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憨大,我還以爲你在哼小調哩,動靜這麼大,是夢靨纏身了?”
梅榮久憨憨地一笑:“真的是做了個噩夢。我夢見和師兄不知是辯論一個什麼問題,好象是在自習室裡,本來兩人都是躺在長條椅上的,他辯我不過,突然拿出一把水果刀來,就往我心口插來,我死死地抓住刀刃,正掙扎着,幸虧你叫醒了。”梅榮久邊說還邊摸着胸部,胸部確實還有一塊淺紅色的痕跡。
“你還記不記得流血沒有?”姚湘君問。
梅榮久不解何意:“流血不流血又怎麼了?”
“紅孝白喜。如果流了血,說不定有孝戴。如果沒流血,應該是喜事。”見梅榮久只是搖頭,姚湘君笑道:“說不定是你自己的手壓住了胸部才做夢的,不然你胸口怎麼會有一塊紅印?”
“也許是吧?”梅榮久笑笑。
因爲一大早的,提到一個死鬼不吉利,再加上梅榮久說過不要再提師兄的話,所以姚湘君話到了口邊,也沒有提到劉方來。
這天中午,也許是因爲天熱,棋牌部的客人特別多,這裡那裡叫續水的連綿不斷。兩個小鬼見梅榮久忙得腳底生煙,越發得意。不想李經理出來小解,見梅榮久忙得滿頭大汗而客人的要水聲不絕,卻不見陳強趙武。遂問:“他們倆哪裡去了?”梅榮久不想得罪兩個小鬼,只得幫他們打馬虎眼道:“好象是上衛生間去了。”當然,他也不想把話說絕。不想這一幕恰巧讓兩個小鬼看到了,雖然他們並沒有聽到梅榮久說什麼,但估計應該不是什麼好話。再說李經理在衛生間沒有看到兩個小鬼,出來卻見他倆是從小賣部閃出來的,待他兩個續完水,把叫他兩個到經理室一頓好訓。兩個捱了訓的小鬼更加斷定是梅榮久打了小報告,出來湊在一起嘀咕了好一陣。梅榮久知道有些誤會,但自忖問心無愧,也不便出動去解釋。
用罷中餐之後,陳可馨開車到馨怡庭園轉了一圈,當她看到梅榮久忙得屁顛屁顛的樣子時,禁不住又偷笑了。好你個梅榮久,看你能堅持多久?陳可馨笑一笑,驅車直奔紅玫瑰婚紗藝術影樓。陪陳德全和朱淑倩拍婚紗照,是她自己主動提出來的。
陳可馨到時,陳德全和朱淑倩正按照攝影師的建議擺着各種姿勢拍婚紗照。一套套的婚紗換了又換,一個個的姿勢擺了又擺,足足折騰了三個多小時,兩個人都累得不行。朱淑倩樂此不疲,一臉幸福,而陳德全早就有些厭倦了。
拍完婚紗照出來,快到下午六點了。陳德全餓了,見影樓下面有家小餐館,就近在那裡吃飯。朱淑倩問起陳德全儐相定下來沒有。陳德全因心裡沒有合適人選,只得把眼光轉向陳可馨。
“可馨,拜託你給我找個儐相怎麼樣?”
“哥,什麼劉阿太啊馬阿大,你不多的是儐相嗎?還用我幫你找啊?”陳可馨想起他那幫跟着他吆三喝四的馬仔,有心激他一激。
“可馨,你別笑話我。阿太這些人太俗氣,平時跟班
跑跑腿可以,但搞正事是上不得檯面的。”
“哥,土的不行,那喝過洋墨水的濟民哥總行吧?”
“濟民我已經請他當司儀了。可馨你最好給我找一個既有形象又有氣質的。”
陳可馨想起梅榮久來,忍不住好笑:“那好,我給你物色個人,包你中意。”
“是誰?可馨你說出來聽聽,賣什麼關子?”
“哥,當然要人家答應了,我才能告訴你。”
分手之後,陳可馨把車開往馨怡庭園來。
臨下班時,院子裡樹葉開始動起來,慢慢有了一點東南風。與上午明顯不同的是,兩個小鬼反倒勤快多了,時不時地與梅榮久套近乎。特別是陳強,幾次要換梅榮久去小賣部吹空調。梅榮久礙着面子,也去吹了兩回。他隱隱約約感覺到兩個小鬼的熱情有些反常,估計與上午的事有關,但自己畢竟初來乍到,又是從總經理辦公室下來的,如果連和兩個小鬼都處不好關係,李經理會怎麼看,陳總又會怎麼看?所以只能以不變應萬變,靜觀其變。
梅榮久第三次去小賣部吹空調時,徐姐仍然是很客氣地招呼他坐。見他進來,趙武打了個招呼提着茶壺走了。徐姐上衛生間回來,梅榮久就出去了。梅榮久才續幾桌水,聽得徐姐在小賣部門口叫陳強,陳強出來又叫趙武進去,趙武出來叫梅榮久進去。
梅榮久一進小賣部,頓覺氣氛不對,徐姐臉拉得老長,嘴裡含含糊糊叨唸着“這就有鬼來了”,手在煙櫃裡撥。
“徐姐,丟了什麼東西嗎?”
