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業之後,夏多的星圖電子、戎行安保兩個不同類目的公司發展得都不錯,乃至於同萬燕的合作也一直是欣欣向榮。在推出電子寵物時,夏多又趁機成立了星圖玩具公司,與日本的動漫公司合作,在亞洲地區推出各種動漫周邊產品。他還註冊了海外離岸公司,在星圖、戎行實現控股,爲將來公司的上市作準備。
在夏多不斷進步的同時,墨北的作品也越來越得到大衆的喜愛,特別是在配合華萃社拍攝了一段十分鐘的訪談短片後,年輕的推理家出色的外表雅緻的談吐迅速迷倒了大批日本女性觀衆(或許還有不少男性),不少本來不看推理的人都忍不住去購買墨北的作品,併成爲了他的死忠粉。
不久前,華萃社和臺灣博新出版合作舉辦了“亞洲推理劇作大獎賽”,墨北的新作獲得劇本類二等獎,並由日本東寶株式會社決定投拍。在這次大獎賽中,墨北是唯一一箇中國大陸身份的獲獎者,也是最年輕的一位獲獎者,爲媒體創造了無數話題,從海外又紅回了國內。
當年由鄭華仁拍攝的那部電影,以“被死神詛咒的電影”的稱號再度火了一把,昔日的案件、恩怨情仇都再次被媒體曝光。鄭華仁已經離開了娛樂圈,移民加拿大,銷聲匿跡,但片中的配角黃鎮等人還在圈子裡,於是藉此也再搏取了不少眼球。在接受採訪的時候,黃鎮等人也免不了要談起剛剛獲獎的墨北,其中以黃鎮的說法最爲典型。
“說實話,第一次在劇組看到北緯的時候,我還以爲是導演找來的新人呢,不過想來想去,劇本里好像沒有他這個年紀的角色。後來才知道他居然就是我們那部片子的編劇,真是大吃一驚啊。……雖說在一個劇組裡等了兩個多月,不過還是不太熟悉呢,北緯是個很孤僻寡言的人,總是安安靜靜地待在角落裡看大家拍戲。嗯?印象最深的啊……他的眼神很有戲。對,如果他來演戲的話,導演一定會給他的眼睛很多大特寫。靳瑋就是個很會用眼神演戲的人,可惜了。聽說北緯和他關係不錯……對,他和妮娜、安妮的關係都不錯……咦?這麼說起來,劇組裡和他關係不錯的人好像都……呵呵……”
接着又有媒體挖出幾年前雲邊的模仿墨北的連環殺人案,甚至還有人連再早一些墨北被綁架死裡逃生的事也挖了出來,於是已經越來越娛樂化的媒體大呼:“難道北緯37°自帶死神光芒?”“與危險日夜相伴的推理家!”
氣得夏多都想告這些媒體誹謗了。
但墨北卻顯得很淡定,“隨便他們怎麼說吧,有好奇就有關注,有關注就有銷量。反正這些事又不會影響我跟你做-愛的質量,這個才最重要,不是麼?”
夏多還能說什麼呢?必須讓北北性福起來啊!
按照夏多的計劃,向家裡出櫃的事要徐徐圖之,在對外公和大哥的滲透上他已經做得很好了,而且已經得到了夏瀅的理解。夏瀅在國外見識了不少新鮮事,同性戀已經算是平常的了,不足爲奇。
夏多和夏瀅的感情並不深,以前他總覺得這個姐姐和母親很像,都是比較自我又思想懵懂的人。但是這次夏瀅回國,姐弟倆一見面,夏多就覺得姐姐變了。大概是在國外的獨立生活讓她有所成長,就像是佈滿水汽的鏡子正在被柔軟的乾布一點點擦拭乾淨,逐漸明淨起來一樣。
夏瀅回國是爲了參加夏老爺子的八十大壽,夏老爺子雖然已經退下來了,但餘威猶在,更何況兩個兒子一個在京裡身居要職,一個在地方身擔重任,所以儘管夏家一再低調,但來給老爺子拜壽的人還是絡繹不絕。
夏多也藉此機會正式把墨北介紹給一家人。
在壽宴上,墨北還看到了一些熟悉的面孔,例如商清華、劉正揚、羅驛、李維……
劉正揚西裝革履,看起來一副意氣風發的樣子,他現在終於涉足了房地產行業,雖然海南房地產泡沫的事影響猶在,但劉正揚仍是信心十足。夏多、商清華、劉正揚等幾個年輕人不管心裡頭對不對付,表面上都很熱絡,湊在一起說生意經,說下崗,說東南亞貨幣貶值。
墨北則是應對着一些好奇北緯37°名聲的人,以及,羅驛。
當天的氣氛一直都不錯,後來在壽宴快結束的時候,賓客已經開始陸續告辭。突然夏承瀚五歲的小女兒沅沅跑過來,大聲問夏多:“小哥小哥,剛纔在陽臺上你爲什麼舔小北哥哥的嘴巴呀?他偷吃什麼好吃的了嗎?”
