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晃,半個月就過去了,一直沒有早朝的蘇心漓奉文帝的命令入宮覲見,蘭翊舒自然也是一起的,不過他並沒有去御書房,而是去了顏宸璽的宸安殿,去見文帝的就只有蘇心漓一人。
蘇心漓進宮的這個時辰,文帝已經下了早朝了,近來琉璃一沒有戰亂,二沒有大的災荒,因爲蘇心漓的治國五策,琉璃現在也算是風調雨順國泰民安,所以並沒有什麼大事需要商討很久,文帝下了早朝後,雖然也還是和之前一樣呆在御書房,但是並不像之前那般忙碌。文帝似乎並不是很喜歡明亮的環境,就算是白天,御書房還是有些暗,蘇心漓進去請了安,文帝看向蘇心漓,見只有她一個人,目光有些黯然,那情緒,似是失望,在皇帝跟前當差,蘇心漓自是十分用心的,一言一行,都極爲注意觀察,他這樣的情緒,她自然是察覺到了。
“微臣給皇上請安,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蘇心漓心裡是很想巴結文帝的,恨不得自己可以真正成爲她的心腹大臣,蘭翊舒是很好的籌碼,因爲蘇心漓能感覺到文帝對蘭翊舒的寵愛,而這種寵愛和縱容夾帶着一份濃濃的愧疚,而這份愧疚,則是索取的最好籌碼,但因爲是蘭翊舒,蘇心漓從未那樣想過,她不會利用蘭翊舒,以前不會,現在不會,不論將來發生了什麼事情,她還是不會,蘭翊舒心中仇視文帝,爲了她,已經退讓了許多,蘇心漓心中已經十分感動了。
“起身吧。”
文帝緩緩的道了聲,一字一句,都透着帝王的威嚴。
蘇心漓謝了恩,站了起來,纔剛站沒多久,李海福就給她搬來了椅子,蘇心漓依着文帝的意思坐下,文帝與蘇心漓寒暄了一番,多是一些生活上的事情,當然文帝經意的不經意的都會提及蘭翊舒,可以說的蘇心漓也會說,並不會事事都藏着掖着,讓文帝失望,文帝從蘇心漓口中知道自己想要的,對蘇心漓的態度自然和善,不過蘇心漓心中清楚,文帝特意將自己宣進皇宮,肯定不會只是單純的問候幾句,他必定是有要事,不過蘇心漓也不問,就等着他主動開口,她之前並沒有做過官,所以爲官之道什麼的她並不是很清楚,但是琉璃的官員千萬,他們對文帝的態度十有**都是一樣的,爲君數十年的文帝想必早就厭煩了那一套,所以她不願意來他們那一套。
爲官之道她不懂,但是上位者的心境,她卻是知道一些的,而且她對文帝的心境也和其他當官的不同,對這掌管了定國公府數百口人和自己身家性命的人,蘇心漓並沒有太多的畏懼,蘇心漓想,這或許和文帝對她的態度有關,雖然之前他因爲五皇子的事情對她大肆苛責,甚至用奏摺砸她,但是大多數的時間,他對她的態度還是很溫和的,而且那次的事情,也算丟盡了皇室的顏面,這所有的一切還是她人爲設計的,她針對的只是顏司明,但是文帝必定覺得她將皇室的人玩弄於鼓掌之間,挑釁了他的威嚴,只是被奏章砸了一下,蘇心漓覺得自己已經很幸運了,她現在猜測文帝之所以控制住了怒氣沒有砍她的腦袋,也沒有公開的懲罰,甚至還縱着讓顏司明娶蘇妙雪那樣辱沒皇室威嚴的女子,並不是因爲她背後站着的定國公府,而是因爲蘭翊舒。
兩人聊着無關緊要的事情約莫有一個時辰,蘇心漓有些着急了,蘭翊舒還在宮裡呢,她這麼久都沒回去,他肯定會擔心着急的,老師說,蘇心漓並不怎麼希望蘭翊舒和文帝碰面,在文帝跟前,蘭翊舒太過的清冷驕傲,甚至是孤傲,比文帝還高人一等,她每次都會爲他捏一把汗,所幸文帝每次都沒計較,而且對他極爲包容,比起先前來說,她現在倒不至於像先前那麼緊張了,不過還是會擔心啊,就擔心蘭翊舒把文帝得罪惹怒了,畢竟皇帝是萬萬人之上,沒有在誰之下的,他高高在上習慣了,若是有人在他跟前擺譜,他龍顏大怒——
蘇心漓心裡着急,可當着文帝的面卻沒表露出來,就是覺得文帝的話實在是太多了,而且也真是有夠無聊的,居然和她閒話家常這麼久,她之前從來不知道原來文帝是個這麼多話的人,一直到外面有人進來通報說蘭翊舒來了,蘇心漓看着文帝流露出的得意笑容,怎麼看都像是奸計得逞的得瑟,愣了愣,有些明白過來,感情文帝留着她聊了這麼許久就是爲了將蘭翊舒逼過來呢?
