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德全剛發動車子,接到了劉阿太的電話。
“老大,龍擡頭這幾天總是沒精打采的,它怕是想你怨你了?”
“是不是病了?”
“病倒不是病,不是病也是病。”
“什麼有病沒病沒病有病?亂七八糟的,你這小子,到底是怎麼回事?”陳德全笑起來。
“老大,龍擡頭它是害的想你的病。”
“就這件事嗎?”
“不,還有一件事。”
“什麼事?”
“有位老闆相中了龍擡頭,而且是中意得不得了,他說只要你說個數,他不會還價的。我沒有請示你,所以還不敢答應他。”劉阿太小心翼翼地試探道。
“什麼?我什麼時候說要賣龍擡頭嗎?他出多大的價錢我都不賣。”陳德全提高了嗓門兒,“你現在是不是在跑馬場?”
“老大,我現在在月亮島外面。”
陳德全皺起了眉頭。
“老大,這些天也真夠難爲你的了,我們幾個弟兄也知道你很鬱悶,所以想請你過來放鬆一下。”劉阿太嘻笑着。
“我有事。”
“老大,哥兒幾個今天湊份子請你一次,你也不給個面子嗎?”
“我正要去看我爸,我爸在醫院裡,你們不是不知道。”
“老大,我們幾個弟兄也想到醫院裡去看你爸爸,又怕你的家人不歡迎,反而給你添麻煩。”
“好吧,難得你們有這份孝心,我就過來。”
“哇,老大最夠哥們。”
陳德全於是調轉了車頭。
陳德全在月亮島歌廳聽了幾首歌,有點心不在焉,心裡老想着與他爸爸見面的事。又怕朱淑倩在他前面到醫院,所以只得早早地出來。
再說朱淑倩上了陳可馨的車後,見陳可馨朝華美飯店那邊開,忍不住問:“小姑子,是到俏佳人去嗎?”。
陳可馨一笑:“俏佳人化妝倒還馬馬虎虎,可美容做得並不怎麼樣。那邊新開張一家叫新浪潮,美容做的不錯,我才辦了張會員卡。”
兩人來到新浪潮健美美容俱樂部,朱淑倩一看,這裡真的好新潮好氣派。電子牆上滾動着“我爲人人,人人爲我,人無我有,人有我優。”的巨幅標語和長長的廣告詞:“GSD國際美容行業領導品牌,科技美容項目的倡導者與引領者,GSD全國獨家研發推出冰電波拉皮,PTF抗衰老等尖端項目,及減肥,嫩膚,美白,補水,祛痘,脫毛等美容項目,暢銷全球50國家4000餘家大中型美容機構……”
姑嫂倆才站定,早有美容小姐迎上前來。
陳德全捧着一束鮮花來到附三醫院心血管內科3309病房,韓菊如盯着他小聲問:“淑倩早就打了電話說你來了,你怎麼纔來?”
“我去見了一個朋友。”陳德全也把嗓子壓得很低。
“什麼朋友?比你爸更重要嗎?”
陳德全衝他媽擠擠眼。
裡間,陳至信聽到陳德全來了,閉上了眼睛,側身向裡睡着。他心裡有火,但他儘量地剋制着自己。因爲父子之情畢竟血濃於水,特別是經歷了這場大病之後,德全這時候來看他,他心
裡那些不愉快的記憶雖然已經被沖淡了許多,但他清楚,不給德全一點教訓也是不行的。
“爸,兒子不孝,今天才來看您。不是兒子不想來看您,是醫生交代過我,所以我纔不敢來看您呀爸,我怕你看見了我生氣……”陳德全進來,看到他爸躺在病牀上,人明顯地瘦了一圈,心裡一酸,雙膝跪在了他爸的牀前。
陳至信沒有做聲,連眼皮都沒有眨一下。陳德全這麼一叫,等於是按下了他記憶閘門上的那個按鈕,於上陳至信的腦海裡就像放電影似的,把自陳德全出生以來,喊第一聲爸爸,送到外婆家寄養,到美國留學,以及回到公司上班後的一幕幕情景都過了一遍。德全,你出生後,我也是像所有初爲人父的父親一樣,是那麼激動,喜悅,那麼對你寄予厚望。上學期間,就是事情再忙,我也沒有忘記過問你的學習情況。在做人方面,我也是既有正面教育,也有嚴厲批評。我小時候調皮搗蛋,人稱‘人王’,這我知道。可現在你畢竟是受過高等教育,喝過洋墨水呀!你怎麼會變得這麼不肖,這麼讓人失望?俗話說子不教,父之過,我不是教子不嚴,可爲什麼對你沒有效果?我實在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裡?我也不知道你是否還有藥可救?我辛苦一生掙下的這份家業交給你,我放心嗎?當然我也考慮過把班交給可馨,可可馨畢竟是個女兒,是人家的人啊。畜生,你怎麼就不明白?
外間,韓菊如見陳德全跪在他爸爸面前,起先心裡還有些解恨,但半個小時,一個小時過去了,陳至信仍沒有答理他,她又坐不住了。你當爸爸的可以打他罵他,你老不理他,你們父子倆之間的這個心結可怎麼解開呀?
