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瑾大公主爲何會突然造訪?巧竹不解。想到華瑾大公主和齊玄宸的關係,心中又有了幾分瞭然。
自從齊玄宸一行人進入皇城,他和華瑾大公主的關係便被有心人傳出,弄的全城皆知,園子裡的下人們自然也心中清楚。
華瑾大公主造訪,婢女如此鄭重其事,不外乎是因爲她的特殊身份。
男主子的生母這個身份,足以讓園子裡向來穩妥的下人們自亂陣腳。
巧竹略微斟酌,便對婢女說道:“往日如何招待尊貴客人,今日便如何行事,切莫多想。”
“這樣可以嗎?畢竟…若是有所怠慢,奴婢們擔當不起啊!”婢女擔心的扯着手指,似乎無所適從。
這個婢女本是齊玄宸府中的婢女,寧薇向來無需她伺候,原就沒有伺候過女主子的她,想到華瑾大公主的身份,便不由自主的發怵。
巧竹笑了笑,還未開口說話,婢女又擔心的問道:“巧竹姐姐,茶水用王妃的登仙茶可好?”
在她看來,招待華瑾大公主,一定要用最好的才行。
巧竹見她如此慎重,便點頭說道:“就這樣辦吧,我上次放在大廚房的茶葉可還有?若是沒有,我再去取一些送去。”
“還有,還有,那東西珍貴,奴婢們不敢亂動,近日也沒有貴客來訪,茶葉一直鎖在櫃子裡。”婢女連忙回話,生怕巧竹以爲她們貪墨了茶葉。
巧竹未有此意,她拍了拍婢女的手,安慰道:“好了,你快去準備吧,無需多想,我先回小姐那裡伺候了。”
婢女點了點頭,接過巧竹手中的托盤,“巧竹姐姐快去吧。”
巧竹衝她笑了笑,以示感謝,這才轉身快步朝後院走去。
抄近路來到寧薇的院子,回頭看見華瑾大公主一行人還在往此處走來,巧竹趕緊進了屋子,來到寧薇身邊。
“小姐,華瑾大公主來了。”
寧薇點頭,伸手從巧竹腰際捏下一根枯枝,笑道:“怎的這般着急?身上沾了枯枝也沒有察覺。”
巧竹卻是環顧一眼,有些慌亂的問道:“小姐,姑爺今日不在園子裡麼?”
前一次寧薇在宮中昏倒,巧竹並不知發生了何事,只知寧薇昏倒之前見過華瑾大公主,如今寧薇再次與華瑾大公主相見,齊玄宸又不在此處,這讓巧竹不由有些擔憂。
含翠聽到巧竹所言,忍不住輕聲說道:“姑爺今日出城巡視,華瑾大公主怕是刻意挑選此時前來,也不知道她…”
“含翠,休要多言,”寧薇出聲阻止含翠繼續往下說,“扶我去門口迎一迎。”
站在寧薇身邊的劍眉和含翠立即扶起寧薇,巧竹則上前一步領路。
寧薇面上掛着恰到好處的微笑,心中卻琢磨開來。
傅卓朗領着一干兵士在城外的一座莊子上駐紮,齊玄宸體恤下屬,今日特地去巡視一二,看看有沒有什麼不妥當之處。
偏偏在這個時候,華瑾大公主前來冠雲園,只怕正如含翠所言,華瑾大公主是刻意挑選此時來此。
所爲何事,寧薇心中明瞭。
“小姐,小姐,華瑾大公主到了。”
劍眉低聲喚醒有些失神的寧薇,寧薇連忙擡眸看向不遠處,只見珠兒扶着身形略微不穩的華瑾大公主朝她走來。
寧薇連忙迎了上去,語氣關心道:“華瑾大公主腿傷未愈,爲何沒有乘坐軟轎?”
華瑾大公主的臉色又幾分憔悴,眼角本微不可查的細紋,似乎加深了許多,她扯了扯嘴角,衝寧薇笑了笑,笑容很是勉強。
“本宮前來有事想求,自然要懷揣幾分誠意。”
寧薇微微一愣,顯然沒有想到華瑾大公主會這樣說,她這樣一說,無疑是將了寧薇一軍!
