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他做什麼?”,杜月笙懶洋洋的抻了抻腰,那絕不是下人對小姐該有的姿態:“近中午了,還有下牀氣呢?”
孟思遠又神出鬼沒的從偏房探出頭來:“你也知道近中午了?怎麼着?來我們這兒蹭飯來了?”。他瞪着杜月笙,杜月笙也毫不客氣的跟他對瞪着。
孟小冬終於撲哧一笑:“一隻老公雞,一隻小公雞,整天鬥來鬥去的,很有趣是吧?”,孟思遠聽了這話,大聲的咳嗽一聲,砰地一聲關上了房門。
杜月笙長出一口氣:“終於清淨了。”,孟小冬哼了一聲,拿指頭點着杜月笙的額頭:“杜海,老實交代,這些日子幹嘛去了?說好的我有演出你得陪着我去,可你倒好,我都外出演了兩場了,也沒見你的人影。”
杜月笙嘻嘻一笑:“我出去修煉絕活去了,苦修一個月,回來給你點驚喜。”
“什麼什麼?”,孟小冬立刻來了興趣:“該不會還是一字長蛇削吧?”
杜月笙變戲法似的從口袋裡掏出一顆蘋果和一把小刀:“你看着吧。”,他手指微動,果皮如同花瓣一樣從蘋果上面片片跌落,煞是好看。
“這叫落英繽紛削,比原先那個一字長蛇削更加艱難,開眼了吧?”
孟小冬雙眼一亮:“快給我快給我!”,那蘋果此時如同鑽石一樣,呈現標準而又複雜的多面棱形,深深吸引了她。
杜月笙獻寶似的把蘋果遞給她,一臉的洋洋自得。孟小冬當然不會相信杜月笙這一個月是專心去練這一手活兒去了,可她一高興,也就忘了再追問這一茬。而這,正是杜月笙所希望看到的結果。
“嗬,魚鱗碎剮啊?這蘋果跟你多大仇?用得着這樣千刀萬剮,亂刀分屍?”,孟思遠顛兒顛兒的過來了,並且給杜月笙剛纔的動作下了這樣的評語。
“呃——”,孟小冬皺起眉頭:“真噁心,算啦,我不吃了,趕緊丟掉吧。”
有那麼一會兒,杜月笙真想衝上去把孟思遠這個老匹夫臭揍一頓。他剛要發作,孟鴻羣的聲音從正屋裡面傳出來:“小冬,你喜雲姨都把飯菜準備好了,還不趕緊來吃飯?吃完之後我們要一起去拜訪馬老闆——”
三人的爭鬧被孟鴻羣生生打斷,孟小冬扮了個鬼臉:“走,吃飯去。”,他這戲子之家,本不算什麼上等人,老爺小姐還有管家一起吃飯,也是時有發生的事情。
杜月笙點一點頭:“走,吃飯去——”,他剛要走,忽然大門吱呀一聲推開。袁珊寶匆匆的從門前經過,像極了一位路人甲。
杜月笙心頭一跳,這小子怎麼出現在這兒?他是來找我的?不對啊,我來這兒沒跟任何人說起過。那他是幹什麼來了?難道珊寶還有瞞着我的事情?
他的心思立刻從孟小冬身上飄到了袁珊寶身上,孟思遠還在抱怨:“你小子進來不知道閉門嗎?怪了,今兒也沒風啊,們怎麼自己就開了?”
“小冬——”,杜月笙心思在袁珊寶身上,嘴裡卻對孟小冬開始說話。
孟小冬一愣,對這個稱呼明顯感到不適應。孟思遠尖聲道:“小姐的名字也是你叫的?要叫小姐!”
“你什麼時候有演出?”,杜月笙沒在稱呼上面繼續糾結。
孟小冬嗯了一聲:“下月初五,在開元樓有一場義演,專爲南邊受旱的地區籌款。”
杜月笙點一點頭:“我得走了,下月初五,我一定去找你。”,說完他撇下神色愕然的孟小冬和孟思遠,扭身出了孟宅。
他剛剛出門,就看到弄堂拐角處袁珊寶在對他招手。杜月笙心中存着疑惑,趕忙走過去跟袁珊寶匯合:“你小子,怎麼找到這裡來的?你能耐啊,本事真夠大的。”
袁珊寶嘿嘿一笑:“你這點事,還瞞得了我?陳姐一心以爲你在忙生意,可我不管在家裡還是在外面,都跟你在一起。你不見了,難道我還不能打聽?我還不能悄悄的跟着你查一查?”
杜月笙瞪了他一眼:“這事兒別聲張,我就是圖個樂子,鬧着玩玩。”
袁珊寶點一點頭:“這個以後再說吧,月笙哥,有情況了。”
“什麼情況?”,杜月笙從袁珊寶的表情就可以看得出來,絕不是有什麼好情況。他腦子一轉,還沒等袁珊寶開口,緊接着跟上了一句:“是不是中藥廠有情況?”
“你怎麼知道的?”,袁珊寶有些愕然。接着他嘆一口氣:“要賬的又來了,嚷嚷着要咱們還錢。”
當初杜月笙從黃楚九手中買了中藥廠的百分之六十的股份,也就成了中藥廠最大的股東。中藥廠是黃楚九依靠集資建立起來的,債主頗多。那些債主們向黃楚九索債的時候,黃楚九就申明已經將中藥廠賣給了杜月笙。相應的,也把這一堆的債務問題轉嫁到了杜月笙身上。
於是債主們轉而把要賬的矛頭指向杜月笙,可他們知道杜月笙是幹什麼的?三鑫碼頭當時是掛着袁珊寶的名字,杜月笙在上海灘無業遊民一個,他們想找到杜月笙很不容易。可再找黃楚九呢?這條爛泥鰍根本不再搭理他們這一茬。
債主裡面有在官場有熟人的,就開始動心思去查檔案。還有在江湖道上有朋友的,也開始託人去尋找這個杜月笙。杜月笙早就防備了這一招,在債主們開找他的時候,他就指派專人跟這些人接洽了。不但接洽,而且還還上了其中幾個鬧得最厲害的人的錢。並且一再申明,讓大家稍安勿躁,他會陸續的把錢還上。
中藥廠說是藥廠,可是跟當初那個郊區的大福炒貨廠是一個德行。與其說是工廠,倒不如說是一個家庭作坊來得更貼切。這麼一個廠,跟碼頭比起來可謂毫無分量。杜月笙的心思當時都在黃家碼頭上,哪裡還顧得了這裡?
經過這一個月的時間,一切都已經塵埃落定。債主們見杜月笙這邊沒有繼續還錢的意思,又蠢蠢欲動了起來。再說了,杜月笙爲劉海生哭喪的事情,一傳十,十傳百,總會傳到其中某個債主耳朵裡。杜月笙的身份不再神秘,他們也能找到他了。這纔有了後來的集體討債,纔有了袁珊寶不顧打擾杜月笙的興致而來找他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