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家灣21號大廳裡,張紅已經幫着劉明美收拾出了一桌子點心果品,剛剛沏好的茶正騰騰地冒着熱氣。
“哲兒,叫你下來賞月,怎麼叫了幾次才慢吞吞地下來?”劉明美笑道。
簡哲看張紅在座,心中本來有點不悅,因爲已經習慣了張紅在家裡過節,所以他也沒有太多地計較,只是坐下來悶頭悶腦地嗑着瓜子。
劉明美朝莊美琴使了個眼色,於是莊美琴在簡哲身邊坐下來道:“簡哲,你去把張紅爸爸請下來,咱們一齊賞個月。”
簡哲眉頭一皺,礙着張紅在場,沒有做聲。劉明美又朝他呶呶嘴,他才極不情願地抓了一把瓜子上樓。
大廳裡,三個人等了一會不見動靜,劉明美知道簡哲是發小孩脾氣回房去了,並沒有去請張紅的爸爸,於是親自上樓把張大叔請了下來。
張大叔下來品了幾口茶,見簡哲沒來,問:“簡總不下來賞月嗎?”
“他還在忙哩。”劉明美忙道。
“年輕人不愛這一套,可以理解。”張大叔嘿嘿地笑道。
張紅陪着坐了一會,見簡哲對她爸爸如此冷淡,心裡不好受。藉故上樓。
“簡哲哥,你可以看不起我,但你不能看不起我爸爸。”張紅站在門口,眼裡淚光閃閃。
“張紅,你這話是從何說起?你爸爸是來看你的,又不是看我的,再說你爸爸來了,我外婆我媽一直在陪,你還嫌不夠啊?你要怎麼着啊?真是莫名其妙。”簡哲壓根兒就不知道張大叔是他媽媽請來相親的。
莊美琴坐在樓梯那邊,見張紅下來時在揉眼角,估計是生簡哲的氣了,於是待張紅一坐定,她了也找了個藉口上樓來。
“張紅才說什麼來着?”莊美琴來到簡哲房間裡。
正在上網的簡哲笑着複述了一遍。
“簡哲,你給媽說說看,張紅到底有什麼不好?”莊美琴坐在簡哲邊上。
“是的。張紅勤勞、忠厚、本分、上進,模樣兒也周正。”
“她怎麼又配不上你?你是不是心裡還想着姚小姐?”
“媽,您想收她當兒媳婦兒我沒意見,您甚至可以拿着我的身份證去和她辦結婚登記,您愛怎麼着就怎麼着。”
“簡哲,你怎麼能這樣呢?媽媽我容易嗎我?”莊美琴鼻頭一酸,聲音都有些澀了。
“媽媽,張紅再怎麼說也不過是個房客,她爸爸來是來看他女兒的,又不是我們家的客人,我有什麼失禮的地方嗎?我又怎麼對不起她了?”
“簡哲,俗話說過門爲客。他怎麼就不是我們家的客人?”
“媽媽,是你請他來的?是來相親的嗎?”簡哲沒好氣地道。
“簡哲,你說的沒錯,倒還真是這麼回事。張大叔就是我請來相親的。”
“媽,你這不是沒事惹事兒嗎?”簡哲這纔回過頭來不解地望着他媽。
馨怡大酒店,在《難忘今宵》的樂曲聲中,舞會正式結束。待客人走後,陳至臻、陳可馨和梅榮久三人才出來。
陳至臻出來時對梅榮久道:“梅部長,感謝你今天來救場。”
“都是爲了公司,爲了董事長。”梅榮久微微一笑。
“你點個地方,咱們一起賞個月怎麼樣?”陳至臻看了陳可馨一眼對梅榮久道。
“謝謝,陳部長。我還有點事,失陪了。”
梅榮久在門衛室換了衣服,開車一溜煙走了。
望着梅榮久遠去的車影,陳可馨恨得牙癢癢地道:“梅榮久,沒想到你還很會逢場作戲啊你,今天讓你佔了便宜,看明天我怎麼收拾你!”陳可馨發泄罷又衝陳至臻道:“姑姑,您怎麼把他給叫來了,虧您想得出?要是我今天不給您面子,看您怎麼下得了臺?”
陳至臻聽罷笑了笑道:“可馨,反正今天時間還早,咱們在園子裡聊聊怎麼樣啊?”
