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心漓看着那銀亮鋒利的刀片,猛地睜大了眼睛,瞳孔驟然張縮,就連面色在瞬間都白了幾分。她順着抵在自己脖子上的手的方向望去,是一個長相極爲美豔妖嬈同時英氣十足的丫鬟,蘇心漓盯着‘她’瞧了半天,將‘她’從頭到尾打量了遍,心裡十分肯定,自己並不認識這個丫鬟,以‘她’這樣出挑的樣貌和身材,自己若是瞧見了,不可能丁點印象都沒有。她微擡着頭,打量着‘她’過於高挑的身材,眼角不期然的瞥到‘他’的喉結,心中頓時瞭然,原來是個男的。
流雲見蘇心漓的脖子被人用刀片抵着,當場臉的面無血色,嘴巴張的老大想要尖叫呼救,不過又擔心那人輕舉妄動對蘇心漓不利,轉身想要去找水兒,又擔心那人對蘇心漓不利,只傻傻的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心中對水兒卻生出了不滿。
就那麼餓嗎?再晚點吃東西就會餓死了嗎?蘭公子不在,她就應該時時刻刻跟在小姐的身邊纔是。不過水兒實在是冤枉,蘭翊舒是一沒事就在蘇心漓的屋子等她的,不過近來因爲蘇心漓交代的事情太多,他倒是想時時陪着蘇心漓,但實在是分身乏術,而且水兒哪裡知道,青天白日的,居然有此刻那麼大膽,在蘇心漓的屋子裡行兇,而且蘇心漓都住進來好幾個月了,一直都平安無事。
蘇心漓看着那人,人爲刀俎我爲魚肉,生命完全掌控在別人手中,她心裡自然是害怕的,不過良久的對峙後,蘇心漓見那人只是用一種仇恨又帶着困惑的眼神看向自己,並沒有動手,她強壓住內心的慌張,蒼白的臉忽而有了笑意,“你的女裝很美。”
確定對方似乎並沒有取自己性命的意思,蘇心漓不由鬆了口氣。
近來蘇府的下人還有護衛都爲災民的事情忙碌奔波,在戒備上確實存着很大的漏洞,所以蘭翊舒晚上一直都是在錦繡閣與蘇心漓同塌而眠的,蘇心漓每日爲了災民的事情忙的就像個陀螺似的轉個不停,喝茶睡覺的時間都沒有,哪裡還有時間顧及這些?在每個人都忙的前提下,一個男人裝扮成丫鬟摸進蘇心漓的屋子藏起來,並非難事。
“你爲什麼要殺他們?”
低沉的嗓,有一種說不出的沉痛和悲傷,那雙嫵媚的大眼,滿是質問的看向蘇心漓。
流雲吃了一驚,她不敢置信的看向那個丫鬟,將‘她’從頭到尾打量了一眼,越看越覺得吃驚,這樣美豔的女子,居然是個男子。最後,流雲將視線直直的落在了那‘丫鬟’胸口的位置。許是因爲那‘丫鬟’太過害羞,被流雲用那種大喇喇的視線盯着胸口的時候,白淨的臉,居然浮現出了點點紅暈,蘇心漓看着‘她’那樣子,心底的懼意減了大半,忍俊不禁,差點沒笑出了聲來,沒想到居然是個如此容易害羞的男子。
她又盯着他的臉瞧,但還是沒有印象,不過那聲音,她又覺得耳熟的緊。
“殺人?我最近救人都來不及,哪來的時間去殺人?”
流雲站在一旁,手心都出汗了,指着那‘丫鬟’道:“你可不要亂來啊,要是我家小姐少了一根毫毛,你一定會死無葬身之地的。”
流雲的話,威脅的意味很濃,只是配上她那蒼白的臉,惶恐的眼還有顫抖的聲音,實在是沒有什麼威懾力。
蘇心漓這會是真的平靜了很多,一雙眼睛定定的看向那人,認真又極爲真誠的說道:“你是誰?還有,你說,我殺了誰?”
