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明集團的總部大樓內,張放坐在辦公椅正在看花園一期的施工資料,這項工程牽涉到了集團太多的人力和物力,容不得他有半點閃失。
然而僅僅過了兩分鐘,他就放下手裡的資料,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將後背靠在了椅子上,弟弟出院了,石水澗之行沒有幹掉他,要想再找機會可就難了,這兩天他表現得風平浪靜,是不是暗地裡也在謀劃着什麼,要對付他這個做哥哥的。
張放絕不相信石水澗之行後,安在天會不知道他纔是真正的幕後主使人,安在天不動聲色,好像沒事人似地,反而讓他心裡沒底。
這時前臺小姐敲門走了進來,說外面二少爺要見他,張放心裡一緊,弟弟找他,不會是康復出院了,想找他打架吧。
轉念一想,張放又覺得不可能,要說以前,他的弟弟魯莽衝動,還有這種可能,可自從車禍之後,他是絕不會幹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
“讓他進來吧。”張放淡淡的吩咐,一切見了面就會見分曉,胡亂瞎猜只會自亂陣腳。
張放的辦公室很寬敞,很豪華,這是安在天進來後的第一個印象,來之前他搜遍了張克留給他的記憶,愣是找不到一點關於張放辦公室的信息,由此可見,張克從來沒有踏進過他哥哥的辦公室,他從來沒有想過要在公司裡和他的哥哥一爭長短,他只想着做他的花花大少。
可即便是這樣,張放還是容不下他,刻意的在莊凝面前醜化他的形象,最後他自己作孽,一場車禍促使了他靈魂的死亡,讓自己取而代之。
想到這兒,安在天收回看頂棚華麗吊燈的視線,目光移到了張放的臉上,“哥,見你一面可真難啊,我都對前臺的接待說了我是你弟弟,可她還是攔着我不放,硬是要通報一聲。”
接待小姐這時已經出去了,張放“呵呵”一笑,“她也是盡忠職守,誰叫你在總部呆的時間短,這裡的人不認識你也是正常的。何況要見我的人太多了,他們有時會爲了業務故意冒充是我的親戚,所以我才下命令讓她無論是什麼人,見我之前要先通報一聲。”
張家在華海市家大業大,很多人都想攀上這棵大樹進而拓展自己的業務,張放這樣做也未可厚非。
“嗯,”安在天點了一下頭,隨後在張放的對面坐下,“哥,我來找你也沒什麼大事,就是想和你調換一下位置,你去管零售業那邊的事,我來負責公司地產這一塊。”
達明集團的主業是房地產,零售業只是剛剛起步,哪個份量重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張放知道安在天是來者不善、善者不來,但他沒有想到安在天會這麼直接,愣了一下後,張放“呵呵呵”的笑了起來,一邊道,“弟弟,你真會開玩笑。”
“我不是在開玩笑,我是認真的,哥、我要坐你現在坐的位置。”安在天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張放,他的臉上沒有半點開玩笑的意思。
張放的笑容僵在了臉上,隨後他拉下臉,眼睛與安在天對視着,“總經理的位置不是那麼好做的,公司日常的運作,財務方面的盈虧、重大項目的開發,這些你懂嗎?”
“我可以學。”
張放冷笑,他站起身,彎下腰俯視着他的弟弟,“就算你是天縱奇才,在短短的時間內學會了,可是董事局呢,你連董事會都沒有加入,那些董事們會答應你當總經理?”
張放是真的生氣了,他沒想到弟弟的野心會這麼大,居然敢覬覦他的位置。
“是啊,他們是不會答應。”安在天輕輕的嘆了口氣,接下來在張放露出得意的笑容時,他忽然伸手一把揪住張放的領子,將張放拖到近前,然後反手就是一耳光打在了張放的臉上。
耳光聲響亮,張放只覺得頭部一陣眩暈,耳朵“嗡嗡”直響,他被打蒙了,平時結交的都是一些達官權貴,或者是商界成功人士,每個人都是彬彬有禮,張放何曾想過會有一言不合、就擡手動粗的局面出現。這些,只有市井裡的小人物才做得出。
安在天本來就不認爲自己是什麼大人物,打完了張放,他用力一推,張放的身體跌坐在了他原來的位置上。
“我不喜歡別人居高臨下的看我,就算你是我哥,也不行。”安在天緩緩地搖頭,接下來他看着怒瞪着他的張放,繼續道,“既然我對你的位置產生不了威脅,你爲什麼要對我除之而後快,石水澗之行,大牛、李大叔、還有安平醫院裡的王東陽,不要說他們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
張放摸了摸生疼的臉頰,移開視線,“你說什麼,我一點也聽不懂。”
“不懂沒關係,只要你我心裡清楚就行。其實本來我的確是對你的位置構不成威脅,可是經過石水澗之行,那就未必了。”
停了一下,安在天看着假裝不在意的張放、繼續道,“你利用大牛、李大叔、王東陽殺我,自以爲做得天衣無縫,可是你瞞不過爸,他知道你纔是幕後主使,如果我不肯去超市,執意要在公司總部和你一爭長短,你說他會支持誰?”
