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蘇心漓醒來後,就再沒去休息,餘下的小半個晚上,她都是在藥房度過的,蘇府內,各式各樣品種的酒,全部都被搬到了蘇心漓的藥房,蘇心漓並不想這件事情傳出去,打草驚蛇節外生枝,所以這些事情就只讓府裡幾個親近的人去辦,並沒有驚動其他人,每一種酒,蘇心漓叫得上名的,叫不上名的,蘇心漓全部一一試驗,結果就是,那躲在玉珠中的血蟲對梅花酒的興趣最高,便是她用了可以放倒一頭大象的迷藥,還是可以讓它清醒過來,發出騷動,也因此,蘇心漓對南夏那所謂的蠱毒之術也越發的忌憚。
南夏國很小,就只有琉璃十分之一的大小,而且人口也不多,歷代定國公的手記,蘇心漓差不多看完了,這讓她對南夏有一定的瞭解,那裡的百姓對掌控了蠱術的皇靈有近乎盲目的崇拜,因爲與外界隔絕,他們十分的野蠻,一直到現在,他們很多人都還吃生的東西,這也是皇靈一族在那裡做大非常重要的原因,這要是在琉璃,肯定會被認爲是歪門邪教,人人得而誅之的,蘇心漓也有些搞不懂那些人到底是怎麼想的,怎麼能允許別人將蟲子養在自己的身體裡面,並且認爲這是一件榮幸的事情呢?
驗證的結果,蘇心漓並不意外,如果什麼東西都可以將那蠱蟲勾引出來的話,那皇靈一族在南夏也不會有這樣崇高的地位,而且讓文帝和金國都心生忌憚,一心想要拉攏。
一直到第二天傍晚,蘇心漓在蘭翊舒水兒等人的幫助下,纔將各種酒都一一做了實驗,一整天都沒有吃東西,也沒有休息,在藥房忙着的時候蘇心漓不覺得有什麼,可這會忙完了,蘇心漓頓時覺得又累又餓,精疲力盡,剛回到屋子,蘇心漓就給自己倒了口茶,因爲太累,直接就趴桌上了,原就想着趴一會,不過剛站到了桌子,就睡過去了,肚子都還是空的。
蘭翊舒比蘇心漓更晚一些回房間,才一進去,就看到蘇心漓趴在桌上,人已經睡着了,他微微嘆了口氣,將蘇心漓抱着到了牀上,替她換了身乾淨舒適的衣裳,然後叫了流朱流雲兩個丫鬟在這裡守着蘇心漓,自己去洗澡去了,在藥房裡呆了一整日,蘭翊舒覺得自己身上除了藥味就是酒味,還有一股說不出的極爲怪異的味道,蘭翊舒覺得應該是那血蟲,蘭翊舒和蘇心漓一樣,都是又累又餓,但不至於像蘇心漓那樣疲倦。他的潔癖還是沒有改變,這潔癖不單單針對其他人,也包括他自己,唯一例外的就只有蘇心漓,蘭翊舒自己都覺得奇怪,好像不論蘇心漓什麼樣子,他似乎都不會嫌棄。
蘭翊舒沐浴後,重新換了身衣裳,他回來的時候,流朱流雲兩個人都還沒有醒,他將兩個人打發了下去,脫了鞋,便陪着蘇心漓一起睡,蘇心漓睡了差不多近兩個時辰,她是被餓醒的,醒來的時候戌時都已經過了,外面的天色全黑了,昨晚上,流朱流雲她們都陪着蘇心漓忙碌了一整個晚上,現在大家也都各自去休息了,所以蘇心漓的整個院子都是靜悄悄的,一丁點聲音都聽的清清楚楚。
蘇心漓一醒,感覺到有人抱她,就知道是蘭翊舒,扭頭看蘭翊舒的時候,他像是感應到什麼似的,也睜開了眼睛,蘇心漓不好意思的笑笑,每次她一醒,蘭翊舒肯定就睡不着了,昨晚他陪了自己一個晚上,現在肯定也累極了。
“肚子餓不餓?”
