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未曦把郵件下載，打印在A4紙上，從頭至尾閱讀了一遍，才相信這是事實。她被聖馬丁藝術學院錄取了。
“可是，我似乎沒有填入學申請啊？難道這座着名的學校，不用別人申請，就能夠錄取嗎？”白未曦自言自語，手指劃過紙面，卻不知道是喜是憂。
被聖馬丁錄取，當然是喜事。全世界不知道有多少學生想往着這座藝術殿堂，她也有一個朦朧的想法，希望兩年後可以報考這所學校。
可是，她現在只是大三，法語系的課程還沒有完全結束。也許以後她不會再從事法語類的翻譯工作，但至少這張北大的文憑，是要拿到手的。她不會忘記，白明提起自己在北大就讀的時候，滿臉驕傲的模樣。
老人家的**並不多，而孫女的優異學業，無疑是其中之一。儘管聖馬丁藝術學院是所有藝術系學生中的聖殿，但對於一輩子教書育人的白明來說，北大的畢業證書，含金量恐怕要重得多了。
她注意到郵箱的地址，是來自秦渭陽。也許，這所學校，正是秦渭陽替自己申請下來的。
“老師……”她低低地嘆息，覺得這張通知書，彷彿有千斤重。一時之間，竟然覺得進退兩難。想了想，她還是撥打了秦渭陽的電話。不過，秦渭陽的手機呈關機狀態，大概這時候正在飛機上。
她如坐鍼氈，一邊看設計圖，一邊看邀請函。只覺得一顆心被分成了兩半。一半是秦渭陽，一半則是聖馬丁。作爲一名時裝設計師，拒絕聖馬丁絕對是不明智的選擇。可是選擇了倫敦，就意味着暫時要與秦渭陽的工作室道別。
握着手機。她頭一次覺得，時間過得這樣慢。
她看着筆記本里可以用浩瀚來形容的資料庫，其實有一些是自己積累的。而另一些則來自秦渭陽的推薦。這些圖片和文字說明，都是秦渭陽的心血。當他把這些東西拷貝給她的時候，那一刻，白未曦就決定這一生都不會背叛秦渭陽，不會背叛他的工作室。
還有那個在法國巴黎麗池飯店的夜晚，星光和月光的窗前，他爲她掬起一捧長髮。用吹風機替她吹髮。朋夜下的別墅大廳，華爾茲舞曲的旋律，直到現在還總會被不期然地想起。
“未曦？我剛下飛機。”秦渭陽的電話終於打了進來，白未曦頓時鬆了口氣，又覺得喉嚨發緊。
“嗯。我看到了設計圖，很漂亮的皮草，我很喜歡。”白未曦故作冷靜地說完這句話，才期期艾艾地說，“錄取通知書我也收到了，聖馬丁藝術學校拋來的橄欖枝，讓我受寵若驚。有些意外，因爲我自覺還入不了他們的法眼。謝謝老師，替我申請這間學校。並且得到了這個深造的機會。”
“你的實力和潛力，得到了他們的認可。我所做的，只是替你寄出一些材料，剩下的都是院方的事。當然，能夠被錄取，既在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
白未曦明白他的意思，意料之外，也許是因爲她沒有進行過專業的訓練。意料之中，則是承認了她的實力。
“老師，我決定……”白未曦咬了咬脣，覺得不管做出哪一個決定，都很困難。
“不願意去上？”秦渭陽雖然遠在千里之外，卻彷彿能夠看到她的內心，知道她的猶豫不決。
“我的意思是……”白未曦想要解釋，又覺得都是徒然，只是嘆息，“是。對不起，恐怕要辜負老師的心意了。”
“原因？”秦渭陽不驚不喜。
“我今年上大三，還沒有開始實習。雖然爲了聖馬丁放棄北大，對於我們學時裝設計的學生來說，是不用權衡的決定。可是對於我來說，放棄北大，會讓祖父覺得失望和氣憤。老師也知道，我只有祖父一個親人，我不想讓他老人家……對我失望。”
“我明白你的顧慮。”秦渭陽沉默了一會兒，才嘆息着說，“說實在的，當時寄送材料的時候，並沒有想到會這麼快收到錄取通知書。但是，來自聖馬丁的邀請函，我不建議你放棄。至於你說的北大學業，完全可以兼顧。因爲聖馬丁學院實行的是學分制。你可以把課安排在一週之內，然後再回國。”
“這樣也行？”白未曦吃驚地問。
“就是你會覺得很累，因爲來回飛的話，時差問題有點難解決。”秦渭陽憐惜地說，“未曦，如果你不願意放棄北大的學業，可以選擇這樣的方式。”
“這樣啊……”白未曦心動。