“告訴他,朕和蘇愛卿有要事相商,讓他在外面等着。”
文帝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充滿了威嚴,只是多了幾分笑意,就連那張嚴肅的臉,看起來也和藹了幾分,進來通報的小太監道了聲是,很快退了下去。
蘇心漓拿眼瞅了瞅文帝,想到外面的蘭翊舒,蘇心漓不由着急了,也有些繃不住了,她見文帝的心情似乎不錯,忍不住開口問道:“皇上,你找微臣前來,有何要事?”
文帝見蘇心漓開口問自己,臉上的笑意更濃,蘇心漓則有些懊惱的蹙起了眉頭,心中暗歎,果然,薑還是老的辣,不過文帝倒是沒有像對蘭翊舒那樣刁難蘇心漓,他咳嗽了兩聲,很快恢復了正色,然後冷聲道:“確實是有要事,是關於北區的。”
蘇心漓心中瞭然,北區的私塾和手工作坊原本早就已經蓋好了,部分可以先投入使用的,但之前的水患,那些已經蓋好的房子被難民先住了,還有雪患,因爲一直太冷,很難動工,所以一直耽誤到了現在,也就只完成了之前二分之一的工程。
“朕決定先招募一批人,並且願意採納你的建議,對於那些表現優異的,不論是學生還是技工,都由朝廷負擔,並且會給他們安排事情。”
蘇心漓聞言,眉頭舒展開來,她清冷嚴肅的臉上也有了笑意,那雙漂亮的媚眼兒在看向文帝的時候,有難以掩飾的期待和緊張,北區的事情,但凡是交到有幾分能力的人手上,都是建功立業的大好時機,之前,蘇博然就因爲這事找了她好幾回,讓她在文帝跟前替他多多美言,蘇心漓也希望這事能落自己頭上,現在,北區除了之前住在那裡的貧民,還有一部分是已經在那裡定居的難民,這些人,十有**對蘇心漓是心悅臣服的,如果這次的事情在落在她的頭上,那這些人,必定會對她感恩戴德,這對蘇心漓一心想要擴大自己的影響力是完全吻合的,當然,就算不落在她的頭上,蘇心漓也希望能交到程子謙手上,他現在已經是工部侍郎了,如果可以得到這次機會,她在旁邊稍加提點,他必定有有所作爲,工部尚書一職早晚是他的囊中之物。
“皇上聖明,心繫百姓,實乃琉璃萬民之福。”
蘇心漓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在文帝的跟前跪下,說這句話的時候,那緊繃着的小臉說不出的誠懇真摯,清脆的女聲有一種說不出的慷慨激昂,聲音都有些顫抖,這樣的話,文帝聽了不下千遍,可從蘇心漓的口中說出來,文帝再看她那張誠摯的小臉,只覺得心裡頭有一種說不出的舒暢,就算知道她這樣說是心懷目的的,他還是覺得舒服,一點也不反感,也反感不起來。
“你倒是會拍馬屁。”
文帝滿臉的笑容,就連說話的聲音都樂呵呵的,蘇心漓卻還是一臉的正色,認真道:“微臣只是實話實話,皇上英明,這就是琉璃百姓之福。”
文帝笑出了聲,一旁弓着身子恭敬站着的李海福臉上也有了笑意,皇上他已經許久沒笑的如此開懷了,就算和蘭公子在一起,這樣也是很少的,因爲蘭公子從來不會說什麼好聽的話,相反,他說的話,多是讓文帝不悅的。
“好了,你起來吧,要是等會蘭翊舒衝進來,看到你跪在地上,又該說朕對你不好了。”
文帝說這句話的時候,笑的特別親切,那看向自己的眼神,蘇心漓覺得就像是在看自己中意的兒媳,而且是自己最心疼的兒子喜歡的兒媳,這樣的想法,讓蘇心漓心頭一驚,隨即她又否認了自己的想法,想來是文帝對蘭翊舒有愧,對他的兄長有愧,蘭翊舒的父母皆喪命於他的手上,現在他想要彌補,以蘭翊舒的性子,必定是不會接受的,但是她卻會,因爲就她來說,她想要做的事情,太需要帝王的恩寵了,蘭翊舒爲自己不會妥協,但是爲了她卻會,文帝正是深知這一點,所以纔會利用她拿捏蘭翊舒。