蘭翊舒撫摸着蘇心漓的臉,柔聲問道。
蘇心漓任由蘭翊舒盯着,老實的點了點頭,已經一整天沒吃任何東西了,不餓纔怪了,她就是被餓醒了。
“我讓人將吃的東西送進來。”
說話間,蘭翊舒就已經坐了起來,蘇心漓也坐了起來,看向外面的天色,“現在什麼時辰了,已經很晚了吧?青藤昨晚也累了一宿,她要睡了,就不要吵醒她了,我隨便吃點就好。”
她是一從藥房離開回來趴桌上就睡着了,不用想也知道是蘭翊舒將她抱到牀上休息的,青藤她們肯定不行,她們這幾個丫鬟,一個個都恪盡職守的很,沒到時間肯定不會休息的,要她們入睡了,肯定也纔剛躺下,現在天這麼冷,她們既然睡着了,蘇心漓也就不願意吵醒她們,畢竟昨晚不是平時,大過年的,還讓她們陪着自己忙,蘇心漓心裡到底是有些過意不去的。
“我讓齊磊準備了。”
蘇心漓知道蘭翊舒早就已經有所準備了,也就由着他了,蘭翊舒離開後,蘇心漓叫了另外的丫鬟進來,讓她們將牀上的被單被套還有牀單枕頭全部都換了,她一直都沒忘記,蘭翊舒有潔癖,蘭翊舒進來的時候,就看到幾個丫鬟忙碌着,蘇心漓就站在牀邊盯着,等她們忙完下去了,蘇心漓又讓她們準備熱水送到浴室去,她沒有潔癖,但是一想到那隻喝了人血的蟲子和自己那麼近距離的接觸過,她就覺得渾身發麻,噁心的很。
齊磊的速度很快,沒一會,就送來了色香味俱全的飯菜,蘇心漓肚子確實是餓了,再加上可口的飯菜都是她愛吃的,所以蘇心漓一個人吃了不少,填飽了肚子後,蘇心漓覺得整個人都變的有力氣了,也精神了許多,這纔去了浴室,有她之前從相府帶來的幾個二等丫鬟伺候着,她去沐浴的時候,蘭翊舒則在屋子裡等這她,他看着牀上新換的牀單,脣邊有了笑意。
約莫過了一刻多鐘的時間,蘇心漓才又重新回了屋子,回來的時候,她頭髮都還有些溼漉漉的,顯然是剛洗了頭,頭髮沒有擦乾,蘭翊舒見狀,取了毛巾就替她擦頭髮,而離開的丫鬟則心照不宣,替他們將門關上,很快,屋子裡又就只剩下蘇心漓和蘭翊舒兩個人了。
“那串玉珠——”
蘭翊舒站在蘇心漓的身後,她原本是想問關於那串玉珠的事情,但一想到流朱最後說的那句話,到嘴邊的話,愣是沒問出口,蘭翊舒雖然吞吞吐吐,不過蘇心漓豈能不知道他的意思,她摸了摸自己的頭髮,已經差不多幹了,她纔剛睡醒,這一時半會肯定睡不着了,等會想睡的時候,肯定就幹了,蘇心漓這樣想着,握住了蘭翊舒忙碌的手,讓他在自己的身邊坐下,然後盯着他說道:“這件事情,我原就不準備瞞你,你問不問,我都是要與你說的。”
蘇心漓知道,蘭翊舒之所以問這件事情,是因爲他關心她,而他欲言又止,是因爲他心裡清楚定國公府的人在她心目當中的重要性。
這件事情,牽涉到整個定國公府的安危,但因爲慕容雨身份的特殊性,在沒有切實的證據之前,她肯定是不會將這件事情告訴定國公府任何一個人了,更不要和他們商量了,所以目前,她唯一能說的人就只有蘭翊舒。
“這串玉珠,是我大舅母送給我的,就我們訂婚的時候,她送給我的賀禮。這玉珠手鍊,是她母親生前在她出嫁的時候送給她的禮物,我覺得太過貴重了,你也知道,我前段時間忙的很,我擔心這玉珠掉了或者發生損壞,將來不好交代,所以一直沒敢戴,讓流朱給收起來了。”
蘭翊舒點了點頭,然後認真嚴肅又極爲中肯的說道:“這件事情,與你的大舅母脫不了干係,說不定一直潛在定國公府的人就是——”
