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洛欽霖一向冷靜自持, 但是看到明致遠,還是驚愕萬分:“明大人,你怎麼會在這?”
他早就讓親信盯着明致遠和項旭等人的動靜, 也知道明致遠因爲叔叔去世回了招平, 但是今日居然會在這裡見到他, 他不由道:“你不是……”
他本想說, 你不是去招平奔喪去了嗎?但是話剛說出半截, 他就感覺到不妥,於是閉了嘴,明致遠假裝沒聽到, 他苦惱道:“下官叔叔去世,於是向皇上告假回招平。”
“招平, 可這是臨淵啊!”葉無瑕發出心中疑問。
明致遠撓了撓頭:“這個, 下官從招平回來後, 沒回京城,而是……而是想來臨淵……看看靈雀。”
“看靈雀?”葉無瑕疑惑問道, 但她見靈雀羞赧着低下頭,馬上就恍然大悟:“哦,原來是這樣。”
“能否請公主和小侯爺切勿對殿下提起下官來臨淵的事。”明致遠吞吞吐吐:“殿下不是很喜歡下官接近靈雀。”
“爲什麼?”葉無瑕大惑不解,這個明大人看起來一表人才的樣子,還千里迢迢來看靈雀, 足以見用情至深, 爲什麼楚嵐不喜歡他?
明致遠支支吾吾:“可能殿下太疼愛靈雀, 把她當親妹妹看待, 所以怕下官欺負了靈雀吧, 但是,等時機一到, 下官一定會八擡大轎把靈雀娶進門做夫人的。”
他此話一出,洛欽霖都目瞪口呆了,明致遠遲遲沒有娶親,京中多少名門望族都希望他能做自家女婿,可是他居然要明媒正娶一個丫鬟做正妻,這是腦子有病吧?他瞧瞧明致遠,又瞧瞧靈雀,真沒想到,這明致遠竟然還是個情種。
葉無瑕滿意笑道:“有你這話我就放心了,靈雀也跟我妹妹一樣,你要是欺負了她,我一定不饒你!”
靈雀再也聽不下去了,她捂臉道:“公主,你們在說什麼啊,誰說我要嫁他了!”
她跺跺腳,就跑到一邊,葉無瑕笑道:“第一次見你臉皮薄成這樣。”
她也追上靈雀,準備去嘲笑嘲笑她,剩下明致遠和洛欽霖兩人,明致遠忽嘆口氣:“小侯爺,你去向皇上報告吧。”
“報告什麼?”
“我借家喪,私自前來臨淵看靈雀,這乃是欺君大罪,小侯爺理應向皇上報告。”
洛欽霖眼珠轉了兩下,他忽拍了拍明致遠肩膀:“你又不是假報喪事,只是回京途中經過了一下臨淵,這有什麼好報告的?”
他忽曖昧一笑:“不過,沒想到明大人居然對靈雀這丫頭情有獨鍾,我可是萬萬都沒有想到。”
明致遠盯着靈雀的背影,微微笑道:“其實,連我自己都沒有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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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宮之中,清安一字一句看着明致遠的信件,她大驚失色,問身旁的綺雪道:“明致遠派來的人怎麼說?”
“說明大人查過了,事情的確已經敗露了,讓娘娘早做打算。”
清安手上的信紙漸漸揉搓成一團,她呆呆坐着,綺雪小心問道:“娘娘,我們該怎麼辦?”
清安回過神來,她將信紙放在燭火上,眼見着它寸寸成灰,半響,才道:“你去見蘭妃娘娘,把我的話帶給她。”
綺雪答應,過了半日她纔回來,她眼眶有些發紅:“蘭妃娘娘說,她早就料到會有這麼一天,所以讓娘娘不必顧慮。”
清安沒有回答,良久才閉眼,輕輕嘆了一口氣。
是夜,楚桓照例召見蕭璃,服用浮歡散,然而清安卻闖了進來,蕭璃大爲緊張,清安看到楚桓的樣子,也怔了一怔,她道:“內閣有急事要面見皇上。”
蕭璃擋在楚桓面前,神情冷淡:“皇上現在不方便,娘娘請回吧。”
清安瞧了瞧對着空氣喃喃自語的楚桓,也不說什麼,而是依言走了,只是第二天一大早,她就面見楚桓,跪下道:“皇上,臣妾覺得蘭妃有點不對勁。”
“哪裡不對勁?”楚桓疑道。
“臣妾昨晚求見皇上,見到皇上喃喃自語,但是房間中明明除了皇上和蘭妃,再無第三人啊。”
楚桓默了默:“也許,是你看不到那第三人罷了。”
清安不管不顧:“皇上,臣妾知道皇上是覺得那第三人是洛皇后,皇上思念洛皇后,臣妾也思念,但是爲了皇上龍體,臣妾不得不說。昨晚臣妾怎麼叫皇上,皇上都不答應臣妾,如果皇上神志清明的話,爲何不答應臣妾?臣妾敢問皇上,還記得昨晚臣妾來過嗎?”