那人見蘇心漓這樣子,已經有些動搖,不過手上拿着的刀片卻還是抵在了蘇心漓的脖子沒有移開,“你少狡辯,除了你還有誰?我們都已經答應按着你的意思去做了,爲什麼你還要殺他們?”
因爲這一嚇,蘇心漓倒是不困了,不過口乾舌燥的,嘴巴乾的心情都有些急,煩躁,“你不知道我近來因爲安置難民到處奔波都快累死了嗎?我可以很明確的告訴你,我最近只救人,不殺人。”
蘇心漓的口氣相當堅定,她看向那張臉,電光火石間,驀地想到什麼,她手指着將刀片放在自己脖子上的男人,因爲太過吃驚,嘴巴都微張着,她長長的哦了一聲,“你是大理寺天牢的那個——林景?”
她實在是很難將那個鬍子拉碴渾身散發着惡臭的男人和眼前這個濃眉大眼,皮膚白淨,嫵媚又俏麗的女子聯繫在一起,蘇心漓看着對方一臉驚詫的神情,便知道自己猜對了。
殺人?蘇心漓很快想到與他一起被押解進京陵城的那些人,眉頭蹙起,“你是說那些人死了?”
“明知故問!”
林景被認出來之後也不害怕慌亂,一雙眼睛決絕的很,大有和蘇心漓同歸於盡的架勢。
“我說了,人不是我殺的,我若真想要對你們動手,你覺得自己現在還能活着呢?你以爲我會留一個人來找自己報仇嗎?”
蘇心漓說出的話,讓林景猶疑了不少。
“真不是你殺的嗎?”
蘇心漓冷哼了一聲:“林景,你自己想清楚,要不是我的話,你現在在哪裡?是在大理寺的大牢,還是和你的那些同伴一樣,被人滅口了呢?人不是我殺的,但是我知道,是誰殺了他們,如果你不想讓他們白白枉死的話,就給我把東西收起來,我若是有個好歹,你不但殺了自己的救命恩人,你的那些兄弟,也會死不瞑目的。”
林景看了蘇心漓片刻,將刀片收了起來,流雲剛想大叫,讓人進來將林景捉起來,蘇心漓立馬就開了口:“今日的事情,不許說出去,流雲,你先出去,不要讓任何人進來。”
流雲那句來人都到喉嚨後了,嘴巴也張的老大,聽了蘇心漓的話,喘了口氣後,立馬將嘴巴閉的緊緊的。一聽蘇心漓讓她出去,還不讓任何人靠近,並且是和這樣一個危險的人物在一起,流雲自然十分不放心,她滿是戒備的看了林景一眼,走到蘇心漓身邊,很是擔憂的叫了句:“小姐,還是讓水兒陪在您身邊吧。”不然的話,那人突然發瘋又要殺小姐怎麼辦?
蘇心漓正準備冷聲拒絕,流雲再次開了口,放低聲音說道:“小姐,蘭公子要是知道您單獨和一個男子呆在屋子裡,他肯定會——”
蘇心漓回頭瞪了流雲一眼,流雲立馬扭過頭去,左看看右看看就是不看蘇心漓,誰讓小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蘭公子纏呢,這蘭公子什麼都好,就是愛吃醋,小姐和五皇子什麼都沒有呢,他還莫名吃他的飛醋。流雲並不知道蘇心漓和林景之間的事情,在她看來,林景就是個危險到了極致的刺客,她怎麼可能放心蘇心漓一個人和這樣一個危險的人物在一起?不單單小姐怕蘭公子啊,她也怕啊,她怕小姐有什麼事,不好和蘭公子交代啊。
蘇心漓很想說你不告訴他不就什麼事情都沒有了,不過看着流雲這樣子,就知道她是不準備妥協了,她就鬱悶了,這可是她的丫鬟,怎麼和蘭翊舒的人似的。
“我叫水兒。”
流雲直接將蘇心漓不甘願的沉默當做默認,站在門口,大叫了一聲:“水兒!”