“怎麼可能?”蘭翊舒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蘇心漓打斷了。這樣的事實,對蘇心漓來說,她有些接受不了,舅母的母親原本就是外婆的人,根本就不可能和南夏有什麼聯繫,而且舅母和舅舅一直都十分的恩愛,她之所以會變的像現在這樣病怏怏的,整日躺在牀上,都是爲了舅舅,這些年來,她在定國公府,一直都安分守己,對她的幾個哥哥,也是關愛有加,蘇心漓實在想不出來她要害定國公府的原因。她之前一直都將懷疑的對象鎖定在她的幾個嫂子身上,當然,二舅母她也懷疑過,但是大舅母,她真的從來沒考慮過,和雲氏還有程鵬他們一樣,對慕容雨,蘇心漓心裡同樣存着一份感激和愧疚。
蘇心漓見蘭翊舒一副不滿的態度,就好像她是被自己的主觀感情矇蔽了似的,蘇心漓忙又道:“這件事情,大舅母她應該是不知情的。”
蘇心漓說這句話的時候,聲音並不是很大,而且聽起來有些心虛,看起來像是欲蓋彌彰,蘇心漓說完,就沒有再說話,不不得不承認,不管她之前是怎麼懷疑的,但是就目前她掌握的證據來說,慕容雨的嫌疑確實是最大的,但是這樣的事實,真的很讓她排斥,她情願相信她的二舅母會背叛定國公府,也不願意相信那個人是她。
“蘇心漓,你既然一心爲定國公府,這個時候,更不應該被自己的主觀情感所矇蔽。”
蘭翊舒的目光清冷,說話的聲音也不重,但是這對蘇心漓來說,卻有一種說不出的壓迫感。
蘭翊舒可不願意相信這是巧合,這世間哪裡有這麼多的巧合,就算這真的是個巧合,蘭翊舒也不得不防,對於想害蘇心漓的人,蘭翊舒是一個都不肯放過的,如果不是因爲那個人是蘇心漓的大舅母,是她十分在意的親人,他一定會讓人把她殺了,以絕後患。蘭翊舒擰着眉頭,繼續道:“昨晚的那個蠱蟲應該只是幼蟲,它應該剛離開寄居的人體不久,而梅花酒的香味應該是它最喜歡的,所以它纔會被勾出來的,也就是說,你舅母戴了那麼久的玉珠,是最近纔有蠱蟲進去,而這麼巧,以前一直在家中養病的她這時候居然將這串珍貴的玉珠給你了,蘇心漓,你該覺得慶幸,自己沒有戴着那玉珠,不然的話,那蠱蟲現在就在你的體內了,如果它現在寄居的是你的身體,就不知道這梅花酒能不能輕易將它勾出來了?”
蘭翊舒的神情凝重嚴肅的很,蘇心漓不由想到昨晚上那渾身吸滿了血的蟲子不停的變小變扁的身體鑽進了酒壺,如果它進入自己的身體的話,應該也是那個樣子的,想到這裡,蘇心漓不由一陣的惡寒。
蘇心漓知道蘭翊舒那話的意思,蠱蟲多是在人的身體用血餵養的,那隻蠱蟲是很喜歡梅花酒沒錯,但如果是在人體內的,肯定不會輕易被勾出來,昨晚上,他之所以會從一直偷偷藏身的玉珠裡面跳出來,是因爲在那串玉珠呆的時間不長,而玉珠冷冰冰的,沒有人氣,不是它喜歡的環境,而這針對的僅僅是幼年的蠱蟲,如果是成年的蠱蟲,不管用什麼東西勾引,它都不可能會從人的身體離開。一般,成年的蠱蟲是一歲以上,蘇心漓猜測,顏宸璽身體內的那條蠱蟲應該就不足一歲,因爲下毒的人目的不在顏宸璽,而是爲了牽制利用蘭翊舒,至於這玉珠內的蠱蟲爲什麼是幼蠱,想來是相同的原因。
蘇心漓抿着脣,一直一直沒有說話,她忽然想到自己昨日去定國公府的時候,慕容雨對她說的那些話,她似乎十分在意她是不是有沒有戴那玉珠手鍊,她當時以爲她是因爲自己辜負了她的一番心意生氣,但是現在看來,事情根本就不像她想象的那麼簡單,其實,蘇心漓已經被蘭翊舒說服了,因爲她心裡清楚,這絕對不只是個巧合那麼簡單,雖然這樣的事實她排斥抗拒的很,但是蘇心漓卻又不得不接受,定國公府的那個內賊很有可能是慕容雨,但是她現在爲什麼突然對自己下手了呢?她的背後,又是誰在指使,蘇心漓覺得難受,心裡酸酸的。
蘭翊舒見她心情低落,緊握住了她的手,蘇心漓擡眸看向她,漂亮的媚眼兒,滿是受傷,“蘭翊舒,我想,你說的並沒有錯。”
她吸了吸鼻子,將昨日在定國公府和慕容雨之前發生的事情告訴了蘭翊舒,聽的蘭翊舒氣的臉都青了,蘇心漓嘆了口氣,一臉的感傷,“蘭翊舒,我實在想不通大舅母這樣做的理由。”