“大公主言重了,還請大公主去屋裡坐,巧竹,備茶。”寧薇並不接話,只是請華瑾大公主進屋就坐,華瑾大公主微微皺眉,看着寧薇的肚子暗自嘆氣。
華瑾大公主安靜落座,寧薇未曾坐上主位,也未曾坐在華瑾大公主旁邊,而是示意劍眉扶着她坐到了華瑾大公主的對面。
兩人一左一右的坐着,中間有些距離,難免顯得有些生疏。
華瑾大公主見狀,並未多言,只是微皺的眉頭一直未曾鬆開。
無人開口說話,氣氛難免有些凝重,直到婢女端上茶水,才稍有緩和。
華瑾大公主本無心品茗,卻還是端起茶盞,輕抿一口。
登仙茶入口,不凡立顯,華瑾大公主有些驚訝的擡眸看向寧薇,問道:“這便是你所培育的登仙茶?”
寧薇先前聞到茶香,便知婢女給華瑾大公主端上的是登仙茶,見她詢問,便微笑着點點頭,道:“還望大公主莫要嫌棄。”
“此茶果真不同凡響,如此特別的茶,本宮豈會嫌棄。”華瑾大公主再次抿了一口茶水。
隨後,她輕輕放下茶杯,輕嘆一聲,道:“此茶雖好,只可惜此時此刻,本宮卻是無心品茶。”
她再次擡眸看向寧薇。
寧薇抿了抿脣,不願順着華瑾大公主的話往下說,可若是不說又顯得過於無禮,只得無奈問道:“何事讓大公主如此煩憂?”
華瑾大公主眉頭微鬆,“想來你也應該聽宸兒說起過,前日皇上病情急轉直下,皇上身系萬千百姓福祉,他龍體欠安,本宮難以安枕,又豈會有心品茗?”
勤帝病情有變,華瑾大公主曾經找過齊玄宸,希望他讓寧薇再次爲勤帝施針。
然,齊玄宸卻不由分說的拒絕了,他聲稱寧薇即將臨盆,自顧不暇,無法催動內力,就算爲勤帝施針也沒有絲毫用處。
華瑾大公主並沒有全然相信,她認爲寧薇此刻爲勤帝施針,固然有些勉強,但也並非全然不可行,齊玄宸只是因爲緊張寧薇,這纔出言敷衍。
是以,今日她特地趁着齊玄宸不在冠雲園,前來說服寧薇。
寧薇雙手扶着圓鼓鼓的肚子,垂眸應道:“此處前來西魏,原是爲了勤帝的病症而來,只是…”
“本宮明白你的苦衷,也清楚生兒育女的辛苦,若是可以,本宮也不想讓你費神。”
華瑾大公主打斷寧薇的話,看向寧薇的眼神,蒼涼中夾雜着請求。
“雖未曾挑明,可你…終究是本宮的兒媳婦,你肚子裡的孩兒,更是本宮的親生孫兒,本宮如何捨得你們母子受苦!這些年來,本宮不曾盡到做母親的責任,於宸兒,於你,還有你肚子裡的孩兒,皆心中有愧。若非迫不得已,本宮也希望此次前來,只爲單純看看你們母子。”
寧薇又怎會聽不出華瑾大公主的無奈,只是如今這種情形,她實在愛莫能助。
寧薇抿着嘴脣,垂頭不言。
華瑾大公主神色悲苦,繼續說道:“當年本宮沉浸在往事之中,久久不能振作,讓勤兒受了許多苦楚,勤兒有此一劫,也是本宮當年疏忽的過錯。他是個好孩子,不該受這樣的苦難折磨,他本該如宸兒一般無憂無慮的長大,是本宮累他至此。只可惜,本宮縱使有心,亦無法爲他承受,如今你是勤兒唯一的希望,本宮此生只求過他人一回,今日本宮求你,求你救救勤兒!”
寧薇悄悄拽緊衣襟,心中思緒混亂。
她突然擡眸看向華瑾大公主,輕聲道:“大公主對勤帝如此有心,真叫人羨慕,只可惜阿宸雖是大公主的親生兒,卻是得不到大公主如此眷顧!”
是的,在聽到華瑾大公主不惜放下身段相求之時,寧薇心中涌起了不甘。
爲齊玄宸而不甘!
華瑾大公主對一個侄兒可以如此掏心掏肺,爲何偏偏漠視齊玄宸這麼多年?
想到齊玄宸每每提起生母時的神情,寧薇心疼不已,她實在忍不住,這才說出了方纔那番話。
華瑾大公主聽言,頓時失神片刻。
寧薇說這番話時,語氣溫和淡然,只是這一字一句,對華瑾大公主來說,卻是錐心之言。
她深吸了一口氣,毅然起身,走到寧薇面前。
劍眉見狀,嚴陣以待,生怕華瑾大公主對寧薇不利。
然,華瑾大公主卻是鬆開珠兒的手,拂衣下跪,衆人驚呆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