蘇心漓隨便指了指位置,示意林景躲起來,流雲大叫後的片刻,嘴巴塞的滿滿的水兒手上端了碟糯米糕就衝過來了。
“怎麼了?怎麼了?”
流雲瞅了蘇心漓一眼,湊到水兒耳邊,蘇心漓也聽不到她說了些什麼,總之,她的話才說完,水兒的臉色立馬就變了,伸手利落的抹了下嘴巴,拿了涼快糯米糕直接塞進嘴巴,就將碟子遞給了流雲,然後站在了蘇心漓的身邊,一雙眼睛愧疚的看向她,用還算清晰的聲音說道:“小姐,我實在是太餓了。”
蘇心漓點了點頭,表示諒解,眼睛卻含着笑意。
水兒不怕苦不怕累不怕流血不怕受傷,死都不怕,但就是不能捱餓。
流雲見蘇心漓身邊有水兒守着,也就放心了,按着蘇心漓的意思退出了房間,並且將門關上,然後就坐在門口的臺階上,替蘇心漓守着。
“到底是誰殺了他們?”
流雲剛一將門帶上,林景再次衝到蘇心漓跟前,一雙眼睛急切的看向她,蘇心漓現在已經沒有性命之憂了,坦然了許多,她看向林景,神色和目光都是嚴肅的,“他們不是在大理寺的監獄嗎?你怎麼知道他們死了?”
如果他回去了大理寺監獄的話,不可能能活着回來,但若是沒有回去的話,他又如何得知他的那些同伴都死了呢?
原來,程子風趁着大家現在注意力都在救災事情上的時候,按着蘇心漓的意思再去了趟天牢,找了個人將林景換了出來,林景出來之後,就去打探水災一事的真僞了,當然,他並沒有花太多的時間就知道蘇心漓說的都是真的,因爲京陵城這個地方遍地都是難民。他回去天牢的時候,正準備去找程子風說的接應他的那人,就看到有人乘着夜色,用麻袋扛了什麼東西從大理寺出來,他當時就有一種很濃烈的感覺,就是出事了,他的那羣兄弟出事了,所以他並沒有馬上回大理寺的大牢,而是跟在了那羣人的身後,在他們將屍體扔在荒郊野嶺之後,他打開了那些袋子,確實就是與他出生入死多年的兄弟沒錯,他當時在氣頭上,失去了理智,覺得是與蘇心漓脫不了干係,他就想要找她替自己的兄弟報仇,不過蘇心漓每次出門身邊都有好多人護着,他根本就無法靠近,他在蘇府外面流連了許久,看着進進出出的丫鬟,纔想了這法子。
當然,不得不說,這林景的運氣也真是夠的,因爲這幾天,蘭翊舒剛好因爲太忙,這個時辰都沒在。
“我知道了,押解你進宮的蘇志明等人見過你這個樣子嗎?”