蘇心漓心中刺痛,還有種說不出的擔憂,雖然這些年,定國公府後院的事情一直都是程鄭氏在打理,程鄭氏生的孩子也更多,但是慕容雨在幾個老人心目當中的地位還是更高的,如果她真的出賣了定國公府,那外公外婆他們肯定會很傷心的,還有大舅舅和幾個哥哥,尤其是大哥二哥,他們肯定會很傷心的,只要一想到這些,蘇心漓就覺得心裡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似的難受。
“那就不要想,傻瓜,我不是說了嗎?不論發生什麼事,我都會在你身邊,陪着你一起面對的,不要多想了,睡吧。”
蘭翊舒將蘇心漓摟在懷中,輕拍着她的肩膀,那聲音輕柔,溫柔的彷彿掐出水來,就好像他懷中是個小孩似的,蘇心漓靠在蘭翊舒的肩上,她現在頭有些疼,因爲情緒激動,腦子也混亂的很,乖乖的嗯了一聲,然後也伸手摟住了蘭翊舒,她才閉上了眼睛,在蘭翊舒的身上靠了一會,突然想到什麼,推開蘭翊舒,認真的盯着他的眼睛說道:“現在我們還沒掌握切實的證據,也不知道大舅母這樣做的理由和目的,她背後到底是誰在指使,未免打草驚蛇,這件事情你暫時不許插手。”
蘭翊舒對她有多在意蘇心漓是知道的,應該說,她心裡明白自己有多在意蘭翊舒,同樣的事情,如果發生在蘭翊舒身上,她纔不管那個人和蘭翊舒是什麼關係,爲了不讓他再受到傷害,肯定會想方設法的把那個害他的人給除了,但是現在,還真不行,如果可以,蘇心漓希望慕容雨趁着現在還沒東窗事發之前收手,然後將所有的一切都說清楚,那樣的話,蘇心漓還是願意替她隱瞞這些事情的。
蘭翊舒盯着蘇心漓,沉思了片刻,事關蘇心漓的安危,他怎麼可能袖手旁觀?不插手,蘭翊舒覺得自己無論如何也不能答應的,不過蘇心漓的態度也很認真,蘭翊舒想了想,開口道:“我就只讓人偷偷監視慕容雨。”
蘇心漓正要張口反駁,蘭翊舒很快又道:“你放心,肯定不會讓慕容雨發現了,這件事情就這樣了,我不能再退步了。”
蘇心漓看着蘭翊舒一臉嚴肅的樣子,知道這已經是蘭翊舒的底線了,就算知道不答應,蘭翊舒估計還是會偷偷那麼幹,想了想,也就妥協了。
第二日,蘇心漓一醒來,就將流朱流雲等知道並且參與了昨晚事情的人全部叫了她的房間,既然她不準備打草驚蛇,自然不能讓昨晚的事情外泄,蘇心漓想過了,如果奸細真的是慕容雨的話,那她這些年所謂的養病必定不是簡單的養病,這只是個幌子而已,她對外界的消息必定只是靈通的,蘇心漓再三叮囑了他們,昨晚的事情,絕對不能泄露出去,尤其是流朱,她還特意留她下來說話了,對於蘇心漓的命令,流朱自是答應的,不過蘇心漓心中卻想着,今後去定國公府的話,爲了不露出馬腳,最好是不要帶流朱去了。
原本,蘇心漓是準備帶蘭翊舒一起去定國公府的,但是現在發生這樣的事情,蘇心漓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慕容雨,對她那樣好的大舅母,與她那樣親近的人,蘇心漓越想越覺得不可思議,也覺得痛心不已,她覺得自己還需要一些時間去接受並且消化這個事實,所以蘇心漓並沒有去定國公府,而是先回了相府一趟,去相府的話,蘇心漓自然不會帶着蘭翊舒一起了,而且比起上次過年前一天來的時候,蘇心漓這次什麼也沒帶,原本,陳氏在聽說蘇心漓來的時候還挺高興的,但是聽下人說她是兩手空空來的,立馬就不樂意了。
