒有張揚豐富的對戰經驗,他不過是個想要踢球的人。
竇葉見範慕已經開始奔跑,吸引了一名後衛的注意力,後腳跟傳球,將足球傳給了正在禁區外的柳明全,柳明全擡腳抽she,足球應聲入網。
竇葉顧不上歡呼,疾奔回自己的半場,指揮着後防線,讓竇葉也過來:“咱們隊全攻全守,每一位隊員都必須參與協防,撤,撤回來!”
這樣的一支隊伍對着一羣女漢子般的女隊員,贏不下來真要散隊了。
下了場,範慕接過礦泉水仰頭灌着,長久以來堵在胸口的那股悶氣也消散不見,還能踢真的很好。他還能踢,他似乎懂了,指望像個木樁子佔在最好的位置等人喂球,不如自己去搶,這纔是足球的樂趣,全場攻守纔會更加痛快。
竇葉喜笑顏開地和女隊隊長在哪裡黏糊,嘴裡說着拿人家的飯卡不好,但手速特別快,早就將卡扔給了柳明全。
歐飛看着眼皮抽筋,這還真好意思要?老爺們的臉都被丟乾淨了。
柳明全接了飯卡,不知是不是因爲剛剛劇烈運動過,臉頰發燒,薄薄的一張卡,拿在手裡就覺着捧着一塊燃燒的木塊。
竇葉在一邊笑了笑,拍着柳明全的肩膀說:“要面子還是要堅持?”
歐飛愣了一會,嘴巴里嘀咕個不停,恨恨地將卡塞進柳明全的口袋裡,“我這份也給你。”
柳明全靦腆地笑着,擡起頭說:“飛子,我……”
歐飛:“得了,我知道。”
範慕知道他們之間的賭注,只是揚了揚眉,拿着毛巾擦汗,眼裡全是竇葉的影子。
那人渾身汗溼,臉上汗涔涔的衝着女孩子傻笑,明明是個‘同’還和女生打的火熱,小嘴抹了蜜一般的甜,令人臉紅的話像噴泉一般往外涌。
自小豐衣足食的範慕不能理解飯卡意味着什麼,但他就想看看這人爲了夢想還能走到哪一步。
夢想就是血管裡燃燒的酒精一般,燒的人頭腦無法冷靜。範慕也不知是不是中暑,腦漿燒的發疼,氣哼哼地扔了毛巾,走過去一把拉過竇葉,將人拽到自己身後,衝着那羣女生說:“多少錢,我給你。”
他不想看着竇葉對人嬉皮笑臉只爲一張飯卡,爲何要自降身份求人,而且那張飯卡還是給了別人。
竇葉連忙握住範慕的手,捏捏對方的手指頭,這孩子太霸氣了,兜裡錢多底氣足。
範慕似乎挺享用竇葉的示好,抓着竇葉的爪子就不鬆手,繼續說:“多少?”
女生隊長那就是個投錯了胎的女漢子,叉腰昂頭牛逼哄哄地說:“誰要小鬼的錢,姐又不是輸不起,走了回去開會!”
隨着女隊的離開,圍觀的人也三三兩兩地散開,範慕拉着竇葉的手腕說:“聚餐。”
竇葉頓時翻了個白眼,一腳踹在範慕的屁股上:“好小子啊,去了幾天就被教壞了。”
訓練賽後,青少隊的規矩就是出去聚餐。泡吧順帶泡妞、ktv混着拼酒,總之只有大家想不到的,沒有他們做不到的玩法。
竇葉問:“.那邊聚餐是aa還是你當冤大頭?”
範慕垂下眼瞼,沒有出聲。aa制?怎麼可能,新人入隊老規矩就是要請客,偏偏他的身份在二梯隊那是無人不曉,‘北一居’的小少爺,能不請客嗎?
竇葉反手摟着人肩膀,“算了吧,咱們都沒錢,窮鬼們,我請客,自來水管飽!”
歐飛:“滾!”
