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冤的兇手,就被這麼解決了。這件事看似做的稀裡糊塗,實際上用心良苦。現在,上海市纔算是真的平靜了。幫會不鬧,元兇伏法,讓市政府的威信連連上升。
高洪波藉着這股氣勢,立刻開了一個大型的記者招待會。他在會上慷慨激昂的發表了演說,並且號召大家忘記這些日子的混亂,重新投入到轟轟烈烈的經濟發展之中。他唾沫橫飛的對着閃光燈說了將近兩個小時。最後一拍胸脯:“上海灘是樂土!樂土大家都懂吧?樂土沒有黑暗,大家身在樂土,一定要繼往開來,奮發圖強——”……
杜月笙沒去聽這個虛假到家的新聞發佈會,他在報紙上看了報道,笑的直拍桌子:“這個高洪波,越來越像塊料了。還別說,讓他做市長真算找對人了。”
連大元就在他的身邊:“月笙,你讓我打聽的這個李海秋我已經打聽過了。他沒什麼特別的,可能唯一有用的信息,就是他的生意曾經受過張宗昌的照料——”
杜月笙點一點頭:“張宗昌是江蘇大帥,而這個人以前一直是爲袁世凱做事的。袁世凱死了有一星期了吧?嘿,他必須得趕緊在高層再找個靠山。這次蔣介石和戴笠如此敲打他一下,他估計立刻就會向蔣介石靠攏。一石二鳥啊,姓戴的這次好主意。嘿,我真搞不懂這個張大帥,袁世凱是北方的勢力,他爲什麼會跟他呢——”
說到這裡他搖了搖頭:“這跟我們沒關係,我操那個心幹什麼。”
連大元有些疑惑:“這是高洪波辦的——”
“你傻!”,杜月笙白了他一眼:“高洪波能有這個腦子嗎?他就算有這個腦子,能有這個膽量嗎?沒有中央給他撐腰,他怎敢這樣做?嘿,高洪波都看得出來支持蔣介石比支持別人靠譜,黃金榮就看不出來。若論識時務,他還比不上咱們的高市長呢。”
果然過了沒多大會兒,高洪波就給杜月笙打來電話。他話裡話外對杜月笙萬分感謝,謝謝他幫自己維持住了上海灘的穩定。杜月笙連連客氣,說了不少的場面話。
掛上電話之後,杜月笙微微一笑:“青幫不鬧了,所有的幫會都不鬧了,他知道這是我辦成的。爲什麼?還不是戴笠那傢伙給他提的醒?”
“按說他應該跟關德明走得更近——”,連大元眉頭微微一皺:“畢竟關德明以前是在他手底下臥底,他們有交情——”
“那又如何?”,杜月笙冷笑一聲:“關德明看不起他,只把他當成一個糊塗蟲。在關德明眼裡,高洪波以前是那德的傀儡,現在是陳其美的傀儡,他怎麼會把他放在心上?嘿,他關德明比起戴笠來,差着十萬八千里呢。”
袁海鵬和向大年又帶着原班人馬大搖大擺的坐回了三鑫公司,於是幾乎成爲垃圾場的三鑫重新成了金山。不得不說劉海生是人中伯樂,袁海鵬和向大年當初在鴻源盛,也沒見如何出彩。可他就是將這二人收爲了徒弟。除了杜月笙之外,他在上海灘十幾年,收過唯一的兩個徒弟就是這倆人。
現在,二人在杜月笙的三鑫公司,得到這樣一個平臺之後,終於鋒芒漸露,展現出大將之氣。有他們倆總攬三鑫的對外事務,陳三在背後管住財務,杜月笙真正做了甩手掌櫃。他只要把握住全局就好,具體的事宜,他再也不用操心。
就這麼過了十幾天,上海灘的風平浪靜終於讓盧永祥坐不住了。要是一直這樣下去,那他費盡苦心做的前期鋪墊就全部白費了。指望紅幫?根本就不可能。一個杜月笙,一個黃金榮,兩人把紅幫鉗制的死死的。紅幫若是亂動,那肯定要被青幫打殘。這筆賬,他們幾個都算得過來。
還是得依靠黃金榮啊,盧永祥給黃金榮打過好幾個電話。黃金榮嘴上說的漂亮,可盡是在敷衍他。杜黃的分而複合,他是知道的。黃金榮如此態度,讓他不得不重新審視杜月笙的能量。
他當初做出的判斷有誤!他本以爲,在上海灘的青幫裡面,甚至是整個幫會界裡面,黃金榮一家獨大。只要拉攏到了他,那搞亂上海灘就沒問題。杜月笙,只不過是黃金榮的一員得力干將。說得直接點,他就是靠着黃金榮才能混飯吃的。可現在,他終於明白自己錯了。
自己能給黃金榮槍,能給他日後的地位,可自己給不了他諾大的生意。沒有生意在後面支撐,黃金榮就不是黃金榮了。而能幫他做這個的,只有杜月笙!