蘇心漓到蘇府後,自然先是向她請安的,愛財的老太太滿心歡喜卻什麼都沒得到,自然沒少給蘇心漓擺臉色,蘇心漓也不在意,該做什麼做什麼,淡然的很。陳氏的態度冷淡,蘇博然的態度卻熱切的很,他和蘇心漓在一起聊天的時候,蘇汐月和蘇淺月二人一直就站在旁邊,蘇博然的意思很明顯,蘇汐月和蘇淺月二人過了年已經是十一了,差不多到了可以物色成婚對象的時候了,現在在琉璃,蘇心漓的地位可比蘇博然高多了,她參加的一些宴席,多是有貴人主子的,那些人對蘇心漓的印象好,蘇心漓要將蘇淺月和蘇汐月帶在身上,她們二人的名聲自然也能好起來。
這件事情,蘇博然顯然是蓄謀已久了,說起來的時候是侃侃而談,理由相當充分,蘇汐月和蘇淺月二人也是一臉的雀躍,滿是期待和請求,可不管他們怎麼說怎麼做,蘇心漓不願意就是沒答應,將三個人都氣的夠嗆,後來還是高怡婷出面勸解,蘇心漓纔沒和蘇博然吵起來。
巳時將過的時候,蘇妙雪忽然來了,其實這並不奇怪,嫁出去的女兒,正月裡是要回門拜年的,但是這上次不一樣,這次回府的除了蘇妙雪,顏司明也來了,蘇博然一聽顏司明來了,忙出門迎接了,對蘇心漓並不怎麼熱切的陳氏聽到顏司明來了,也去恭迎了,蘇博然離開的時候,高怡婷自然也是跟着的,很快,偌大的院子,就只剩下了蘇心漓和她帶來的兩個丫鬟——水兒和流雲。
流雲冷哼了一聲,有些憤怒,更多的是輕視和不屑,“一羣沒眼力見的東西。”
蘇心漓聞言,只是淡然一笑,顏司明是皇子,身爲天子的兒子,他的身份尊貴那是自然的,而且他這些年因爲替太子辦事也確實積累了不少人脈和實力,但就他現在在朝堂上的影響力,尤其是對文帝和幾個皇子的影響力,那是完全不能和蘇心漓相提並論的,陳氏,確確實實是沒眼力見的,一個並不是很大戶人家的寡婦,對天子家的人自然有着忙碌的崇拜和熱衷,這是蘇心漓比不了的,不過蘇博然之所以這樣急忙忙的衝出去,卻不是因爲沒眼力見,而是他太過自以爲是了。
蘇博然覺得她是他的女兒,雖然他知道他現在已經掌控不了她了,但因爲他們之間的關係,他的心裡一直以來都有一種優越感,高高在上的優越感,他覺得她不能也不敢對他怎麼樣,因爲她揹負不了不孝這樣的罵名,但是顏司明不一樣,不管他是得寵也好不得寵也罷,他都是皇子,而事實上,顏司明雖然是所有皇子中身份最低微的,但是他現在的處境並不差,因爲他背後站着的是皇后和太子,而且,因爲蘇妙雪的事情,蘇博然將顏司明得罪的很嚴重,爲免他報復,讓自己丟了烏紗帽,他自然是要好好巴結顏司明的,不敢有絲毫怠慢的。
“我們也去看看吧。”
畢竟是皇子,天家的人,從身份上來說,高了她一籌,她人在相府,他又到相府來了,她自然沒有躲着不見的道理。
蘇心漓到相府門口的時候,蘇妙雪和顏司明也已經到了,蘇博然正和顏司明在那裡寒暄,兩個人不知道在談什麼,有說有笑的,神情都還挺愉悅的。前幾日,就只有蘇妙雪一個人來相府的時候,她是兩手空空,但是這回,因爲顏司明一起來了,所以帶了不少禮物,外嫁的女兒回孃家拜年,自然是要帶賀禮的,這是規矩,蘇心漓可不覺得自己有什麼失禮之處,畢竟她還沒嫁人呢,陳氏看着那些賀禮,笑的是合不攏嘴,蘇汐月蘇淺月還有蘇沐靈也在,她的這三個妹妹在看到顏司明的時候,是一臉的嬌羞,那小臉紅的讓一旁站着的蘇心漓都有些受不了,就算顏司明長的人模狗樣,她們少女懷春,也該換個對象吧。
蘇心漓並沒有上前請安,而是站在了原地,底氣足的很,而這樣的底氣,讓蘇心漓覺得權利真的是個好東西,尤其,手上掌握的還是實權,就算是皇子又怎麼樣,只要登機的不是他,還不是要對自己低聲下氣的,尤其是現在,更是如此。
蘇心漓剛在原地站了沒多久,顏司明就發現她了,不過他假裝沒看到,繼續和蘇博然說話,但是等了好一會,還不見蘇心漓上前,顏司明心裡頭也有些惱了,不過一想到蘇心漓過去對自己的態度,又覺得不足爲奇,她會上前主動與自己打招呼請安才奇怪了,這樣一想,顏司明就好像是剛發現蘇心漓似的,掃向了蘇心漓的方向,然後笑出了聲,“蘇小姐也在啊。”
