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心漓看着地上跪着的流雲,她也正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那雙如水般溫柔的眼睛透着說不出的真切和固執,蘇心漓看着,心頭不由一動,有感動,也有些覺得命運實在是可笑,上輩子,她爲蘇博然顏司明等人付出了那麼多,最後的結果呢,卻是她的家破人亡,一直到現在,她都不明白他們爲什麼可以對她這樣一心一意付出的她如此殘忍。她爲流雲做過什麼呢,因爲亟須用人,她存着的是利用的心思拉攏她,要的不過是她的忠心耿耿,爲自己所用,一開始,她還是有所戒備的,直到現在,她對她們也不是百分百的信任,但是流雲卻願意爲她放棄一生的幸福,被人指點詬病,蘇心漓真覺得心裡酸酸的,不知道是什麼滋味。
“你起來吧。”
蘇心漓單手扶着額頭,那樣子說不出的無奈,那雙漂亮的媚眼兒還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可流雲卻沒有起身,蘇心漓嘆了口氣,“這一次,我真的會慎重考慮,也會盡量讓你如願。”
或許讓流雲去定國公府可以解決一個棘手的大問題,但是她卻要解決不少的小問題,流雲聽蘇心漓這樣說,笑了笑,有些‘激’動的道了聲謝謝小姐,聲音微微的顫抖,蘇心漓抿着‘脣’,面上也有了淡淡的笑意。
“那奴婢告退了。”
只有她和蘭翊舒兩個人的時候,蘇心漓一貫是不喜歡有人在身邊的,這一點,她身邊的幾個丫鬟也都是知道的,所以一到了這時候,流雲流朱等丫鬟都會退下去。
曾經,流雲和蘇心漓一樣,都是揹負了血海深仇的人,這樣的人,自是不可能輕易動心的,現在,她的大仇得報,因爲蘇心漓還有很多事情要做,雖然她已經到了婚配的年紀,但是流雲一心想要報答蘇心漓的恩情,從未考慮過男‘女’之事,當然,看到蘇心漓和蘭翊舒兩人甜蜜繾綣,她心裡頭也不是丁點的羨慕都沒有的,她也渴求這樣一份生死相許轟轟烈烈的愛情,但是她也清楚,這世間這樣的男子太少,而且她不是蘇心漓,在她看來,就只有蘇心漓配得上蘭翊舒這樣的人,配得上擁有一份這樣的愛情。
其實,不論是程子謙還是程子風,流雲接觸的次數都不多,流雲之所以說她中意的是程子風,是因爲她覺得如果說程子風的話比程子謙更讓蘇心漓相信,事實上,她對程子風並無男‘女’的感情,但不論是程子風還是程子謙,她都不會反感,雖然她從未生出輕視自己的心,但是對她而言,程子風的身份是她需要仰望的人,她從未生出高攀的心思。
婚姻大事,向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女’子成婚前,都是不能和夫君見面的,流雲覺得自己已經比別人幸運了,而且,反正將來是要分道揚鑣的,喜歡不喜歡又有什麼關係呢?不喜歡不是更好嗎?到時候割捨纔不會那麼難受,所有的一切,都是她心甘情願的。
流雲正要退出去的時候,蘇心漓突然想到什麼,叫住了她,流雲回過身,忽然看向蘇心漓,蘇心漓招了招手,示意她過來,流雲依着她的意思走到蘇心漓跟前,蘇心漓看向她,緩緩開口道:“流雲,我知道你心裡是怎麼想的,我不願意你受委屈。”
蘇心漓說完,看了眼身旁站着的蘭翊舒,目光重新落在流雲身上,“我有個很好的主意,既可以讓你進定國公府幫我監視我大舅母的一舉一動,同時也不用拿你的終身幸福做賭注。”
流雲聞言,眼睛不由一亮,不管蘇心漓心中是怎麼想的,她這樣的主意是爲了她好,還是覺得她身份低微不配嫁給定國公府的公子,入定國公府的大‘門’,她其實並不願意自己就這樣草草的嫁給一個男子,對感情,她不敢有太多的奢望,但也是抱着期待和幻想的,如果就這樣入定國公府的話,她想,自己必定會被那些不瞭解內情的人輕視,所以如果有更好的法子,她還是願意嘗試的。
“我外婆的身子不好,我呢,又不能整日在她的身邊照顧,剛好呢,我身邊有一個漂亮又玲瓏的丫鬟很討她的喜歡,我讓這個丫鬟服‘侍’照顧她總可以吧。”
流雲這丫鬟,心思細膩,而且聰明能幹,有她在雲氏的身邊照顧,她多少能放心一些,而且她和外婆走的向來很近,這樣送一個人進去,別人必定不會懷疑什麼。
“如果沒發生什麼事的話,四哥他應該還是會呆在家中的,你要真對他有意,這是個很不錯的機會,我四哥呢,看起來確實有些不成熟,不過人是很好的,也很有責任心,而且呢,定國公府的規矩是一夫一妻,你要嫁給他,一定會很幸福的,還可以一直與我一起,是吧?”