雖然那些人不是她親手殺的,但是他們的死,蘇心漓總覺得自己應該負一部分的責任,如果不是那日早朝,自己提起那一百多具屍體的事情,他們或許也不會如此急切的殺人滅口,只是她沒想到,蘇志明和顏司明的膽子居然這樣大,不過想想也是,大理寺監獄那地方,用人換人這種事情應該不在少數,她到現在都沒有收到任何風聲,肯定是顏司明和蘇志明他們另外找了人去替清河縣的那些強盜,最近大家也沒心思去管那些死囚的事情,倒是給了顏司明他們可趁之機。
林景搖了搖頭,他以前做強盜的時候都留着鬍子的。
“那你最近就在我府上呆着,沒事不要輕易離開我的院子,不然的話,出了事我可不負責任。水兒,你看着他,不要讓他亂走。”
站在蘇心漓身邊的水兒到現在一雙天真的眼睛都還滴溜溜的盯着林景轉呢,見蘇心漓和他的話差不多說完了,纔開口,指着林景道:“小姐,他真的是男人嗎?長的比女孩子還漂亮。”
蘇心漓抿着脣,可臉上卻有了笑意,不要說水兒奇怪了,她都覺得吃驚呢,她真的沒想到,強盜頭子居然長這樣。
“小姐,你可以讓他和我一個屋,我日夜替你監視他。”
水兒指着林景,那認真的模樣落在蘇心漓的眼裡說不出的天真可愛。
男女有別,估計水兒根本就沒有這樣的意識,不論是以前在相府還是現在在蘇府,她和婢女還有小廝甚至是護衛,關係都很好,更不要說是蘭翊舒身邊的齊雲齊磊了,風流的齊雲說話的時候經常會和水兒勾肩搭背的,一副好兄弟的樣子,水兒也不介意,豪爽的很。
水兒說這句話的時候,想法很簡單,剛剛流雲偷偷和她說了,這個男扮女裝的人想對小姐不利,因爲公子要和小姐一起睡,所以她肯定不能一天十二個時辰都守着小姐的,那她就只能看好林景了,不然的話,若是讓林景做出煞風景的事情,公子肯定會不開心的,公子不開心,小姐肯定也不會開心,公子小姐都不開心,那就算有很多好吃的,她的心情也好不起來。而且,在水兒的眼裡,便是九天下凡的仙女估計都不能和蘇心漓相提並論,像公子那樣的男人都會喜歡小姐,那隻要是男人應該都會喜歡蘇心漓的,所以,她覺得自己要替蘭翊舒防患於未然,她要是和林景住在一起的,她不但能時時刻刻監督他,而且還能敲打他,不讓他對小姐生出歪念來。對了,尤其是小姐沐浴的時候,她一定要盯緊他。
“你——你還是不是女人了?”
林景站了起來,臉漲的通紅,也不知道是因爲吃驚詫異,還是太過緊張,說話都緊張顫抖了。
“水兒,你可是個女子,如何能與男子住在一起?”
若是爲了整林景,蘇心漓倒是樂意的,不過她可不願意看到水兒吃虧。
“小姐,你不用擔心我,反正我肯定不會喜歡他這種像女人一樣的男人的,而且我會和他分牀睡的。”
水兒說這句話的時候,那神情,要多認真就有多認真,蘇心漓扶額,就是因爲你不喜歡他,不準備讓他對你負責,所以就算你和他分牀睡也不能讓你們一起啊。
“那流朱呢?”
水兒可是和流朱一個屋的,水兒沒有男女之別的概念,流朱可是正常的。
“我會和流朱姐姐說清楚的,她肯定不會反對的。”
水兒說着,轉身就準備去找流朱商議。流朱自然不會反對了,因爲天大地大,在她眼裡都沒蘇心漓重要,更不要說是水兒的名聲了。
水兒走到一半,纔想起屋子裡除了蘇心漓還有一個危險分子,她轉過身,指了指林景,趾高氣昂道:“還不快跟着我走?”