“事實上，你的學業完成得很輕鬆，我替你想想辦法，爭取一個交流學生的名額。你的成績在系裡名列前茅，應該會有很大的希望。”
“那不是太麻煩秦老師了嗎？”白未曦欣喜，又覺得悵惘。她計算了一下飛機票，覺得自己完全可以負擔得起，又下意識地點了點頭。而後纔會意電話那頭的秦渭陽看不見自己的動作，才連忙說，“如果能夠這樣的話，那也不錯。老師會經常去英國嗎？”
“會的。”秦渭陽輕笑，“我經常會去歐洲，法國和意大利去英國都很方便，甚至不用等航班，直接坐火車或者駕車。”
“那不管順路或者不順路，一定都要來看我才行。”白未曦眼巴巴地看着他央求。
秦渭陽忍不住失笑：“都多大的人了，還像個小孩子似的。到歐洲總是順路的，比起飛越整個歐亞大陸來說，在歐洲大陸穿行，都算是順路。”
“那就好。”白未曦說了一句，又嘆息，“可惜不能陪着祖父了。”
“你在上學期間，也就每個週末回去一趟。如果你不嫌麻煩的話，也可以每週一趟飛回北京嘛！”秦渭陽說得輕鬆自如，卻讓白未曦苦臉。
“每趟航班都需要八個小時以上，再加上候機和班機延誤的因素，十個小時呢！一來一回，二十來個小時，成本太昂貴了。”
“我想，你祖父會理解你的。雖然並不是每一位着名的設計師都來自聖馬丁藝術學院，但對於像你這樣沒有經過系統學習的設計師來說，這是不可多得的機會。”秦渭陽平靜地說，“未曦，希望你學成歸來，能夠在設計的道路上走得更遠，更寬。”
“嗯。”白未曦點了點頭，“我會的。”
她下定決心，前往聖馬丁藝術學院。因爲學院採取的是學分制，她完全可以合理安排時間，利用寒假和暑假修學分。平時也可以採取自學的方式，休假旅遊的時候，也有意識地選擇法國，對於法語專業的學生來說，反倒是一個得天獨厚的優勢。
當她和白明說起的時候，只是輕描淡寫地把聖馬丁藝術學校的錄取通知一句帶過，着重的倒是交流學習。
白明很高興：“這是一個不可多得的機會，你當然要去。不用擔心我，不是請了一個保姆嗎？她對養生和醫學多少知道一些，看看爺爺，現在比以前更健康了。”
“還不是怕爺爺寂寞嗎？如果爺爺願意的話，可以辦個旅遊簽證，來個歐洲半年遊……”
“還是先遊遊咱們祖國的大好河山吧，入了秋，我打算去香山看紅葉，已經組織了一批老年人了呢！”白明笑眯眯地說，“別小看了你爺爺，現在我的業餘生活，可是很豐富的。”
“這樣好。”白未曦點頭鼓勵，“爺爺的精神狀態，比起前一陣子好了很多。而且，臉色也不錯，兩邊的顴骨都有點紅色了呢！”
“所以，你儘管放心。”白明樂觀地說，“你既然選擇了法語專業，去歐洲遊學，也是個不錯的選擇。在歐洲簽證容易，正好把歐洲的主要國家都遊玩一遍。”
白未曦失笑：“爺爺倒是好打算！”
“爲什麼不去美國呢？”秦子歌踏進門，聽到祖孫倆的對話，瞭解事情原委後，忍不住鬱悶地說，“去紐約的話，我們還能住在一幢公寓裡呢！”
“因爲只是收到了去歐洲的通知書。”白未曦聳了聳肩。
“今天值得慶賀，乾脆未曦也不用做飯了，我們去新開的那間家常菜館吃晚飯吧。據說是地道的東北菜，而且價格實惠。”
“要不要叫上我哥哥？”秦子歌高興地問，“我來作東，爲未曦慶賀。”
“怎麼能讓你作東？當然是我請客。叫上秦先生，還有未曦的幾個同學，我們熱熱鬧鬧地吃上一頓。”白明爽朗地說。
“不用了，我們三個點一些家常菜，吃得舒服。”白未曦搖頭，“秦老師最近出差在外，還沒有回來。我那些同學從海淀趕過來，黃花菜也涼了。這也不是什麼大喜事，就算爺爺要熱鬧，也不要借這個名目。”
“行，就我們仨。”秦子歌興高采烈，“這不算喜事，那什麼纔算是喜事？未曦結婚，算不算大喜事？”
白未曦笑罵：“你就不能拿自己開玩笑嗎？我比你小，不看到你結婚，我纔不結婚呢！”
“我是個不婚主義者，你也學我？”秦子歌笑嘻嘻地問。
白明一臉的緊張：“那怎麼行？子歌，女孩子獨身，總是因爲各種各樣的原因。古人講究陰陽，這男人和女人，也要講陰陽調和啊！”
白未曦做了個鬼臉，心裡也有些緊張。如果自己真的不婚的話，不知道白明會有怎樣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