蘇心漓眨了眨眼睛,眼底盛滿了笑意,看的流雲不由紅了臉,轉身就離開了房間。
顏宸璽這一覺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午時了,幾個人一起吃了午飯,顏宸璽睡了一覺,‘精’神好了許多,也可能是在皇宮裡憋了太久了,沒人陪他說話,吃飯的時候,完全將食不言寢不語的古訓拋到了九霄雲外,嘴巴根本就沒停過,而且蘇心漓發現了,他炮語連珠似的說着,嘴巴里的東西卻一點也不會噴出來,完全可以和水兒有的一比,而且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用了午飯後,幾個人則圍在一起喝着熱茶,照舊是顏宸璽不停的在說,過去這些年在江湖上的趣事趣聞,這些天皇宮中的熱鬧,還有他與蘭翊舒過去在江湖上發生的事情,蘇心漓聽的倒是津津有味,不知不覺又過去了一個時辰。
“蘭大哥,你不困嗎?睡個午覺吧。”
顏宸璽學着蘇心漓的樣,衝着蘭翊舒嬌媚的眨了眨眼睛,看的蘇心漓不由笑出了聲,不是說顏宸璽做這動作不好看,相反,他那張帥氣的臉做這動作的時候,有一種說不出的萌態,蘇心漓盯着顏宸璽的臉,越看越覺得他與蘭翊舒的眉眼間有幾分相似,尤其是那份神韻,蘇心漓看的入了神,卻沒發現,旁邊坐着的人黑了臉,蘭翊舒一隻手一把將蘇心漓摟在懷中,另外一隻手敲了敲顏宸璽的額頭,然後將他湊近自己的臉毫不留情的推開,並且用手擋住,直到蘇心漓的視線從顏宸璽的身上移開,落在他的身上,蘭翊舒才鬆開擋在了顏宸璽臉上的手。
顏宸璽‘揉’了‘揉’自己有些變形的臉,擰着眉頭,“醋桶醋桶。”
蘇心漓看着蘭翊舒一臉不痛快的樣子,眉宇間的不悅完全寫在了臉上,但是那樣子卻丁點都不像是在生氣,更偏向於鬱卒,看的蘇心漓直想笑,而她也確實毫不客氣的笑出了聲,那笑聲,自也是十分的爽朗。蘇心漓能感覺得到,蘭翊舒和顏宸璽之間的親近,因爲他在不熟悉的人面前,擺着的總是一副高冷難以親近的姿態,就算是在定國公府,他雖然謙卑,臉上也帶着笑容,但是事實上還是有距離的,他之所以那個樣子,是因爲她,她與定國公府的人親近,他也想與他們打成一片,而和顏宸璽,那是發自內心的,除了在她面前,他會流‘露’出這一面,也就只有顏宸璽,能讓他如此,放下所有的戒備和架子,這樣的無所顧忌,顏宸璽對蘭翊舒,真的很重要。
“下次不許再這樣看着別的男人。”
蘭翊舒盯着就與他近在咫尺的蘇心漓,說的認真又嚴肅,蘇心漓沒有回答,‘精’致的臉蛋還有那雙漂亮的媚眼兒滿是笑意,不會真吃醋吧,吃顧大哥和顏司明的醋就算了,現在怎麼連顏宸璽也都算上了,這樣的蘭翊舒,很幼稚,但是真的很可愛。
蘭翊舒見蘇心漓就盯着他看,也不說話,輕輕的捏了捏她的臉,然後沉着臉,提着聲音說道,“聽到了嗎?不許像剛纔那樣盯着除了我以外的男人呢看。”
蘇心漓靠在蘭翊舒的懷中笑的越發大聲,蘭翊舒的臉‘色’卻越來越難看,蘇心漓也不害怕,好半天才止住了笑意,她不停的湊近蘭翊舒的臉,距離近的兩人的鼻子差點貼在了一起,她眨了眨眼睛,長長的睫‘毛’幾乎貼近蘭翊舒的額頭,她的那雙漂亮的媚眼兒含着笑意,越發的動人,就好像黑‘洞’一般,將人的全部心神都吸了進去,蘇心漓用手指戳了戳蘭翊舒的額頭,“不可以像剛纔那樣盯着除了你以外的男人,那可以像現在這樣嗎?”