林景求助的看向蘇心漓,一個大男人,臉紅的彷彿滴出血來,一副不情願的樣子,蘇心漓看着他這樣,想到他用刀抵着自己,心情卻大好,本來還不想同意的,現在忽然就起了惡作劇的心思,“水兒都沒嫌棄你,你在意什麼?水兒,帶他下去,好好看着。”
水兒應了一聲,在林景完全不可思議的神色中,單手將他提了起來,大強盜林景悲痛的心再一次受到了嚴重的打擊,不停的掙扎,水兒卻不鬆手,“別亂動,衣服破了我可不負責。”
林景的事情,只是蘇心漓救災的一個小插曲,就在難民差不多已經得到安置,救災的後續事情都已經趨於穩定的事情,又發生了另外一件事情。
自蘇心漓搬到這蘇府之後,他與蘭翊舒幾乎都是同塌而眠的,雖然蘇心漓經常以趕蘭翊舒走威脅他不準更他更進一步的佔自己的便宜,但是拋卻那些世俗理念還有自己心中有些矯情的小堅持,蘇心漓還是喜歡和蘭翊舒睡在一起的,因爲很安心,而且聞着他身上的氣息入睡,也不會再做噩夢。
夜裡,蘇心漓的屋子放着夜明珠,柔白的光亮,既不會耀眼,也不會讓人覺得太過明亮,蘇心漓靠在蘭翊舒的懷中,睡的正香,蘭翊舒猛地睜開了眼睛,明明纔剛剛睡醒,但是那雙眼睛卻極爲的明亮,他斜了眼敞開的窗口,看着外面黑漆漆的夜,那明亮的眸子陡然變的銳利起來,他低頭看了眼懷中睡得正香的蘇心漓,也顧不得會不會將她吵醒了,抽開攬在她腰上的手,直接坐了起來,然後找到掛着衣裳的鉤子,快速從裡面取出只有掌心長,細細的竹笛子,吹了一口,蘭翊舒的動作很快,就算蘭翊舒刻意放輕放柔了動作,還是將蘇心漓吵醒了。
蘇心漓醒來了之後,並沒有馬上睜開眼睛,而是探了探旁邊蘭翊舒的位置,上面還殘留着餘溫,但蘭翊舒的人已經不在了,蘇心漓猛地睜開了眼睛,剛一睜眼,就見蘭翊舒手上拿着那種了蠱的笛子,一下就清醒了許多,她才坐了起來,片刻的時間,蘇心漓就聽到外面的腳步聲,正是水兒。她穿着睡時穿的裡衣,髮絲凌亂,顯然是被蘭翊舒給召喚醒的。
蘇心漓心中沒由來的生出一種並不是很好的預感,赤腳就走到蘭翊舒跟前,着急又擔心的問道:“怎麼了?”
蘭翊舒看着她赤着的雪白腳丫子,常年沒有見過陽光,在夜明珠的清輝下極爲的細白,蘭翊舒將她抱了起來,然後走到牀上,讓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然後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說道:“府裡來了客人。”
蘭翊舒的口氣又輕又柔,蘇心漓聞言,卻擰起了眉頭,看樣子是有人又闖到她的府上。那日林景的事情,蘇心漓再三叮囑流雲不許告訴蘭翊舒,還有水兒她威脅都用上了,再加上林景一直都男扮女裝在蘇府,當然,男子漢氣概十足的他是很不願意女扮男裝的,所以他幾乎都呆在屋子裡不出去,蘭翊舒至今還不知道他的事情。
蘇心漓從蘭翊舒的身上跳了起來,起身就準備更衣,她還在穿衣裳呢,就聽到外面的打鬥聲,蘇心漓的手頓了頓,看了蘭翊舒一眼,繼續更衣,沒一會,外面就變的更加熱鬧起來了,蘇心漓有些緊張的看了蘭翊舒一眼,緩緩道:“我出去看看,你在屋子裡呆着。”
雖然她和蘭翊舒心裡都認定了彼此,但是現在,他們二人並無任何的名分,若讓外人知道蘭翊舒睡在她屋子裡,還是她的牀上,或者說有人看到有男子從她的屋子離開,那她的名聲就毀了,便是她做了這許多,外人也必定會以她不守婦道對她橫加指點。這一點,蘭翊舒心裡也是知道的,所以才察覺到府裡來了客人之後,他並沒有直接出去追人,而是通知了水兒。
蘭翊舒點了點頭,很快,外面的打鬥聲就驚醒了護院,沒一會,院子裡就變的熱鬧起來,蘇心漓剛要出門,忽然就聽到水兒的驚呼聲,蘇心漓和蘭翊舒彼此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震驚之色,蘇心漓回過神來之後,什麼都沒說,轉身就出了屋。
蘇心漓剛出了院子,流朱流雲還有青藤幾乎是同時出現在了她們各自的房門口,她們一個個正低頭穿着衣裳,片刻的時間,水兒就回來了,比起方纔蘇心漓看到她從她房間的窗口經過的時候,她的髮絲更凌亂,衣裳也越加的不整齊,蘇心漓同時發現,她沒有穿鞋子就出來了,蘇心漓看着園子裡的男男女女,頓時覺得頭疼,也幸好,大家和水兒相處也有好幾個月了,知道她的脾性,不然的話,該找誰負責纔好啊?