新浪潮健美美容俱樂部,陳可馨躺在美容牀上,不知不覺之中竟然睡着了,以致手機響了也沒有接。
“小姑子,你的手機響了。”朱淑倩提醒道。
陳可馨睜了一下眼睛,懶得接。手機第三次響起的時候,她才叫美容小姐給她拿過來。
電話是韓菊如在醫院走廊裡打過來的。
“可馨,怎麼老不聽電話?還在做美容啊?你哥在你爸爸牀前跪了一個多小時了,你爸爸始終不理他,你們倆快過來勸勸吧。”
陳可馨關上手機,和朱淑倩揭了面膜匆匆洗了把臉就走。
朱淑倩來到3309病房,一看這陣勢,忙和陳德全並排在陳至信牀前:“爸爸,都是我的不是。我辜負了您的囑咐,我沒有盡到一個做媳婦的責任。”
陳可馨見她爸爸仍沒有反應,也跪了下來:“爸,哥哥再怎麼錯也是您的兒子呀,您就原諒他一次吧!”
陳至信這才轉過身來:“淑倩,可馨,你們沒有錯。你們起來。”見兩人不肯起來,陳至信喘了一口氣接着斷斷續續地道:“淑倩,你有你的苦衷,你是個賢惠的好兒媳婦,我不會怪罪於你。但你錯就錯在你把一切都埋在心裡,你年輕,不知道事情管就要管在苗頭上,有些事你早點說出來,事情也許不會發展到這種不可收拾的程度,你也不會受到這麼大的傷害。當然,我這麼說不是埋怨你,我只希望你從中吸取教訓。”
“爸爸,這是您對我不是批評的批評,我一定會銘記在心的。我再一次請求您原諒我的不成熟。
”朱淑倩含着淚道。
“爸爸,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您怎麼懲罰我,我都甘願受罰。請您原諒我的少不更事,我會吸取教訓的。”陳德全見機也淚眼巴巴地望着他爸爸道。
陳至信橫了他一眼道:“你這個無藥可救的敗家子!不氣死我你不會罷休!”
陳至信一激動又結巴起來,韓菊如忙幫他捶着背。
陳至信緩過一口氣又時斷時續地道:“德全,你娶了淑倩,還把外面養的女人想着法兒弄到家裡,連新房都押掉了,害得淑倩流了產,這些花花事你用少不更事來搪塞,人家還只是把你當個花花公子收拾。可是你,你怕梅榮久成爲你妹夫後威脅到你在公司的地位,不惜損害公司的利益,偷了我鑰匙,將天心湖的標書泄露給中通公司,以達到嫁禍於他,借我之手將他趕出公司的目的,這就是做人的品德有問題了。你叫我怎麼原諒你?”陳至信說完,大口大口地喘着氣,慌得韓菊如忙給他捶個不停。
陳可馨瞪大了眼睛。
陳德全垂下了頭。
朱淑倩也有些驚訝。
“陳德全,天心湖的事真的是你搗的鬼?你怎麼能這麼做?”陳可馨站起來,她的眼睛瞪得更大。這打擊對她太大了,雖然她對這一結果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她還是不敢相信這是真的,轉頭又問韓菊如:“媽媽,哥哥這麼做您真的就一點兒都不知道嗎?您怎麼就這麼殘忍這麼毒?還有嫂子你,爲什麼也要欺騙我……”
“媽媽也是一時糊塗。”韓菊如一臉難爲情,“媽媽也是爲了讓你苦海回頭啊。”
“可馨,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你誰都不用責備,你要責備就責備我好了。”陳至信見她兩眼充滿了怨恨,情緒激動得快要失控,只得把責任攬在自己身上。親人成仇,骨肉相殘,這是他最不情願看到的。
“爸爸,這怎麼是您的錯?”
“事到如今,我也該說說真話了。前幾天,我手不能動,口不能說,但我心裡明白。這幾天我躺在牀上考慮的也就是這件事。這件事是因我而起,因爲梅榮久是你柳春秀……”
陳可馨帶着哭腔打斷他的話道:“爸爸,您別說了,我什麼都知道了。這兩天,我幾次都想找個機會向你求證的,女兒是因爲我心您的身體,所以才……”陳可馨說到這裡,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淚如泉涌。她怕她爸爸激動,只得抹着淚說了一句“爸,您也不必生氣,您要多保重!”扭頭出來。
朱淑倩追到走廊上。
“小姑子,你要去哪兒?”
“嫂子,你……”陳可馨望了朱淑倩一眼,說不出話來。
“小姑子,我不是很側面地暗示過你嗎?你說我這個當嫂子能怎麼辦?”朱淑倩也感到很委屈。
“我想一個人靜一靜。”陳可馨儘量地控制着自己已經快失控了的情緒,她的臉色已經變得非常難看。
金光善教授來查房,見陳德全跪在陳至信牀前,陳至信臉色不好,對韓菊如道:“作爲家屬,你們怎麼能不聽我的勸告刺激病人呢?”
韓菊如忙上前拉開陳德全,一面向金教授賠着笑,找了個藉口作解釋。
朱淑倩這才和陳德全回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