小女孩天真的問題讓所有人都安靜下來,但馬上她就被裘玲往嘴裡塞了一塊蛋糕,堵住了聲音,其他人也都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該談笑的談笑,該離開的……加快了步伐。
夏多拉住了墨北的手,感覺到墨北的手心微微汗溼,他看了看神情各異的家人,一瞬間就做了決定。
夏多笑眯眯地用手指點了點沅沅肉乎乎的小臉蛋,溫柔地說:“小傻瓜,那是因爲小哥喜歡小北哥哥呀。”
沅沅努力嚥下去嘴裡的蛋糕,好奇地問:“就像小哥喜歡沅沅一樣麼?”
夏多說:“不,就像你爸爸喜歡媽媽一樣。”
夏老爺子一柺杖抽在夏多胯骨上,抽得夏多一趔趄:“混帳東西!”
沅沅嚇得哇哇大哭,被裘玲趕緊抱到一邊去哄。所剩無幾的客人們尷尬萬分,再也待不下去了,紛紛找藉口佯裝無事地告辭。劉正揚離開前,眼神古怪地看了夏多一眼,似乎嘟噥了一句什麼。
羅驛則是向墨北投以安慰的眼神,似乎在表示自己的支持。墨北疲憊地扯出一個敷衍的微笑。
偌大的客廳裡只剩下自家人了,夏老爺子又揮起了柺杖,夏灣忙擋在夏多前面:“爺爺,小多口沒遮攔亂開玩笑,他是喝多了……”
夏多說:“哥,爺爺又不是老糊塗,你就別蒙他了。”
夏灣差點被弟弟給氣死。
夏老爺子一使勁,柺棍從夏灣頭頂飛了出去,要不是夏多眼明手快給接住了,那根硬度不遜於鋼鐵的份量極重的鐵黎木柺杖非得砸破他腦袋不可。夏老爺子怒吼:“夏家沒你這種不肖子孫!”
外公冷笑:“那正好,我這麼好的外孫在你們夏家本來就委屈了,夏家不要,我們駱家要。”
夏老爺子吃驚地看着他:“駱仲鑲你瘋啦?”
外公斜睨他一眼:“你才瘋了。小多是多好一個孩子,你當年就能狠得下心讓他跟父母分離,把他一個小孩子送到東北去。要是我沒記錯,丞玉早就說過跟你斷絕父女關係,戶口也早就遷出去了。這麼算起來,小多作爲丞玉的孩子,跟夏家已經沒有關係了。”
這話說得當然偏激,至少無論是法律還是社會道德都是不承認什麼斷絕父女關係的,但從俗理上來說,卻又有幾分歪理。雖然說如今沒有什麼開祠堂改祖譜的說法,但在事實道理上夏多被出繼給夏丞玉這件事,是夏家無法否認的。只不過這麼多年以來,夏多也沒有改過口,夏成睿在心理上也仍舊認爲兒子還是自己的,大家也就含糊着過了。
夏老爺子氣極敗壞,夏成睿沒想到岳父又提舊事,見兩老吹鬍子瞪眼的要掐起來,忙狠狠瞪了夏多一眼,斥道:“小兔崽子,還不……”
夏多打斷他的話:“大舅,我母親已經同意我和北北在一起了。”說着又衝目瞪口呆的駱巖梅客氣地點點頭,“大舅媽。”
這兩聲稱呼的改變就像兩支冰冷的利箭穿透了夏成睿和駱巖梅的胸膛,夏家上下都傻了,誰都沒想到,夏多居然毫無顧及地說改口就改口。
寂寞之中,外公突然拍案大笑:“好!好!”指着夏成睿說:“自食其果!”又指着駱巖梅說:“糊塗!活該!”
夏多微笑着又補了一刀:“以前母親就提醒過我,老爺子和大舅都是性如烈火、眼裡不揉沙子的人,要不然母親和我也不會有這樣的緣份。今天看來還真是如此,也是我莽撞了,早知道老人家觀念保守,就不該情不自禁。希望老爺子不要責怪晚輩。”
饒是夏老爺子這樣的人物也不禁被夏多的坦然和冷酷給驚着了,剛纔那種恨他給夏家丟人的怒火反而消褪了下去,一把推開夏灣,指着夏多冷笑道:“果然跟你媽一樣絕情,敢情你們都是石頭裡蹦出來的,不是家裡把你們養這麼大……”
夏多淡淡地打斷他的話:“老爺子,時間不早了,您年紀大了,早點休息對身體好。晚輩就不多打擾了。”
說着向外公笑了笑:“外公,我送您回家?”