蘇心漓說着,調皮的撞上了蘭翊舒的額頭,撞完後就離的蘭翊舒遠遠的,蘭翊舒早就料到蘇心漓會如此,摟在她腰上的手一直沒鬆開,蘇心漓自然躲不遠,還在蘭翊舒的懷中,而且蘭翊舒摟着她的手更緊了,佔有‘欲’十足,臉‘色’比起方纔來說更黑了,而且也越發的嚴肅難看,“蘇心漓!”
他重重的叫了聲,顯然就算知道蘇心漓是開玩笑,可這樣的玩笑,他還是不喜歡,蘇心漓卻愛極了他這生氣卻又拿她無可奈何的模樣,總能讓她感覺到滿滿的寵愛,良久,蘇心漓才收住了笑聲,可他們對面坐着的顏宸璽卻有些目瞪口呆。蘭翊舒喜歡蘇心漓,這一點,顏宸璽是知道的,但是他卻不知道他們的相處模式,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他真的很難想象蘭翊舒沉着臉吃醋的畫面。
“蘭大哥,嫂子,適可而止啊,你們對面還有人呢,我現在可是一個人,你們這樣真的好嗎?多少顧及下我的感受。”
蘭翊舒看了顏宸璽一眼,該幹嘛還幹嘛,根本就沒將他的警告放在心上,蘇心漓卻不好意思起來,想也不想甩開他的手,不停的往裡邊坐,和蘭翊舒保持距離,白皙的臉,因爲害羞,透着微微的紅,顏宸璽看着,笑出了聲,他很少見到蘭翊舒這個樣子,還‘挺’有意思的,他心裡開心,爲蘭翊舒開心,以前,他覺得‘女’人根本就沒什麼,但是現在,他卻覺得,人這一生,能夠遇上自己喜歡的‘女’人,和她攜手同進,患難與共,是莫大的幸運,蘭大哥比他幸運,因爲他找到了那個人,而他最大的不幸就是,他心裡清楚的知曉這輩子,他自己再不可能遇上那個人了。
“嫂子,你就別往那邊縮了,沒看到蘭大哥的臉都黑了嗎?”
蘇心漓乾笑了兩聲,她纔不怕蘭翊舒呢,蘇心漓想,蘭翊舒對她,真的是太好了,所以才讓她這般的有恃無恐。
“嫂子,這也就是我才能逃過一劫,這要別的男人,就算臉上不多那麼幾道口子,至少也得是鼻青臉腫的。”
顏宸璽頂着蘭翊舒的壓力,繼續玩笑道。
“蘭翊舒纔不是你說的那種人。”
蘇心漓護短的很,她自己呢,是怎麼說蘭翊舒都可以,但是別人,就算是開玩笑,就算開玩笑的對象是顏宸璽,那也不行。
“看吧看吧,嫂子多護着你。”
顏宸璽笑出了聲,那聲音頗具有幾分惡趣味,蘭翊舒纔不算他是不是故意打趣自己,沉着的臉,有了笑意。
“嘴貧,看在你是蘭翊舒最要好的朋友兄弟的份上,我帶你去參觀我的‘藥’房吧。”
蘇心漓說完,站了起來,走到顏宸璽的身後,推着坐着輪椅的他朝着外面走去,蘭翊舒幫着蘇心漓將顏宸璽推出了房間,並沒有跟上去,而是如顏宸璽所願,真的回房間休息了,而蘇心漓則推着顏宸璽出了‘藥’房。
自從研究蠱毒後,蘇心漓的‘藥’房擴大了一倍,也因此,她的院子擴大了許多,草‘藥’的味道,蘇心漓是很喜歡聞的,但是蠱蟲,蘇心漓卻不喜歡,可能是因爲自己是在死人堆裡醒來的,蘇心漓對這種東西十分的反感噁心,所以她將‘藥’房全部搬到了她擴建區域中最偏僻的地方,而整個蘇府,單就蘇心漓的院子,差不多就佔據了三分之一,尤其是後院,臨靠着的就是假山和碧湖。
蘇心漓怕冷,因爲上輩子手有長凍瘡的經歷,又痛又癢的,尤其是晚上癢起來根本就不能睡覺,磨人的很,而且第一年長了,第二天很容易就會長,所以今天一入冬,蘇心漓的手根本就不敢‘露’在外面,就算前面時間雪災,她大多的時間都是將手‘插’在兜裡指揮着,蘇心漓一出了房間,就叫林景推顏宸璽,一直到她的‘藥’房,她將顏宸璽推了進去,然後讓林景找個躲風的地方守着。
蘇心漓帶着顏宸璽參觀了一圈她的‘藥’房,間或還有附帶介紹,蘇心漓很喜歡自己的‘藥’房,這個地方讓她有一種成就感,還有種說不出的安心感,對蘇心漓來說,這個地方就好像她的秘密武器一般,是她保護自己,同時也是庇佑身邊親人的資本,蘇心漓會覺得很驕傲,顏宸璽聽着蘇心漓略有些‘激’動地聲音,偶爾會回頭,蘇心漓就站在他的身後說着話,神采飛揚,自信滿滿,整個人好像會發光一般,顏宸璽覺得自己也很開心,爲她開心,同時也爲她願意和自己分享她的喜悅和秘密,雖然他知道,她之所以對自己這樣信任很大一部分是因爲蘭翊舒,但他還是高興。
“沒想到嫂子還是個小神醫啊。”顏宸璽笑着打趣,一雙眼睛張望着房間的四周,屋子用的是鑿‘洞’的設計,牆壁的四周,有一個個小小的‘洞’,如果將‘洞’口打開的話,‘藥’房裡面就會變的很亮,這會就是開着的,但是最裡面的一個小屋子,卻是全封閉的,裡面放置着的就是上次從‘玉’珠裡面跳出來的蠱蟲。
“如果是神醫的話,你現在怎麼會這個樣子?”