儘管張達明在事後選擇了低調處理,但要是兄弟倆起了爭執,他是絕不會支持一個連親兄弟都要殺的逆子,這點張放心知肚明,他目光閃爍,不接腔。
見張放一聲不吭,安在天冷冷一笑,“我忘了,在董事局裡你還有個第二大股東的岳丈,可是你也別忘了,你平時是怎麼待嫂子曲萍的,曲永如果知道他女兒在張家過的是什麼日子,你說他還會支持你嗎?”
張放微微變了臉色,公司第一、第二大股東都不支持他,那麼他的位置的確不怎麼安穩了。
“曲永在董事局代表的是老一輩的勢力,作爲新興勢力的代表趙雅,雖然你和她的關係不錯,可我們在杜天忠的人間天堂裡一起經歷過生死,如果要她在我們之間作一個選擇,你說她會選擇誰當公司總經理?”
張放無言以對,經過安在天這麼一分析,他忽然覺得自己陷入了孤立無援的境地,看似穩固的總經理位置,其實不堪一擊。
“你想怎麼樣,說了那麼多話,不會是想讓我主動讓位吧?”過了好一會兒,張放才沙啞着聲音問安在天,他的眼裡有不甘,但更多的是恨意。他幾乎可以肯定,他的好弟弟是在逼他讓位了,可他偏偏對此束手無策,原因只在於他失去了張達明對他的信任。
然而讓他吃驚的是安在天居然在搖頭,只聽安在天搖頭道,“你可以不把我當兄弟,但我不能不把你當我的哥哥,這是命中註定的事,我無法改變。所以我不會逼你做任何事,說了那麼多,我只是想告訴你,你可以不仁,我卻不能對你不義,哥,請你做回一個大哥的樣,好嗎?”
張放沉默,在他的沉默中,安在天起身拉開椅子,徑直向門口方向走去。
“你去哪兒?”在安在天接近門口時,張放終於打破沉默,開口問。
“去超市那邊當總經理,從此我們井水不犯河水。”安在天停下腳步,但沒有回頭。
“好,井水不犯河水,”張放同意,接下來他又道,“我承認,大牛、王東陽是我派去對你不利的,可是那個什麼守林人李大叔,我事先一點也不知道石水澗有這號人物,也就是說,想對你不利的人還有其他人,差點要了你命的也不是我。”
事到如今,張放沒有理由撒謊,石水澗之行,有第三方參與其中,他們巧妙的利用張家兄弟倆的矛盾,企圖製造兄弟相殘的慘劇。
安在天回過頭,用詢問的眼神看張放。
張放又摸了摸略微有些浮腫的臉頰,苦笑着搖頭,“我也不知道第三方是誰,事後我調查過那個叫什麼李大叔的,他好像是從天而降,沒有任何關於他的信息,說的直白一點,他是個沒有過去的人。”
只要是人,那麼就會有過去,歡樂也好、悲傷也罷,那都是人在世上留下的足跡,是誰有這麼大的能耐,把李大叔的足跡抹去,以致於連張放這樣的青年才俊都調查不出?
“弟弟,好自爲之,這個人無論是對你、還是對整個張家,都是個巨大的危險,你我必須小心再小心。”
掩上門的瞬間,安在天聽到背後張放說的一句話,張放終於回頭了,安在天暗暗鬆了口氣,要是他剛纔無法說服張放回頭,那麼走出辦公室,就是他着手佈置把張放趕出董事局的計劃了,張放在公司苦心經營多年,勢力盤根錯節,有很多中高層幹部是他一手提拔的,即使是把他趕出了董事局,集團內部必然會元氣大傷。
這是安在天不想看到的,好在張放是個聰明人,還沒有完全失去人性,他心裡的那份親情終於在他胡蘿蔔加大棒的影響下,被他喚醒了,可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沒有過去的李大叔是死了、可是他背後的人卻像一把鋒利無比的達摩克利斯之劍,懸在他、或者是整個張家的頭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