外公笑眯眯地點頭:“好孩子。”領着夏多、墨北瀟灑無比地走出了夏家大門,身後傳來噼哩啪啦的聲響和沅沅驚恐的哭聲。
上了車,墨北自覺坐到副駕駛位上,讓夏多和外公坐在後面方便說話,對開車的徐選說:“去駱家。”
徐選已經修煉出了面癱神功,不管心裡有多驚濤駭浪,表情肌紋絲不動,默默地開車。
夏多嘟噥:“真糟糕,沅沅該不會被打屁股吧?”
外公瞪他一眼:“你還有空擔心你小堂妹?膽大包天的猴崽子,給你根棍子你還要把天捅漏了呢,你平日的機靈勁兒都哪去了?大庭廣衆什麼話都敢說,一點面子也沒給你爺爺留,這還有迴旋餘地嗎?”
夏多淡淡地說:“您不是也說了嘛,我都跟這個家沒多大關係了……”
外公氣得爆了粗口:“屁話!”
夏多說:“徐選,把車窗打開,別薰着外公。”
徐選默默地降下了車窗。
外公扇了夏多一巴掌。清脆的巴掌聲在小小的車廂裡分外響亮,徐選悄悄瞥了一眼墨北,墨北面無表情地看着車窗外,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夏多說:“遲早要有這麼一天,既然趕上了,我要是再畏畏縮縮那也太不像個爺們兒了。外公,你不是教我不要害怕撞南牆,要有即使頭破血流也要將南牆撞倒,開出一條新路來嗎?”
外公說:“我還教你遇事多思量,能委婉達到目的,就不要硬撐死扛!齒亡舌存!齒亡舌存!!”
夏多嘆氣:“我還是太年輕啊,外公。”
外公被他這毫無誠意的感嘆氣得什麼都不想說了,到了家門口,夏多和墨北下車送外公進屋。外公不客氣地擺擺手:“得了,你們趁早回深圳去,別在這兒待着,你爺爺正在氣頭上,他真敢叫人把你倆綁起來關上一年半載的。”
夏多說:“外公,那這邊的事就拜託你了。”
外公說:“讓夏灣給你擦屁股去,他是夏家長子長孫。”
夏多嘿嘿一笑,知道外公雖然是這麼說,但該調解的事絕對不會不做,他的身份又在那兒,即使是夏老爺子也得給面子。
外公又看了一直沉默的墨北一眼,眼神複雜。墨北默默地給外公鞠了一躬,和夏多返身上了車,回住處拿了行李,當夜就離開了北京。
在那之後,夏家的小孩是同性戀的事就傳開了,讓不少對夏多這個“別人家的小孩”很嫉恨的年輕人頗感解恨,這下子可就有話對付長輩了:“夏多有什麼呀,不就是上學跳了幾級嘛,可他也就是個本科文任,再聰明也沒念到博士吧?他不就是開了公司掙了點錢嘛,開公司的多了去了,他要不是有背景也不見得就比別人更順利吧?除此之外,他還有什麼呀?還說我沒他出息?還讓我跟他學?我也領回個男媳婦來您樂意呀?”
夏承瀚在壽宴第二天就回雲邊去了,裘玲帶着沅沅也不過來了,理由是工作太忙,夫妻倆擺明了不想摻和這事。夏老爺子身體健康,雖然是氣得砸了半個客廳,但心臟依舊強健。夏灣焦頭爛額,但還百折不撓地試圖讓老爺子和父親原諒夏多,結果被氣極了的老爺子扇一耳光,臉都腫了。夏瀅膽小,吞吞吐吐地替夏多說了幾句話,就在老爺子的怒吼聲裡提前跑回了美國。
夏成睿也生氣,可還沒等他想好怎麼收拾那個不認親爹的臭小子,就先被岳父叫去苦口婆心地勸說,還把當年的話又翻出來說,“當初你們把多多送了人,我就告訴過你們,遲早有你們後悔的時候!現在你想叫多多聽你的話,晚了!你要是還想保留一點父子親情,就別逼他。這孩子從來不給你們惹事,不讓你們操心,這是你們的福氣,別到頭來因爲這點事兒,把他推得離你們越來越遠,到時候你們可就真要失去這個兒子了。”
“這點事兒”?瞧瞧老人家這口氣,好像就是小孩打破了人家玻璃被告家長似的,那輕描淡寫得簡直不值一提。
可那能一樣嗎?好好個男人居然喜歡同性,他還不知羞恥地公開了,這以後還有哪個姑娘願意嫁給他呀?年輕氣盛,不知所謂,依夏成睿看來,夏多才是那個要遲早後悔的人。
駱巖梅在外頭也聽到了不少風言風語,還有故作同情的來給她推薦什麼能治同性戀的醫生,駱巖梅覺得丟臉死了。
駱巖梅想找墨北的家長說道說道,她兒子從小品學兼優,要是沒人勾引怎麼會突然就變成了同性戀?