於是,他們不得不重新審視上海灘的局勢!思前想後之下,盧大帥終於坐不住了。紅幫那羣吃乾飯的指望不上,而中統在上海灘的勢力,也就做點偷偷摸摸還可以,若是光明正大的搞混上海灘,一樣是指望不上。事情,還得着落到黃金榮和杜月笙身上!
盧筱嘉給杜月笙打了一個熱情洋溢的電話:“杜先生啊,最近忙不忙?我這幾天有空了,想去上海灘玩幾天,你可得好好陪陪我啊。啊——,什麼?沒空?我可告訴你,我這次就是奔着你和孟小冬去的,你這麼不給面子?”
杜月笙還在吊他,可他接下來的一句話讓杜月笙重視起來:“上次跟你說起的東北少帥張學良你還記得吧?正好他來了,我們兩個一起去啊,這你總得有空招呼我們了吧?”
“兩位一起來?”,杜月笙有些納悶。盧筱嘉這次來上海灘,他的目的可不是聽戲遊玩,而是摸一摸上海灘的局勢。這麼要緊的事情,居然還要帶着張學良?他打的什麼主意?
那邊的盧筱嘉哈哈一笑:“你可以不在乎我,但是不能不在乎張少帥啊。嗯?答應了?好,好的,定下日期我再通知你啊,就這兩天——”
杜月笙掛上了電話,少帥張學良?那可是另一個傳奇性的人物啊,遇高人豈可交臂而失之?自己一定要好好會一會這位張少帥。不過前提是,不能耽誤了自己的正事。
第二天盧筱嘉給杜月笙和黃金榮各打了一個電話,申明兩天之後要去上海灘。黃金榮大爲苦惱,這次盧筱嘉前來,肯定免不了要質問他爲什麼辦事不利。這可讓他如何回答?
他有心要找杜月笙商量一下,可上次杜月笙跟他談起他和盧永祥的事情,被他給一口否認了。現在,他還怎麼好意思腆着臉再去找杜月笙重提舊話?
所幸杜月笙是個八面玲瓏的人。他在跟黃金榮商量如何迎接這位盧公子的時候,明裡暗裡提示他。要他不用太在乎這位盧大公子,一切都有他包辦。黃金榮只好猶猶豫豫的答應了。
“月笙,他們倆這次來上海灘,沒有通知市政府,咱們要不要——”
“千萬別!”,杜月笙搖了搖頭:“他們不通知市政府,就是不想以官方的身份出現。他們只想悄悄的來玩來辦事。咱們千萬別獻殷勤辦壞事,弄巧成拙。”
黃金榮點一點頭,他也贊成杜月笙的意思。
辭別黃金榮之後,杜月笙把事情交代了一下。然後他要去找孟小冬,把盧筱嘉的事情跟她說一說。盧筱嘉可是打着聽孟小冬唱戲的幌子來的,不論如何,就算是裝樣子,他也要聽上一場。
孟小冬今天打扮的特別利索,她腦後梳了一條油亮的大麻花辮子,額前劉海輕覆,穿着襖裙樣式的衣服。上身是高領短袖的斜襟窄褂,下身是長到小腿中間的裙子。站在那裡,如同池中一棵小荷,分外動人。
“今兒這麼漂亮是要幹嘛去呀?”,杜月笙笑着揶揄她,因爲他發現孟小冬脖子上戴了項鍊。
孟小冬還沒說話,杜月笙的臉色就不好看了起來。因爲從孟宅裡屋出來的,正是梅蘭芳。
“你們倆要一起出去?”,杜月笙的話酸溜溜的。這些日子他一直忙,哪裡有空顧到孟小冬?沒想到孟梅二人已經發展到這一步了。
梅蘭芳微微一笑:“杜先生,您還不知道吧?譚小培譚老闆今天到了上海灘,他是老譚派的當家人,我們兩個後生晚輩,自該去拜會一下。”
孟小冬點一點頭,接着露齒一笑:“怎麼了?心裡不高興了?”
杜月笙看着孟小冬那張笑得燦爛無比的臉,忍不住心中嘆一口氣。他接着定了定神:“你們晚些時候再去,現在我有重要的話要跟小冬說。”
梅蘭芳臉上略有遲疑,杜月笙立刻冷眼看了他一下。梅蘭芳只好搖頭苦笑:“那就晚些時候去。”
孟小冬有些生氣:“人家都去了,就我們倆去的晚,那不是顯得很沒禮貌嗎?你知道譚老闆什麼身份嗎?”
“他什麼身份?總不會是民國大總統吧?”
孟小冬又是好氣,又是好笑:“跟你這個外行沒法說,好了,有什麼事趕緊說吧。”,杜月笙剛要張口,她立刻補上一句:“纏七夾八的事情就不要說了,只說正經事。”
杜月笙點一點頭,一臉的認真:“最正經的事,就是咱們什麼時候結婚——”
孟小冬不是陳君容,她保守,可開不起這個玩笑:“你再胡說,我要生氣了啊。”
杜月笙沒再繼續逗她:“後天有兩位非常重要的人物要來上海灘,你恐怕得安排一次演出,讓他們過過戲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