比起水兒青藤她們,林景的衣裳則要整齊許多,像他這樣的練武之人,本就比一般人警醒,尤其,水兒一早就跑出來了,他那時候肯定醒了。他看着水兒那樣子,不由擰起了眉頭,轉身就回了屋,出來的時候,手上拿了衣裳和鞋子,快步走到已經到蘇心漓跟前的水兒跟前,讓她把衣裳和鞋子都給穿上。
“小姐,那人用了迷眼,跑掉了。”
水兒的口氣相當氣憤,也很不甘,還有惱火,當然,還有因爲沒有完成蘭翊舒和蘇心漓交代的事情的愧疚,總之,她根本就沒怎麼注意林景要她穿上的衣裳和鞋子。
“水兒,把鞋子穿上,衣服也披上。”
直到蘇心漓下了命令,水兒才十分憋屈的將衣裳和鞋子穿上,緊咬着脣,一雙眼睛通紅,蘇心漓看着她這樣子,越加明白她對蘭翊舒的忠誠,之前讓她隱瞞林景的事情估計就夠讓她揪心了,現在還沒完成蘭翊舒交代的事情,她估計更難受了。
蘇心漓其實挺佩服蘭翊舒的,也羨慕,他身邊的幾個隨從,不但各個本領高強,而且對他言聽計從,忠心耿耿。
“好了,幸好發現的早,也沒出什麼事情。晚上你們就辛苦着些,加強巡邏戒備。”
蘇心漓看着那羣護衛說道,大家正要散去,蘇心漓轉過身,忽然聽到比方纔更大的響動,與此同時,有人尖叫出聲:“那是什麼?”
蘇心漓猛地轉過身,快步衝進了院子,順着那些護衛手指的方向望去。那舞着五彩的翅膀,昂着高貴的頭,正姿態高貴優美落在她屋頂的,不是上次花朝節上她在梧桐林看到的鳳凰是什麼,只是這回,她的身後沒有尾隨顏色豔麗的白鳥,不過就算無鳥禽簇擁,她百鳥之王的高貴姿態卻無半點影響。蘇心漓的腦海,下意識的想到上次花朝節的事情還有晚上的事情,心頭那不好的預感越加的強烈。她看着那昂着下巴的鳳凰,“給我射”三個字,險些脫口而出,但是她知道,自己不能說,也說不得。
鳳凰,不單單是祥瑞之兆,更重要的是,她是女人至高無上的地位的象徵,同時也是百姓心中的一種信仰,殺了他的結果,必定會天怒人怨,這時候,蘇心漓只能任由心中那不安的情緒如水波紋一般,慢慢的向外擴散,看着那如噩夢一般的鳳凰,停落在她的屋頂。
“大人,府外忽然聚集了很多百姓。”
除了從相府跟着蘇心漓到蘇府的丫鬟,文帝指到院子裡的這些丫鬟都是叫她大人而非小姐。
蘇心漓聽了這話,轉過身,看着那急匆匆跑進來的丫鬟,只覺得自己心頭那緊繃着的弦越發的緊了,她沒有說話,只是用一種如黑夜般極爲深沉的目光掃了一圈周圍的人,然後,她聽到自己略帶着顫抖同時冰冷至極的聲音說道:“今晚的事情,若是走漏了風聲,你們,全都得死。”
在說這句話的時候,她能感覺得到,自己的臉都是僵硬的,想來,便是擠出的笑容都沒有。
“我說的話,知道了嗎?”