孫麗華這會兒也正在思想衝擊中,墨北在壽宴第二天就打電話跟墨向陽說了,墨向陽知道這事瞞不住了,當即立斷乘飛機到了北京親自向妻子說明情況。孫麗華覺得自己都要被這個消息給震暈了,她來不及埋怨兒子就先被嚇住了——墨北現在得罪的可是夏家,就算自己家裡現在有了點錢、墨北有了些名氣又如何,一樣是以卵擊石。要是夏家想拿墨北撒氣,孫麗華覺得自己未必有那個本事保護好兒子,沒準兒全家老小都要被連累。
怎麼辦?怎麼辦?孫麗華急死了。
這種情況下再聽說駱巖梅要見她,孫麗華拿不定主意是要去道歉,還是要先下手爲強指責夏多勾引了自己的兒子——不管怎麼說,夏多可比墨北大好幾歲呢,倆孩子在一起,怎麼着都得是大的那個負責任吧?
墨向陽說:“我們不是要去跟夏家爭個誰對誰錯——本來兩情相悅的事也沒什麼對錯可言,麗華,別緊張,就當是去會親家。”
孫麗華目瞪口呆,“向陽,你瘋啦?”
墨向陽笑了笑:“倆孩子是青梅竹馬,從小培養起來的感情,夏多也是咱們看着長大的,這孩子很優秀,對小北又是死心塌地的好。不管別人怎麼說,我是覺得倆孩子能過得好,我就放心了。”
孫麗華越想越難過,推開試圖擁抱她的墨向陽哭了起來:“你早就知道!就瞞着我一個!什麼都瞞着我,我還是不是他媽?你說得倒是輕鬆,兩個男的能在一起過一輩子嗎?你看小衛……”
墨向陽輕聲說:“你看小楠和小馮。”
孫麗華頓了頓,說:“小楠他倆才幾歲,半輩子都沒到呢。小北才十八就讓夏多給勾到手了,不對,現在回想起來,夏多這個小王八蛋,肯定是幾年前就……這小兔崽子!倆不省心的玩意兒!小北這個糊塗蛋,要是過着過着夏多不要他了,去結婚了,那他怎麼辦?後悔都來不及。”
墨向陽啼笑皆非:“你擔心得也太長遠了,且看眼下。”
孫麗華惱火:“眼下?眼下就是個把父母都架在火上烤,他倆一溜煙跑沒影了,快活去了。爹媽都要燒死了他們也不管。沒良心的小混蛋,還不如塞回肚子裡再重生一遍。”
墨向陽聽得可樂,哈哈地笑,笑得孫麗華也不焦慮了,慪一肚子氣,咬牙切齒地準備去深圳揍兒子。至於會親家?開玩笑,誰的媽誰去哄,她可不想白白送上門去被人罵。
孫麗華磨刀霍霍的時候,夏多和墨北正依偎在一起看香港迴歸呢,有一句沒一句地點評着查爾斯王子的髮際線,順便商量着出櫃的後續處理。
墨北覺得有意思的是,他現在並不焦慮,也沒有什麼偏激的對抗的想法,好像有恃無恐一樣。或許,是因爲有人在和他一起面對,並且承諾過抓住他的手絕不放開。至今爲止,那個人的承諾總是有效的。
墨北扭頭在“那個人”臉頰上嗅了嗅,溫暖的氣息。
夏多側過頭來,在墨北微涼的鼻尖上親了一口,說:“那麼,消夏就去夏威夷怎麼樣?威基基海灘,草裙舞,衝浪,潛水。”
墨北摸了摸夏多的胯骨,那天捱了一柺杖後青腫的樣子讓墨北心疼了好幾天。穿着泳褲身材一流的美少年,沾着海水和細幼白沙的身體……墨北微笑,“好。”
作者有話要說:這章寫完之後,感覺不對,換了種寫法重寫了一遍,還是覺得很侷促。
謝謝柒月。和星星慕榮的地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