…………
隨着時間的推移,眼看就要開學了,球隊裡不見人影的幾位也陸續冒泡,只是人員仍舊不整,大家走馬燈一般的輪番過來,十一人的隊伍仍舊無法滿員。
範慕這段時間一直跟着s大男隊訓練,當然人不會白來,也不在說請客吃飯,每次過來不空手,有時拎幾個西瓜,有時扛一箱汽水。
竇葉私下和人說過別再破費了。
可範慕卻只是笑笑,從書包裡拿出小保溫瓶趁着沒人看見塞進竇葉懷裡,“你自己吃。”
竇葉也沒好意思收這人的培訓費。大家湊在一起相互研究下技術,指出對方的不足,閒了相互打趣,開點無傷大雅的小玩笑,這樣的氣氛就不是錢能買來的。
這天訓練完了,打工的照例先走去工作地點,歐飛想起什麼一般,衝着竇葉喊:“小豆子,你還沒聯繫n大嗎?造規矩,開學前他們隊和我們隊要來次友誼賽。”
“n大?”聯繫友誼賽不是教練該做的事嗎?但……竇葉看看四周,教練似乎一個暑假都沒來過。
歐飛點了點頭,“n大那幫臭小子每年都要過來得瑟下,今年還沒來?”
竇葉抽抽嘴角,人都湊不齊誰和這樣的隊伍玩?
柳明全倒是說:“我們隊不是不齊嗎?也許人家不想浪費時間……”
竇葉:……
幾個人正在那裡琢磨着呢,一位六十多歲,頭髮花白的老人走了過來。
那人穿着灰藍色短袖襯衫,西裝長褲,搖着一把草編團扇,遠遠就衝竇葉幾人揮手。
竇葉遲疑了一會,扭頭看看其他人,範慕到變了臉色,隨即用胳膊肘捅了捅竇葉的腰:“找你的,他……說話正經點。”
竇葉:“……我一直就很正經!”
老人見竇葉不過去,晃晃悠悠走了過來,還沒說話,就掏出手帕捂嘴咳着,咳得彷彿要吐出肺一般,全身都在抖。
竇葉:……
老人咳完了才說:“竇葉是吧,我是你們隊的新教練,你們原來的教練辭職了……你通知下全隊,下個星期日和n大比賽,輸了的話……解散足球隊。”
解散?!新教練?
歐飛一巴掌拍在臉上,捂着眼睛:“完了完了!”
老人說:“我姓曾,你們叫我曾老師也行,但我希望你們叫我曾教練。”
竇葉只感覺全身發冷,他只聽到瞭解散二字,其他的全都沒聽見。
範慕拉了拉竇葉的胳膊:“你怎麼了?中暑了嗎?”
歐飛:“我看是全身都凍住了的,這心哇涼哇涼的啊。”
老人見狀只是一笑,轉身晃晃悠悠地走人。
竇葉等人走遠了才說:“你們不知道他是誰嗎?”
柳明全說:“藝術系的系主任,六十多了,還沒退休,平日裡就在擺弄花花草草的,大家一開始還以爲他是園丁呢。”
竇葉:“範慕,你應該知道他的。說出‘除了前進別無他路’的那人是曾教授的兒子。”
柳明全瞪大了眼,“不可能吧。哪位可是足球皇帝……前國家隊隊長……曾主任是畫畫的?”
歐飛:“寫字的吧,還是雕木頭的。要不就是唱戲的?”
竇葉:“考古界的泰斗。”
竇葉只是擡頭看着天空,哪位皇帝保住了他的皇冠,卻沒有令人記住他的名字。
範慕:“曾葉翔。”
“是嗎?我都忘記他的名字了!哈哈,曾葉翔,這名字真怪。”
範慕拍了拍竇葉的肩膀,“走吧。”
………
曾葉翔?!竇葉挑着米粒,不停地想着,這個名字到底在那裡出現過?前世看過的衆多比賽錄像中,似乎沒有這位前輩的身影,他們那一屆因爲失去了隊長,一蹶不振,日後的比賽只能以不忍直視來形容,關於那一屆隊員的資料,錄像被時光封塵,再也找不到蹤影。
竇蓉坐在一邊夾了塊肉放進竇葉的碗裡,“吃飯還想什麼呢?”
竇葉問:“媽,您知道曾葉翔嗎?”
竇蓉蠟黃的臉色立即變得慘白,隨即咬着脣說:“誰啊?不認識,怎麼他欺負你了?”
竇葉:“以前國家隊的隊長,號稱足球皇帝呢,您真不認識?”
竇蓉:“我又不踢球哪能認識這人?啊!是不是死了的那個?”
竇葉:“您記起來了?見過真人嗎?我小時候,您不是總說他的那句名言嗎?”
竇蓉:“我哪能不記得,因爲他坐的就是我們公司的飛機,飛機失事,賠了一大筆錢,航班受影響,之後公司減員,你那時候還在我肚子裡剛發芽呢。”
竇葉無語,他媽媽對曾葉翔的記憶估計都是慘痛的。失業下崗,未婚先孕……難怪老媽臉色都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