“那行啊。”
於是姑侄倆邊走邊聊。
“可馨,我們老陳家的姑娘有一個共同的特點,敢愛敢
恨。但也有一個弱點,刀子嘴,豆腐心。看你對梅榮久恨有多深,我就知道你對他愛有多深。只有愛之深,纔會恨之切。姑姑之所以把梅榮久叫來,一來是爲了給公司救面子,二來也是爲你和他之間重新搭個橋。姑姑今天不這麼做,日後你會記恨我一輩子的。”
“姑姑,您說什麼?梅榮久對公司都做了些什麼,難道您不知道嗎?我就鬧不明白,爲什麼爸爸對天心湖的事一直含含糊糊?這幾天說到梅榮久,嫂子也是那麼閃爍其詞。現在天心湖的事真相大白了,可是您,又爲什麼不僅要阻止董事會批准梅榮久的辭呈,還要這樣維護他?”
“嘿。”陳至臻一笑,“可馨,我也鬧不明白,你爲什麼就不明白:要不是你愛上了梅榮久,梅榮久的身上會發生這麼多事嗎?別的我不想說,起碼有兩件事,我說出來,你自己去琢磨。第一件,梅榮久是怎麼調到企劃部來的,你忘了嗎?第二件,梅榮久策劃萬達物流項目爲什麼會那麼順利,你忘了嗎?是你爸爸和你的支持。從你媽媽到我那裡藉故看梅榮久的人事資料的那天起,我就知道梅榮久遲早要出事。所以天心湖的事出現後,我的第一感覺就是,這是你媽媽爲了拆散你和梅榮久而使的苦肉計,離間計。你爸爸也許早就知道天心湖的事是回什麼事,所以由你怎麼鬧,他都沒有歸責於梅榮久。至於你爸爸這次病倒的原因,雖然你媽媽說是因爲梅榮久,但因爲沒有得到你爸爸的印證,我還是有些懷疑。所以,我堅決不同意在你爸爸不能理事的時候批准梅榮久辭職。你叔叔雖然是個老好人,但我估計他也是從你爸爸對梅榮久的態度中揣摸出了什麼,所以也就沒有批准梅榮久的辭呈。可馨,我還要提醒你,你叔叔是個老好人,但不是個糊塗人。”
陳可馨邊聽邊回憶起自梅榮久調到企劃部後到天心湖流標這段日子裡發生的事,對她姑姑的話將信將疑:“姑姑,你說天心湖的事是媽媽使的苦肉計,離間計。你有什麼證據沒有?梅榮久和劉明權見面是我親眼所見,難道還會有假?再說媽媽原來是反對我和梅榮久交往,可她後來,還有哥哥,都已經改變了對梅榮久的態度呀!”
“可馨,要論心計,你我都不是你媽媽的對手。你媽媽和你哥哥改變了對梅榮久的態度?這也許是事實,但這正是你媽媽使的障眼法,是蒙你的。梅榮久是柳春秀嫂子的兒子,你知道嗎?”
“梅榮久是柳春秀嫂子的兒子?柳春秀又是誰?”陳可馨一驚。
“可馨,你媽媽一直對柳春秀嫂子難以釋懷,你不應該不知道啊?”
“就是我媽媽和爸爸吵架時常掛在嘴邊的那個前輩嗎?”,“可馨,前輩們之間的事,我本不想和你說,”見陳可馨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陳至臻只得簡單地介紹了一下柳春秀的情況。
陳可馨聽罷若有所思道:“怪不得爸爸對梅榮久那麼情有獨鍾,而媽媽又那麼容不下他。”
陳至臻又道:“你爸爸一方面看你哥哥不順眼,另一方面又是那麼器重梅榮久。一旦梅榮久成了陳家的女婿,會不會威脅到你哥哥的接班人的地位?你媽媽,還有你哥哥能不擔心嗎?我是沒有證據,但我想你爸爸不可能沒有掌握一些個的證據。再說梅榮久,一來公司於他有恩,二來他雖然有意避着你,但他不可能不愛你,只要稍微有點成本意識,他可能爲區區十萬元而背叛公司,失去你嗎?”
陳至臻的這番話說得陳可馨有些心動,走了好遠一段路,她才說話。
“姑姑,天心湖事件後,媽媽和哥哥是一邊倒,當然還有我。但爸爸和你,還是叔叔、嫂子,又是另外一種看法。你們都是我的親人,這叫我相信誰好?”
