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天河黑沉着臉,持鏢的右手向後微微一屈,立刻就要暴起發難。海博山忽然一臉嚴肅的揮一揮手:“且慢,我有話說!”。燕天河略一遲疑,海博山慢慢挪到身後一個兵丁身後,緩緩蹲低身子,然後揮手:“好了,你射鏢吧。”,燕天河立刻氣結。那當盾牌的兵丁一陣不安的騷動,似乎也想蹲下身子,海博山在他肋後一擰,那兵丁立刻就如同摁了暫停鍵一樣僵立不動。
杜月笙一看這架勢,雙方要不了多長時間就會說僵了動手。該如何是好?就算自己衝下去也毫不頂用啊。杜月笙皺眉沉思,忽然摸到腰間鼓囊囊的一個兜,那裡面是劉海生送給他在京城開銷用的龍元。摸到這些龍元,他心中有了主意。
杜月笙擰眉瞪眼的對着隱藏在下面的袁珊寶大打手勢。袁珊寶看了好一陣,終於明白了杜月笙的意思。他咕嘟咽一口唾沫,慢慢脫掉了身上的外衣。
袁珊寶神情高度緊張,他順着牆角慢慢蹩到四合院的門前。袁珊寶將自己的衣衫抖了抖,掏一掏口袋,確定裡面沒什麼東西之後,將衣服團在一起,放在四合院的木門下,他從腰間摸出火摺子,點燃了自己的衣服。
那木門早已經乾燥無比,再沒有一點水分,見火就着,不一會兒就噼噼啪啪的燒了起來。這個季節北京城天乾物燥,習風不止,正是放火的好時節。那木門引着了旁邊抄手遊廊的木柱還有屋頂的木樑,沒過一會兒,火勢就燒到了東西偏房。
一時間火光沖天,杜月笙也不得不暫時避讓。那屋主人再也顧不得官兵在旁,一陣風似的從屋裡衝了出來,嘴裡瘋喊着:“救火啊,救火啊……”,一邊喊,一邊伸手抄起地上的一個大舀瓢和木桶。四合院院子正中是一個大魚缸,他一刻也不敢停的從魚缸裡面舀水救火。
北京城民風淳樸,四鄰八舍立刻聞風出動。海博山一看,高聲叫道:“別管他,大夥兒先出手擒下燕天河,謹防有江湖人來救他!”。海博山十分清楚當年的燕天河是什麼分量,若說突然有江湖好手來搭救他,那是一點也不稀奇。這火燒得太過突兀,其中肯定有鬼。若是再不出手擒拿,到時候萬一主客之勢逆轉,那就悔之晚矣了。
杜月笙忍着煙熏火燎,猛然站起身來。海博山連同衆官兵立刻被他吸引,焰騰騰的火光之畔,一名少年平伸着雙拳站在那裡,瞧着無比的怪異。海博山高聲厲吼:“宰了這小子!”,杜月笙忽然大喝:“唐門鬼影手在此,接鏢吧!”,說着雙手猛然向下一撒,海博山和衆官兵眼前立刻銀白一片,刺目無比。
海博山早就懷疑杜月笙是江湖道上的敵援,剛纔又聽杜月笙自報家門,說什麼“唐門鬼影手”,心中已然驚惶無比。此時杜月笙撒下的兩把龍元,在他心中早已先入爲主的想象成了劇毒無比的絕世暗器。這暗器用高明之極的漫天花雨的手法使出來,當真是明晃晃奪人耳目,冷森森要人膽寒。
官兵們立刻雞飛狗跳,慌不迭的躲閃。海博山就勢向旁邊一翻,想要躲避這無名的暗器。驀然他眼前的一片銀白之中多出兩道寒光,這寒光如驚鴻一現,只在海博山的眼前留下了一點殘影。
忽然海博山覺得自己咽喉和心臟處一陣冰涼,接着劇痛將他淹沒。海博山不可置信的看着插在自己咽喉和心臟處的兩柄飛鏢,妄圖用手去捂住傷口。他的雙手還沒伸過去,兩蓬鮮血就從他的傷口處飆射而出!海博山張大了嘴,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他撲通一聲栽倒在地,登時了賬。
這飛鏢當然不是杜月笙所發,乃是燕天河看準機會,右手輕顫,發射而出。燕天河鏢殺海博山,趁着衆官兵還沒有反應過來,急忙提氣上竄。別看他身負重傷,姿勢仍舊輕盈無比。
他雖然火光之中看不清楚杜月笙的容貌,更想不起來這所謂的“唐山鬼影手”到底是誰,但是他知道,這個少年是來救自己的!燕天河翻上牆頭,杜月笙一把將他拉住。這變故說來繁複,其實也就是剎那之間。此時衆官兵如夢方醒,擡起火槍砰砰砰砰的對着杜月笙二人一陣亂放。可他們二人早已經翻下牆頭,跑得遠了。
燕天河脫離戰局,立刻萎靡下來。杜月笙和袁珊寶一左一右架着他狂奔。杜月笙一邊奔跑,一邊自吹自擂:“嘿,要不是我想出這麼一個好辦法,哪能這麼容易救人成功?一羣沒腦子的蠢豬,還不是讓小爺我耍的團團轉?”
袁珊寶看着被煙熏火燎的涕淚橫流的杜月笙:“月笙哥,別說話了,咱們還是快走吧。”,杜月笙嘿嘿一笑:“放心,那羣官兵現在羣龍無首,誰也不會敢來冒犯本大俠的,哈哈哈哈。”,他身邊的燕天河掙扎着道:“小兄弟,敢問你是哪位?”
杜月笙聽了燕天河這一問,立刻氣不打一處來。杜月笙心說,好哇,原來康有爲和燕天河這倆傢伙,壓根就忘了有自己這號人啊。自己還盼着他們回來找自己,敢情人家根本就沒拿自己當回事。杜月笙想到這裡,重重的呸了一聲:“狼心狗肺,什麼玩意兒!”
燕天河實在是虛弱的不行了,他一臉迷惑的看着杜月笙。杜月笙不欲跟這個重病號一般見識:“服了你了,您真是貴人多忘事啊。你忘了?一年前浦東的一個小餛飩攤子旁邊,你還揍過我呢。”
燕天河立刻恍然:“你……你是杜月笙?”,杜月笙嘿嘿一笑:“不錯不錯,你還能記起我來。別說話了,我先送你去找大夫吧。再說話,你真就要小命玩完了。”,燕天河掙扎着搖了搖頭:“現在風聲鶴唳,我絕不能去找大夫。你順着這條巷子一直往前走,走過三個路口右拐,在前面有一個十字口,你順着十字口——”
他話還沒說完,杜月笙立刻擺一擺手:“真麼麻煩,我怎麼記得住?我和珊寶輪流揹着你,你給我們指路吧,你再忍一忍,千萬別暈過去了。”
燕天河無力的答應一聲:“好吧,月笙,大恩不言謝,這份救命的恩情姓燕的記下了。不過話說回來,你的辦法也太兒戲了些。要不是仗着燕某在江湖上有些名聲,咱們三個一個也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