蘇心漓看了眼顏宸璽的‘腿’,還有他受傷的左邊手臂,有些無力還帶着些許的愧疚,顏宸璽見狀,卻笑了,“如果不是嫂子,我現在不知道會成爲什麼樣子呢?”
如果沒有蘇心漓的堅持,如果沒有她不停的給自己鼓勵和信心,說不定他真的任由自己自暴自棄了,顏宸璽對蘇心漓,內心真的充滿了感‘激’。
“六皇子——”
蘇心漓都還沒說話呢,顏宸璽就已經打斷她了,“我都叫你嫂子了,你怎麼還六皇子六皇子的叫我,多生疏啊,要沒外人的話,你就叫我顏宸璽吧。”
蘇心漓原是不想同意的,顏宸璽的身份擺在那裡呢,這要被別人聽到了,說不定還會一次大做文章,可一看到顏宸璽那誠摯堅持的臉,再想到蘭翊舒,她笑了笑,看着顏宸璽道:“顏宸璽。”
顏宸璽笑着應了。
“每種蠱蟲應該都對某樣東西特別敏感,你身體內的蠱蟲還是幼蠱,是可以引出來的,但是我現在並不知道它對什麼最爲敏感,你自己今後注意着些,不管碰上什麼東西,如果感覺身體出現了異樣不對勁的話,一定記得告訴我。”
現在,死馬當活馬醫,引蠱,不失爲一個法子,而且並不是完全沒有成功的可能的,畢竟‘玉’珠裡的蠱蟲就是梅‘花’酒引出來的,但是這件事情涉及到了定國公府,蘇心漓並不準備告訴顏宸璽,如果這個法子不行的話,那顏宸璽可能就要吃點苦頭了。
“嗯。”顏宸璽盯着蘇心漓,點了點頭。
“你找我有事?”
蘇心漓看向顏宸璽,用的是極爲肯定的口氣,顏宸璽嗯了一聲,開口道:“再過兩個多月,就是太后的六十歲大壽。”
“是呀,太后六十歲大壽,皇上肯定會大肆‘操’辦的。”
民間家中有長輩六十歲大壽,都會大擺筵席,太后身爲琉璃最尊貴的‘女’人,文帝又是孝子,那場面就更加不要說了,而且過去的一年,琉璃都多災多難,現在好不容易碰上件大喜事,自然是要多熱鬧就有多熱鬧,去去晦氣了,而且,據蘇心漓所知,現在,太后大壽的相關事宜,已經開始‘操’辦了。
“到時候,南夏,西越,還有大金國的使臣都會來,還有云南王,聽說這次前來的很有可能就是下一屆的雲南王。”
蘇心漓聞言,不由一愣,她知道,這次的排場會很大,但是沒料到會如此盛大,蘇心漓驚歎的同時倍感壓力,她身爲丞相,到時候少不得要忙碌,不過那時候已經是‘春’天了,天氣應該會暖和一些,蘇心漓正這樣想的時候,忽然想起一件事情,瞪大着眼睛看向了顏宸璽,驚呼出聲,“那個人,到時候也必定會來。”
那個人之所以對顏宸璽下蠱,是爲了不讓蘭翊舒和她在一起,但是現在,她和蘭翊舒已經訂婚了,而且隨時都已經做好了成婚的準備,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很可能就是這幾個月,而且,顏宸璽身上下的只有幼蠱,還未長大,如果長大的話,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就失去了蘭翊舒談判的籌碼,所以這次,他肯定會來,而且很有可能就在南夏朝賀的這一批人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