“可馨,你誰都不要相信。我希望你相信自己的判斷。關於天心湖的事,我想很快就會水落石出的。以你爸爸的性格,他不可能不查個水落石出。如果這件事真的是讓外人算計了,我們老陳家的人,也是不那麼好讓人算計和欺負的。最後我還提醒你一句,不管事實真相如何,在你爸爸康復之前,你都要冷靜,要剋制,以工作爲重,不要以傷害梅
榮久爲目的。我們老陳家的姑娘個性太強了,不容易抓住一個好男人,也不容易留住一個好男人。”說到這裡,陳至臻望着天上的那輪圓月,嘆了口氣。
“姑姑,您和謝叔叔還有復婚的可能嗎?”
“你謝叔叔他太自尊了,我也把她傷得太深了。”
返回的車上,望着陳至臻的車影,陳可馨還在反覆咀嚼着她姑姑的話。回憶起那天在玉樓西大酒店看到梅榮久和劉明權出來時的情景,她也起了疑心:難道天心湖的事真是哥哥搗的鬼?媽媽當的軍師?可我怎麼就沒有多問問爸爸呢?爸爸應該是知道了什麼,他是有什麼顧慮纔沒有和我說的嗎?想到這裡,她直奔附三醫院。她有太多的事想問問她爸爸。
梅榮久回到宿舍就給姚湘君打了個電話。
九里湖農場,姚湘君還在廣場裡跳月。
“湘君,還在玩兒嗎?有什麼新花樣嗎?”
“打中秋炮、遊火龍、跳月。節目可多啦。”
“真稀奇呀,是怎麼個玩法?”
“打中秋炮是個兒童節目。中秋炮是以稻草紮成髮辮狀,浸溼後再拿起來向石上打擊,使發出巨響。火龍是以稱草紮成的龍,身上插有香柱。遊火龍時有鑼鼓隊同行,遊遍各村後再送至河中。跳月就是家家戶戶把月餅、粑粑、鴨子、麻餅、蜜餅等好吃的都搬到一起,在月下跳舞。”
“哇,這麼有趣啊。你玩兒得開心吧?”
“你還沒睡呀?”姚湘君的表情突然淡下來。
“你在跳月,我在望月哩。”
“別說得那麼悽慘好不好?好人就有好夢,我祝你做個好夢。”
梅榮久放下電話,歪在牀上,遙望着窗外一輪明月,了無睡意。
趙大成見姚湘君在聽電話,走到他媽媽邊上。
“大成,你們是不是在戀愛?”趙大成的媽媽問。
“媽,您這是什麼話?難道我和湘君小姐不像談戀愛嗎?”
“姚小姐待人是有禮貌,但媽媽看來,她對我們也好,對你也好,總好象缺那麼一點親熱勁,這中間總好象有什麼東西隔在那裡。”
“媽媽,美女嘛,總是有架子的。”趙大成撒嬌道。
陳可馨停好車,輕輕悄悄地來到陳至信的病房前,見房中只有一盞睡眠燈亮着,只得怏怏而回。一路上,她把車開得飛快,她要借夜風吹醒自己的頭腦,吹亮自己的眼睛。
陳可馨回來,見朱淑倩還在客廳裡,問:“嫂子,還沒睡?什麼電視吸引了你嗎?”
“等你呀。”朱淑倩笑笑。
每次回來得晚,都是媽媽在等她,現在媽媽到醫院裡去了,嫂子能等她,她感到很溫馨。她很感動地看了嫂子一眼,在朱淑倩對面坐了下來。
“舞會效果還不錯吧?”
“還行。”陳可馨不想多說。
“李志淳伴舞還行吧?”朱淑倩見陳可馨情緒還可以,估計着問。
“哼。”陳可馨從鼻孔裡哼出一聲,有些哭笑不得地道:“那小子,看我找機會怎麼收拾他,他臨陣脫當縮頭烏龜了。”
“李志淳不怯場纔怪呢?”朱淑倩笑起來,“不過你也要理解人家,人家也有人家的難處。”
“嫂子,我真服了你,你很會替人着想。”
“小姑子,看你的樣子,不像沒找到人救場。”
“嫂子,你怎麼知道的?”
“有姑姑在,姑姑不會讓你下不了臺。”朱淑倩說罷望着陳可馨。
“嫂子,算你厲害。”
“是梅榮久救的場嗎?”
陳可馨不做聲。
“小姑子,你還那麼恨梅榮久嗎?”
“嫂子,你這是什麼意思?”
朱淑倩心裡很矛盾,欲言又止。
“嫂子,爲什麼這幾天一說到梅榮久,你總是閃爍其詞?你一定知道一些什麼,但你不願告訴我,是這樣的嗎?”
“沒有哇。”朱淑倩笑笑,她不會承認,也不能承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