蘇心漓看着面露惶恐滿是緊張的下人,繼續冷聲問道。
好半晌,那些人才回過神來,戰戰兢兢齊齊道“知道了!”
蘇心漓點了點頭,然後看向那些護衛道:“你們出去守着,別生出什麼亂子來!”
蘇心漓剛吩咐完,又看了水兒等人一眼,“流朱流雲,青藤水兒,你們隨我進來。”
蘇心漓說完,進了房間,而她身邊的幾個一等丫鬟則跟在她的身後,林景在片刻的猶豫後,也跟在了蘇心漓的身後。
雖然蘭翊舒一直都待在房間沒有出去,不過就隔着一扇門,外面發生的事情,他都是知道的,所以蘇心漓進來,看到坐在牀上的蘭翊舒,他的眉頭是緊蹙着的,可不知怎麼的,蘇心漓一直懸着的心,卻好像安定了下來。她忽然意識到,只要身邊有蘭翊舒,她就會生出一種說不出的踏實感,然後一片紊亂只剩下空白的大腦,也跟着冷靜了下來。她看着蘭翊舒,微微一笑,然後吩咐身後緊隨着的幾個丫鬟將門窗全部關了起來,在看到林景的時候,她臉上的笑容凝住,本想斥責,不過林景已然發現蘭翊舒的存在了,嘴巴微張着,目瞪口呆的樣子,好半晌,有一種瞭然的神色看向了衣裳凌亂的水兒。蘇心漓明白,她肯定覺得,水兒沒有男女之別是受她的影響,不過現在,她沒有那些閒工夫解釋那麼多。
“流雲水兒,你們馬上到大門去,就說我身體忽然不適,讓那些百姓離開。”
這所有的一切,顯然都是事先安排好的,包括那隻鳳凰。蘇心漓甚至懷疑,那隻鳳凰是有人專門到落葉山莊的梧桐林捉來的,顯然,他們做的準備十分充分,蘇心漓十分肯定,外面那些百姓中,肯定混入了這次想要害她的人的人,煽風點火,不過他們冒險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麼,蘇心漓到現在一無所知,在沒摸清對方的目的之前,蘇心漓覺得自己該以不變應萬變。
“青藤流朱,你去找順天府尹的李大人,讓他馬上帶人過來。”
蘇心漓說完,將象徵自己丞相身份的令牌給了流朱,然後她看了林景一眼,冷聲吩咐道:“這幾天,府裡會比較亂,你呆在屋子裡,哪裡也不要去。”
蘇心漓吩咐完,流雲水兒還有青藤流朱她們各自去做蘇心漓吩咐的事情去了,林景看了看面色冷凝的蘇心漓,又看了眼她身後微蹙着眉頭的蘭翊舒,見水兒她們都離開了,這纔跟着離開了屋子,還十分貼心的將他們的房門給關上了。
林景剛離開,蘭翊舒就從牀上站了起來,握住了蘇心漓緊握成拳的手,將她緊緊併攏的五指一點點撥開,她的手冰冰涼涼的,而且還出了層薄薄的汗,許是因爲太過用力,掌心留着或深或淺的指甲印記,蘭翊舒一遍遍的撫摸着,模樣溫柔又心疼,然後伸手摟着她的背,將她帶入懷中,“不會有事的。”
蘇心漓緊咬着脣,牙齒都在打顫,她沒有說話,只是靠在蘭翊舒的懷中,緊緊的緊緊的摟着他不肯放。好一會,她的情緒才稍稍穩定下來。
“這次的事情,和顏司明脫不了干係。”
前院似乎很鬧騰,院子裡靜悄悄的都可以聽到從外面傳來的動靜,蘇心漓靜靜的靠在蘭翊舒的懷中,十分肯定的說道。
因爲對他的瞭解,她已經隱約猜出了他的目的,正因爲如此,她才更加覺得不安心。