“這……”
“如果浮歡散沒有問題,爲何皇上不記得臣妾?而且自從皇上服用浮歡散後,臣妾見皇上愈發精神萎靡,身體也差了不少,時不時就抱恙在身,臣妾懇請皇上,停用浮歡散,徹查蘭妃。”
清安說着,楚桓也愈發懷疑起來,他不由問道:“淑妃,你和蘭妃不是一向關係不錯嗎,爲什麼今日來揭發她?”
“臣妾和蘭妃關係是建立在一同伺候皇上的基礎上,如果蘭妃有心害皇上,臣妾如何能容忍?”清安信誓旦旦地說着:“臣妾懷疑,蘭妃是爲了雲朗,而怨恨皇上,皇上,請在真相大白前,立刻停用浮歡散吧。如果是臣妾冤枉了蘭妃,臣妾甘願一死謝罪。”
“言重了。”楚桓道:“你也是關心朕,好,朕就先停用浮歡散,好好查一查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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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桓秘密調查浮歡散,他向來是雷厲風行,下面人也趕忙不眠不休調查,三日後,刑部官員回報,浮歡散的確是一種慢性之毒,初始根本檢查不出什麼,但是日積月累,就會對身體會有極大的損害,甚至會殞命。
楚桓得知後,極爲震怒,他想不到,蕭璃居然一直不動聲色地用浮歡散害他,這個孤傲清高的女人,爲了雲朗居然能做到這種地步。
蕭璃被關入冷宮,蕭家全族流放,但是清安知道,事情還沒結束,因爲楚桓是決計不會放過蕭璃的。
果然楚桓大怒之下,想判蕭璃腰斬之刑,清安聽聞,對楚桓說:“終究是皇上的妃嬪,還是留她一個全屍吧。”
在清安勸告之下,楚桓慢慢平靜下情緒,他冷笑:“好,那就賞她貼加官吧。”
所謂貼加官,就是將溼透的桑皮紙貼到犯人臉上,一張一張加,直到犯人窒息爲止,這個過程中,犯人會一點點感受到窒息的感覺,痛苦不堪,比毒酒和白綾還讓人難受。
清安沒想到楚桓會這樣恨蕭璃,她愣了一下,然後忽道:“皇上,臣妾懇請皇上,讓臣妾去行刑。”
“你?”
“臣妾掌管六宮,卻沒有發現蕭璃意圖謀害皇上,這是臣妾的失誤,臣妾願意去終結這個失誤。”
楚桓沉吟道:“好,那你就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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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宮之中,蕭璃形容憔悴,她看到清安,微微一笑:“你來了?”
清安點點頭,不忍道:“皇上判了你貼加官之刑。”
蕭璃一臉的無所謂:“我早就料到他不會輕易放過我。”
清安沉默了一會,道:“對不住……”
“有什麼好對不住的呢?”蕭璃道:“至少可以保全你,而我,早就想去見雲朗了。”
清安看着她:“你的遺願,我會幫你實現的。”
“多謝。”蕭璃輕笑道。
清安不忍再看,她走出宮門,示意掌刑宮女進去,她聽到裡面掌刑宮女將蕭璃四肢縛住,然後將桑皮紙一張張貼到她臉上。
由於清安特地囑託過,這桑皮紙要比普通的桑皮紙要厚點,所以,蕭璃的痛苦會短一點。
她站在宮門外,漸漸聽到裡面沒了聲息,清安只覺眼睛酸澀,她仰起頭,看着夜空。
等她走進冷宮,蕭璃已經氣絕,宮中空無一人,她的臉上,還蓋着桑皮紙。
地上,掉落着斷掉的梅花簪,那是雲朗送給她的,她一直放在身上,直到生命的最後時刻。
清安撿起那染血的梅花簪,小心放到蕭璃懷中,她的淚,終於簌簌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