雖然蘇心漓現在已經是右相了,不過多數的時間,顏司明還是稱呼她蘇小姐,因爲他覺得右相太過生分了,雖然蘇心漓從來就沒想和他熟過,不過顏司明心裡卻是想着的,到現在,就算蘇心漓已經和蘭翊舒訂了婚,兩人幾乎都已經在一起了,他都還盼着的。
蘇心漓聽到他叫自己,笑了笑,這才上前,朝着顏司明福了福身,“我方纔見姐夫與父親聊的開心,就沒有上前打擾。”
蘇心漓並未將蘇妙雪當成姐姐,顏司明更不是她的姐夫,她這樣說,就是爲了氣顏司明而已,因爲她心裡清楚,他一點也不希望成爲蘇妙雪的夫君,她的姐夫,果然,蘇心漓剛叫了姐夫,顏司明臉上的笑容凝注了,其實,顏司明是個極爲擅長僞裝的人,只能說,蘇妙雪帶給他的陰影實在是太大。
蘇心漓看着顏司明陡然變黑的臉,笑的越發開心,顏司明看着蘇心漓璀璨絢爛的笑容,只覺得心神一陣恍惚,他已經很長一段時間都沒見到蘇心漓了,而這樣近距離的看她,更是自他和蘇妙雪大婚後就沒有了,昨晚過年的宮宴,他以爲蘇心漓會去的,但是宴會上,他連她的人影都沒看到,定國公府的人也沒有參加,原本,他是抱着和蘇心漓見一面的期待的,那樣的結果,自然讓他失望不少。
蘇心漓的樣子,一點也沒變,還是那麼美,應該說更美了,因爲方纔他要佯裝沒看到蘇心漓,所以在看了她一眼後,立馬就別開了視線,現在這樣近距離認真仔細的看她,顏司明發現,自己對她,越發的動心了,那股將她佔爲己有的慾望依舊十分強烈,甚至比以前更加濃烈了,他覺得,征服蘇心漓這個女人,一定可以給他帶來前所未有的滿足感。
蘇妙雪站在一旁,見顏司明盯着蘇心漓看,心裡立馬就不舒服了,雖然她現在已經知道蘇心漓對顏司明並沒有那個意思,這所有的一切只是顏司明自己一廂情願的單相思,但她就覺得蘇心漓是狐狸精勾引顏司明,還有顏司明也是,明明都已經有她了,居然還三心二意,尤其還是當着她父親和妹妹的面,她的顏面往哪裡放,蘇妙雪想這些的時候也不想想,就她這樣名聲的女子,又是這樣的品行,不論哪個男人娶了,都不可能守着她。
蘇心漓臉上的笑容燦爛,卻刺痛了蘇妙雪的眼睛,因爲蘇心漓的那張臉,不管配上什麼樣的笑容,發自內心的也好,譏誚嘲諷也罷,都有一種絢爛的光彩,讓男人喜歡動心,女人嫉恨惱火的光彩。
蘇妙雪幾步就走到了顏司明的跟前,然後當着蘇心漓的面挽住了他的手,顏司明原本就不好看的臉色這會就更難看的,他不着痕跡的掙扎了幾下,但是蘇妙雪抱的他很緊,他自然沒有成功,他回頭,看了蘇妙雪一眼,那雙幽暗的雙眸就好像是深不見底的黑洞,滿是冰冷的警告和威脅,就好像尖銳鋒利的冰刀一般,看的蘇妙雪心頭不由的發寒,面色都白了幾分,下意識的就送來了顏司明的手。
蘇心漓見狀,不由勾了勾脣,“姐夫你這個樣子,會嚇着姐姐的。”
蘇心漓說着,意味不明的輕笑了一聲,也讓顏司明收回了視線,可蘇妙雪卻沒從方纔的恐懼中回過神來,因爲她從顏司明眼裡看到的不僅僅有威脅和警告,還有凜冽的殺意,他居然爲了蘇心漓那個賤人想要殺自己。
“我還有事,先回去了。”
顏司明這個時間點來,肯定是要留在相府用午飯的了,對和他在同一張飯桌上用膳,蘇心漓可是一丁點興趣都沒有,不但沒有興趣,反而覺得噁心,十分的噁心排斥,而且蘭翊舒要知道了,肯定又會生氣,因爲知道她所有的事情,蘭翊舒對顏司明排斥到了極點,就算明知道她對他同樣也是厭惡到了極致,但還是十分反對她與顏司明在一起,爲了顏司明這人渣混蛋惹蘭翊舒不快,這樣的事情,蘇心漓可不願意做。
“怎麼我剛來,蘇小姐就要回去?”