蘇心漓唯唯諾諾的道了聲是,卻沒有一絲的畏懼,“北區那邊的事情,一直都是你三哥在處理,北區那邊的人,你也熟悉,所以朕準備將這次的事情全權交給你處理,然後由程子謙協助你。”
蘇心漓瞄了文帝一眼,臉上的喜色怎麼都掩不住,她的嘴角上揚着,那絕美的臉上,滿滿的都是笑容,她張大着嘴巴,正準備跪下謝恩,文帝看向蘇心漓,拖長聲音,重重的嗯了一聲,蘇心漓會意,樂滋滋道:“謝主隆恩。”
她只是笑着說,卻沒有再跪下。
“但是朕有條件。”
“皇上請說。”只要這件事情交給她和四哥處理,對蘇心漓而言,別的都不是問題。
“這件事情,朕會交給你,但是名義上,必須由蘭翊舒主持。”
蘇心漓不解的看向文帝,顯然沒料到,他的條件會是這個,其實他提的這個,對她來說,根本就不算是什麼條件,因爲在她看來,功勞是蘭翊舒的還是她自己的,根本就沒有任何差別,而且她也希望蘭翊舒能有機會多多立功,省的別人在他背後指指點點,但是這件事情,從文帝口中說出來,蘇心漓卻覺得奇怪,因爲這次的機會,實在是太好,和水災雪患不同,這並不存在任何的風險和隱患,是純粹的立功機會,蘇心漓之所以沒有開口請求文帝將這件事情交給她是因爲她覺得文帝會將這件事情交給他比較中意的一位皇子,給他們在民間樹立好的口碑,建立聲望,文帝此舉,實在是大大的出乎了她的預料之外。
“私塾的教書先生,必須是他找的人,還有那些傳授技藝的師傅也是。”
傳授技藝的師傅,蘭翊舒是天下第一富商背後的主子,他手底下的人,必定遍佈各行各業,而且肯定會有很多的能工巧匠,這肯定是輕而易舉的事情,至於私塾的教書先生,蘇心漓相信,以蘭翊舒的人脈,這樣的人,必定也不會缺的,只是文帝爲什麼要這樣做呢?如果說是因爲愧疚,他的讓步是不是有些太多了,他就不擔心蘭翊舒回來是找他報仇的嗎?雖然,他是蘭翊舒的叔叔,但同時也是殺害了蘭翊舒父母的仇人,尤其,蘭翊舒對他的父親,極爲的敬重。
這哪裡是名義上由蘭翊舒主持,分明名義和實際的便宜卻讓蘭翊舒一個人佔光了,她和程子謙做再多,都是爲他而已。不論是私塾的學子還是那些學習技藝的人,只要學有所成,必定會感受教授他們的師傅,這些人就是他們的門生,將來十有**是會被蘭翊舒所用的,這些寒門子弟,比起那些出身優渥的仕子來說,他們想要改變命運的念頭絕對更爲強烈,必定也會更有拼勁和上進心,如果蘭翊舒有這樣一羣人,那絕對是如虎添翼,他現在的身份敏感,蘇心漓自然是樂見其成。
“好。”
蘇心漓看向文帝,沒有任何猶豫的應了,蘭翊舒連命都捨得給她了,不過是些虛名,她又怎麼會捨不得?
“這件事情,蘭翊舒到現在都還不知情,不過我想,你應該可以說服他。”也就只有她能夠說服他。
“朕已經替你想好理由和說辭,你就告訴蘭翊舒,他不樂意的話,有的是人願意替朕去辦這件事情,如果蘇愛卿沒有這個本事的話,這件事情朕也不放心交給你。”
這哪裡是理由,分明就是威脅,而且是輕易就可以讓蘭翊舒妥協的威脅。
“微臣領旨。”
蘇心漓朝着文帝,恭敬的行了禮,她不喜歡被威脅,但她還不至於爲了那所謂的氣節都放棄這一切,甚至和文帝叫板,她可沒那麼傻,而且文帝說的也是實話,像這樣的美好事,多的是擠破了腦袋想做的人,更何況,這件事情對蘭翊舒並沒有壞處,這樣的威脅,蘇心漓不喜歡,但是接受。
“再過差不多兩個月的時間就是太后的壽辰,到時候各國的使臣都會前來,今年的宮宴,你一次也沒參加,朕沒有勉強,你不上朝,朕也縱着,但是歡迎各國使臣的宮宴還有太后的壽宴,你務必參加,回去好好準備吧。”
蘇心漓已經提前從顏宸璽的口中知道這件事情了,所以並不奇怪,文帝這麼早就讓她做準備,肯定是讓她到時候盛裝出席,蘇心漓道了聲是,“皇上,聽說這次南夏也有人來。”
文帝點頭應了一聲,“你對他們有興趣?”