“小姐,前來的百姓被幾個人煽動全部跪在了外面,說那鳳凰落於小姐屋頂,說小姐您是人中龍鳳,還說您是鳳凰轉世,一直在外面高呼千歲,奴婢怎麼勸他們,他們都不走。”
千歲?那是隻有皇室的人才享有的尊榮。
沒一會,程鵬和雲氏等人也到了,衆人的面色都不好看,“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他們看到蘭翊舒在蘇心漓的身邊坐着,微微吃了一驚,不過現在,他們已經顧不得那麼許多了,蘇心漓將晚上的事情大概與他們說了一遍,他們一聽,面色都不好了,和那些一心想將女兒往皇宮送的人不同,他們從未有過將蘇心漓嫁入皇室的想法,甚至相當排斥。
雲氏看着蘇心漓那蒼白憔悴又瘦了好幾圈的小臉,心疼不已,將她摟在懷中道:“外婆的小心肝,別擔心,也不要害怕,天踏下來,有你外公舅舅和幾個哥哥頂着呢,不會有事的。”
蘇心漓乖巧的靠在雲氏懷中,心情紊亂複雜的她只是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明明已經累到了極致,可蘇心漓卻怎麼都睡不着,被人捉來的那隻鳳凰,到現在都還在她的屋頂停着沒有離開,也因此,蘇府有越來越多的人前來湊熱鬧,那場面,並不比之前難民聚集好多少,幸好有順天府尹的人在這邊守着維持秩序,倒也沒發生什麼事情。
一夜無眠,第二日早朝,欽天監有人在朝堂上向文帝進言,說鳳凰突現,是因爲有鳳女臨世,只有鳳女嫁入皇室,才能保琉璃太平。
大殿之上,程鵬和文帝大怒,進言之人當場被判了死刑,不過鳳女之說卻因此傳遍了大街小巷,花朝節那日鳳凰臨空的事情再次被人想起,大家都說她是被蘇心漓的琴音引來的,因爲她就是她的轉世,市井之上,大家都認定,蘇心漓就是鳳女,一時間,蘇心漓風頭更盛。這一說法出來,那些有女兒想要攀龍附鳳的大臣自然都十分羨慕蘇博然和蘇心漓,不過水兒流雲流朱等人卻爲蘇心漓憂心不已,她們心知,蘇心漓不想入皇室,而她們的心裡,也早已經將蘭翊舒當成姑爺,所以大家的心情都不好,蘇心漓更恨卑劣的顏司明恨的要命。
“果然是一箭雙鵰兩全之美之策。”
蘇心漓靠在牀上,看着坐在牀邊的蘭翊舒,冷哼了一聲。
顏司明的目的相當明確,那就是拆散她和蘭翊舒,她只有兩個選擇,要不得罪文帝得罪皇室,那她必定就只有死路一條,定國公府也不落好,要不就只能捨棄蘭翊舒,或許,他想讓她嫁的不是皇子,而是文帝。蘭翊舒若對她真有心,必定會和文帝反目成仇,而六皇子則成爲夾在中間的人,蘇心漓肯定,顏司明肯定也是發現了什麼。
蘇心漓看着蘭翊舒冷凝的臉,忽而笑了,“蘭翊舒,你放心,我呢,是個言而有信的人,說了非你不嫁就非你不嫁,就算是死,我也不會讓他如願的。”
什麼鳳女,什麼天命,這輩子,她要將自己的命運,牢牢的掌控在自己的手中,誰也別想操控,尤其是顏司明那混蛋。
正當外面爲蘇心漓該嫁給哪個皇子或者直接嫁給文帝鬧的沸沸揚揚的時候,當晚,蘇心漓忽然發高燒,第二日,便陷入了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