顏司明的口氣,透着不快,還有對蘇心漓就要走一事的不滿,蘇博然自然會時聽出來了,上前就勸蘇心漓別走,陳氏倒是沒聽出什麼,就是覺得蘇心漓這時候走就是對顏司明不敬,也不讓她離開。
“就算五皇子沒來,我也是要回去的。”
蘇心漓不卑不亢,淡然的很,話雖如此,不過蘇心漓之所以走的這麼快,確實有很大一部分是顏司明的緣故,她今天來相府,其實就是走個形式,但是沒料到會碰上顏司明。
“漓兒!”
蘇博然重重的呵斥了一聲,“你這樣成何體統!”
蘇心漓的笑容未變,她又不巴結顏司明,幹嘛要順着他的意思啊,至於顏司明背後站着的太子和皇后,老實說,蘇心漓也沒有太大的興趣。
蘇博然剛呵斥完,陳氏就在那邊絮絮叨叨,指責蘇心漓沒有教養,不懂規矩,蘇心漓由着她指責,一句也沒放在心上,倒是顏司明,在那裡貓哭耗子假慈悲,一直不停的替蘇心漓說好話,看的蘇心漓越發的反感,不過她一想到一旁站着的蘇妙雪的心情,瞬間又覺得釋然了,顏司明和蘇妙雪的關係越差,對她就越是有利,蘇妙雪既然想要依靠她,自然就會聽她的話。
“父親,祖母,五皇子大人大量,他都不怪我,你們又何必計較?”簡直就是吃飽了撐的沒事幹,就算是拍馬屁,那也應該要挑選拍馬屁的對象吧,找她那就是找錯人了。
蘇心漓的口氣涼涼的,蘇博然還想斥責她,被高怡婷拽住了,高怡婷對着他搖了搖頭,蘇博然這才忍下了怒氣,陳氏心裡還是不爽的很,又說了好大一通,不過蘇心漓的態度卻未有分毫的改變。
“什麼事情這麼重要?我和殿下難得回來,妹妹連留下來陪我們用頓飯的時間都沒有嗎?”
蘇心漓挑眉,笑的極爲坦然,“確實是沒有,原本今兒一早,我就要去定國公府的,但相府畢竟是我長大的地方,我想自己怎麼都應該先回來一趟,大舅舅難得回來一趟,明早就要離開了,我身爲他唯一的外甥女,自然應該好好陪陪他的,姐姐姐夫一直都在京陵城,距離相府並不是很遠,想回來隨時都可以回來,我陪你們一起吃飯的機會多的是,但是舅舅這次回去下次卻不知道要什麼時候才能回京述職,他素來疼我,我自然應該多陪陪他的,五皇子,你說是吧?”