“我聽人說南夏的蠱蟲很厲害,說的神乎其神,心中好奇。”
“你一個女子,對那些東西好奇什麼。”
蘇心漓只是笑,她現在學習醫術,對這些東西自然好奇,不過也沒有好奇到在文帝跟前問,她這樣說,主要是因爲顏宸璽。
文帝的聲音不小,見蘇心漓那樣子,便覺得自己的聲音有些大了,“這次,南夏的靈女會來,到時候你參加宴會,自然會見到她,你要好奇,可以向她請教,不過蠱蟲那東西,邪乎的很,你還是不要接觸的好。”
蘇心漓能感覺到文帝是真的關心她,笑着叩謝了聖恩,文帝交代了這些正經的事情,到底是不願意讓蘭翊舒等太久,便讓蘇心漓離開了。
“皇上,這蘇小姐可真是頂頂聰慧的女子,配得上蘭公子。”
蘇心漓前腳纔剛離開,李海福就在文帝的跟前誇讚蘇心漓,文帝聽了,自是龍心喜悅,“他能看上的,朕給他的,自然都是最好的。”
李海福見文帝開心,那張與這個年齡的男子白淨的臉上滿是笑容,他諾諾的道了聲是,從文帝的身邊經過,走了出去,代他去看蘭翊舒和蘇心漓去了。
蘇心漓一出去,就看到站在走廊,迎風站着的蘭翊舒,他一身紫衣,腰上繫着玉佩,外面披了件墨綠色的斗篷,手臂上則是一件純白色的斗篷,那清俊的臉,在這樣颳着凜冽寒風的夜,越發的溫潤清雅,他聽到殿門敞開的聲音,轉過身,看到從裡面出來的蘇心漓,走上前去,在寒風中變的冷峻的臉有了笑意,蘇心漓見他看向自己,也微微一笑,朝着他走了出去,蘭翊舒見蘇心漓出來了,忙跑上前去,“外面冷,你怎麼就這樣出來了?”
蘭翊舒說着,將手上的斗篷披在蘇心漓的身上,然後溫柔的替她繫好,自天氣轉寒之後,蘇心漓來御書房見文帝的次數是越來越少,這樣恩愛的場面,守在外面的太監自然是沒見過的,他們看着蘭翊舒嘴角的笑容,還有他臉上溫柔又專注的神情,尤其是那自然熟練的動作,都讓他們吃了一驚,可蘇心漓的反應,卻極爲的稀鬆平常,從裡面出來的李海福見了,臉上有了笑意,可很快的,那雙眼睛又佈滿了擔憂。
“走吧。”
蘭翊舒並不是牽着蘇心漓的手,而是直接將她摟在懷中,然後敞開自己的斗篷,蘇心漓低着身子,整個人都被他緊緊的裹在裡面,眼睛也是,根本就看不到路,她就是靠在蘭翊舒的懷中,跟着蘭翊舒走,她的步子輕快,沒有任何的猶豫,她自己不覺得有什麼,但是落在旁人眼裡卻是她對蘭翊舒滿滿的信任。
“太子殿下,您站在這都一個多時辰了,這天冷,您身子不好,還是回去吧。”
御書房小門一拐角的地方,顏睿晟渾身裹的厚厚的如松樹一般站着已經一個多時辰了,從蘇心漓剛來沒多久一直到現在,康大海看着自家主子悵惘又失落的模樣,嘆了口氣,等了這麼久,就只是驚鴻一瞥,還是看着她和別的男子恩愛。
“殿下,您要想見蘇小姐,奴才這就去追,讓她去東宮見您。”
從小看着顏睿晟長大的康大海到底不忍心,在心底嘆了口氣道,顏睿晟卻突然轉過身,張口就咳嗽起來,他捂着嘴咳嗽了兩聲,搖了搖頭,等了好一會,他才停止了咳嗽,一張臉漲的通紅,彷彿要滴出血來,“我們回去吧。”
已經一個月沒見着她了,他只是想見見她而已,單純的想見見她而已,因爲不知道爲什麼,心裡想她,十分十分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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