“大半天我就上一回衛生間,才一清點,硬是差了兩包芙蓉王。問了陳強問趙武,都是一問三不知。三個女孩子又沒來過。這就出鬼了。”
梅榮久一聽,心忖:要說不知,自己確實不知。偏偏徐姐上衛生間就丟了煙,自己自然是最大的懷疑對象。如果徐姐沒有搞錯,肯定是兩個小鬼搗的鬼。想到這裡,梅榮久血往上涌,腦子裡嗡嗡作響。立馬就要去找兩個小鬼算帳。剛走兩步,迎面碰上李經理來小賣部拿煙。
“小梅,你可別老躲在這裡吹空調。”見梅榮久在這裡,李經理笑了笑。
李經理這一叫,就象早上姚湘君把他從夢中叫醒一樣。他猛然想起昨晚的那個夢來。心忖:師兄昨天莫非就知道我今天有麻煩,有意拿刀刺我的胸口,刀放心上,是叫我忍字當頭?想到這裡,梅榮久有了主意:徐姐肯定不會善罷干休,事情越鬧大越於己不利。不如委曲求全,自認倒黴賠錢息禍,再找機會去治兩個小鬼。即使暫時背上貪小便宜的賊名,也還是有向徐姐解釋的機會的。
梅榮久一走,徐姐又把丟煙的事向李經理說了一遍。李經理臉上掛不住,把三個人叫進來。
梅榮久一進門就從褲袋裡掏出一張五十元的鈔票,賠笑着遞給徐姐:“對不起,是四號包房的一個客人要煙的,我纔剛急着續水,一下子給忘了。”
徐姐接過錢,照了照,嘴裡還在咕:“問哩就說忘了,不問哩……”
李經理臉色越發難看:“梅榮久,請你到我辦公室來一下。”
“你象什麼話,還是大學生呢?看起來彬彬有禮的,怎麼能做這種事呢?你還有什麼話說?”李經理坐在轉椅裡,長長地吹了一口煙。
“對不起,給您添麻煩了。”梅榮久靠牆站着。
“對不起?對不起就了事了?”李經理冷哼一聲道:“我這裡廟小了,容你這尊菩薩不下。我要陳總經理
來接你。”邊說邊打陳可馨的電話。
陳可馨剛停好車,在考慮怎麼和梅榮久說請他當儐相的事,接到李德明經理的電話,匆匆忙忙趕到棋牌部。
陳可馨進經理室,看到李德明臉色難看,梅榮久靠牆站着,她的笑容僵在了臉上:“李經理,出什麼事兒了?”
“徐姐上個衛生間,客人買了兩包煙。問到他,他才把錢拿出來。”李德明不屑地瞥了梅榮久一眼。
陳可馨一聽,臉上好似有千萬個雞蝨子在爬,不由惱羞成怒:“梅榮久,虧你還是個大學生,你就這個素質?你這不是打我的臉嗎?走,到我辦公室去。”
陳可馨氣呼呼拉開門,差點和一個人撞了個滿懷。來人不是別人,正是徐姐,徐姐手裡拿着一張錢,進門給梅榮久賠了個禮:“大兄弟,實在對不起。大姐我冤枉你了。”弄得陳可馨和李經理都是莫名其妙。
原來趙武見梅榮久委曲求全賠錢息禍,心有不忍,見李經理把梅榮久叫到辦公室,知道闖了禍,又見陳總急匆匆地趕來,才知事鬧大了,忙跑到徐姐那裡說明原委。
徐姐見陳總和李經理面面相覷,喘過一口氣對李經理道:“上午您不是批了兩個小鬼幾句嗎?兩個小鬼說是大兄弟打的小報告。陳強鬼點子多,不知啥時摸我兩包煙揣在了趙武的身上,想嫁禍報復大兄弟一下。剛纔見事鬧大了收不了場了纔拿出來。”
李經理想起上午的事,笑對梅榮久道:“小梅你打什麼小報告了?你還在幫他們打馬虎眼,這兩個小鬼。小梅,是我沒有弄清楚情況,冤枉你了,大哥我真誠地向你道歉,請你原諒。”
陳可馨也是一臉歉疚:“梅榮久,真對不起,委屈你了。”
兩個等在門外的小鬼也進來賠禮。
梅榮久大度地笑一笑:“沒什麼。不打不相識嘛。我去續水了。”
兩個小鬼跟着出來,徐姐大兄弟長大兄弟短一再邀請梅榮久有空要去吹空調,千萬別把今天的事往心裡去。
三個女生擠在一起,衝梅榮久擠眉弄眼笑。梅榮久回以憨憨的一笑。
“陳總,你眼光真不錯。”梅榮久他們走後,李經理笑道。
“李經理,你此話怎講?”
“雖然是一場誤會,也叫我們認識了一個人。陳總,你別看他剛出道,但少年老成,心機過人,如有機會,不是久居人下之人。”
“怎麼,李經理最近看了《周易》還是《麻衣相法》?”陳可馨笑起來。
“陳總你別笑,我看什麼時候相書哩。不是我自吹自擂,憑我這些年的歷練,我相信我的眼力。”
陳可馨想起他的合同快到期了,止住笑問:“合同的事你考慮了沒有?”
“不好意思,感謝你對我的關照。我不打算續約了。”
“是的,這裡水太淺,留在這裡倒耽誤了你。”
陳可馨出來,走廊上碰到梅榮久:“榮久,你到我辦公室來一下。”
“陳總,是現在嗎?”梅榮久不解陳可馨稱呼他是直接叫名字而沒有冠姓是什麼意思。
“當然是現在。”
梅榮久於是向李經理請了假,換下了工作服,徑往來馨怡庭園總經理室來。雖然他並不知道陳可馨爲什麼會單獨把他叫到辦公室談,也不知道陳可馨會談什麼。這時候,他已經心地坦然。他想大不了就是陳可馨因爲剛纔當着李經理的面向他道了歉,過後心裡不平衡,要給他上堂政治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