蘇心漓說的頭頭是道,蘇博然和陳氏聽了心裡卻很不爽快,不過就是個舅舅而已,有什麼可陪的,不過這樣的話,最多就只能心裡想想,自然是不能堂而皇之的說出口的,顏司明聽了蘇心漓的話,看着她脣邊似笑非笑的弧度,淡淡的道了聲是,蘇心漓朝着面露不悅的蘇博然和陳氏笑了笑,然後行了禮,“那我就先回去了,等有時間,我會再來看祖母父親和夫人的。”
當着這些人的面,蘇心漓叫高怡婷也還是叫夫人的,而且十分的理所當然,就算沒有規矩,她也是光明正大的,才平息了怒氣的蘇博然少不得又罵罵咧咧的,蘇心漓從他們的身邊經過,直接出了府,她纔剛離開,都還沒上馬車呢,顏司明很快也找了個藉口追了出去,蘇妙雪想要追出去,但是被蘇博然攔住了。
蘇博然又不是瞎子,自然能看出來,顏司明對蘇心漓有興趣,蘇心漓這樣不給面子,顏司明心裡頭肯定很生氣,他追出去肯定是有話想對蘇心漓說,蘇妙雪這時候追出去,一定會讓他更加反感,他要更加反感的話,最後的結果很有可能就是他被黑鍋,承受他的怒氣,這種不利於自己的事情,蘇博然自然是不會幹的,蘇博然有意阻攔,蘇妙雪自然是追不出去的。
蘇心漓正準備上馬車,就被顏司明攔住了,顏司明會追出來,蘇心漓一丁點也不覺得奇怪,男人犯賤,顏司明尤其是。
“五皇子有事?”
蘇心漓的口氣淡漠的很,反正她肯定是不會和顏司明有太多交集的,顏司明想說什麼,把話說完,然後各走各的。
顏司明瞪着蘇心漓,那眼神,分明就是不滿,還有濃濃的怨恨,但就是沒開口,蘇心漓對誰的耐性都很好,但那個人絕對不包括顏司明,“有事快說,無事的話我就走了。”
蘇心漓這話說完,水兒已經走了過來,盯着顏司明的眼神就像狼似的,一個丫鬟用這樣的眼神看皇子,自然是不敬的,但是蘇心漓卻沒有阻攔,顏司明見狀,聯想到蘇心漓之前對自己的態度,就有些氣不打一處來,“你就這麼討厭我?”
他的口氣,除了惱火,還有滿滿的不甘心,蘇心漓聞言,嗤笑出聲,“五皇子,雖然我與蘭翊舒尚未成婚,不過我們現在已經是未婚夫妻,我也算是名花有主的人,自是要與別的男子保持距離的,不然的話,我不成了三心二意水性楊花的女子了嗎?而且五皇子——”
蘇心漓故意拖長聲音,將顏司明從頭到尾審視了一遍,不過那眼神卻是輕蔑的,“你可是我的姐夫,我覺得你和我姐姐簡直就是門當戶對,天作之合。”
蘇妙雪是養女,顏司明雖然是皇子,不過卻是宮婢所出,而且是主動勾引皇上的,和方靜怡一個德行,而且這兩個人同爲庶出,可不就是門當戶對,天作之合嗎?顏司明又不是傻子,這話中的貶義,他自然是聽出來的,她是在嘲笑他就只能配得上蘇妙雪那樣的女子,配不上他,顏司明氣的手握成了拳頭,蘇心漓卻笑了,“而我呢,也找到和我是一對的那個人了。”
不管顏司明的目光多麼的兇惡,蘇心漓始終坦然的與他相對,沒有一絲畏懼,蘇心漓給水兒使了個眼色,水兒會意,伸手就要去推開顏司明,顏司明就擔心水兒會動手,一早就做好了戒備,水兒一動手,他就向後退了幾步,蘇心漓順勢就上了馬車,這樣的結果,更讓顏司明惱火不甘心,他再次走到馬車門口,撩開簾子,看向坐在車子裡面的蘇心漓咬牙切齒的說道:“蘇心漓,你以爲事情就這樣算了嗎?你太低估我了!”
蘇心漓看向車窗的方向,就只看到了一雙如虎豹一樣兇狠殘忍的眼神,還有顏司明未達目的不擇手段的決心,蘇心漓不由想到了慕容雨的事情,心中不由一凜,心裡有一種並不是很好的預感,正這個時候,水兒和流雲已經進來了,水兒一進來,就將車窗合上了,流雲看向車伕,緩緩道:“走。”
顏司明看向蘇心漓馬車消失的方向,握緊的拳頭青筋爆出,咯咯作響,目光更是陰狠之極。
蘇心漓,過不了多久,我就會讓你嚐嚐輕視我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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