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歷了炎熱的六月份,七月中旬的時候,也就是顧南衣離開京陵城的第二個月,乾旱了近一個月的琉璃從最接近瀚海的地方,全國陸續開始降雨,這是多數人一直都期盼的一場雨,百姓們自然十分開心,因爲乾涸的土地有了雨水的滋潤,土壤肥沃,莊稼和糧食才能長的更好。
但是,在連着下了差不多小半個月的傾盤大雨之後,百姓們很快就開心不起來了,因爲他們地裡的莊稼還有糧食很多都被這場大雨的充沛雨水給淹沒了,並且,已經有不少地方的房子被水給沖走了,而且也造成了百姓的傷亡,一時間,御書房的案臺上擺滿了各地快馬加鞭送來的奏報災情的摺子。
文帝見了,自是龍心不悅,尤其,隨着下雨的時間越來越長,但是這雨勢卻絲毫沒有停下來的趨勢,文帝的臉拉的更黑更長了,每日早朝議論的就是這事,再三強調的也是讓文武官員拿出應對之策,而那些官員唱着的還是開倉放糧的陳詞濫調,因爲這事,文帝在金鑾大殿之上,沒少發怒,欽天監的人已經斬了好幾個了,百官們人人自危,個個是膽戰心驚,唯恐自己說錯了做錯了什麼,引來文帝不快,下一個被推出去砍頭的就是自己。
之前,顧南衣因爲疏通廬江河道之事,奏請離開京陵城前去整治,顧士延覺得他是爲了想要逃開京陵城的是是非非,不上進沒出息,顏玉勳當時則覺得他是爲了蘇心漓故意與自己保持距離,因爲他就是在與蘇心漓見面之後丟下所有的事情毅然決然的離開京陵城要去沙洲縣那個地方的,顏玉勳心裡頭自然是不快的,這兩個人,一個是與太子親近,不將他放在眼裡,而他的表哥,則爲了一個不屬於他的女人,捨棄親情還有他之前對他的承諾。
當時顧南衣離開,與他說這個理由的時候,他覺得簡直荒誕不羈,而其他的很多大臣也覺得顧南衣是杞人憂天庸人自擾。但是現在,滿朝的文武大臣都被文帝訓斥的狗血淋頭的時候,唯一得到文帝點名表揚嘉獎的就只有他一個人,那些個大臣心裡頭是後悔死了,早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情,當初他們就與顧南衣一同去沙洲縣,若是處理的好,回來之後,必定可以升官發財,至少不用在這裡爲自己的小命擔憂。
顧士延現在就顧南衣一個嫡子了,他屢屢被皇上誇讚,他見他前途一片光明自然是高興的,顏玉勳也是,覺得自己多了個得皇上歡心的左膀右臂,顏玉勳主動請纓,前往沙洲縣,願與顧南衣一同治災。
這是塊極爲誘人的肥肉,因爲沙洲縣距離雲南王的封地很近,雲南王肯定會派人一起的,若是和他們的人打好關係,得到雲南王的支持,那便是制勝太子殿下的王牌。
比起金鑾殿低沉的讓人戰戰兢兢的氣氛,蘇心漓的府邸則要顯得平靜安寧許多。七月,原本是很熱的,不過因爲連着下了好幾天的雨,而且還有風,涼快了許多,這天氣總教人犯懶,蘇心漓用完了早膳之後,在窗口站了好一會,對着從屋檐滴落在地上的雨水發呆,漂亮清澈的媚眼兒,帶着濃濃的擔憂,院子裡靜悄悄的,可以很清晰的聽到雨水落在地上時滴答滴答的聲響。
神出鬼沒的蘭翊舒出現在她身後,伸手毫不避忌的將她攬在懷中,溫熱的脣沿着她耳邊的輪廓慢慢的向上,許是已經不是第一次了,蘇心漓已經習以爲常了,非但沒有抗拒,甚至沒有表現出太大的不自然。
“這雨,什麼時候會停?”
蘇心漓伸出一隻手,往窗外探了探,那張精緻的臉蛋,眉目染上了幾分沉重,“還要一段時間呢,不過京陵城的雨應該就快停了,不過還是會斷斷續續的下,應該要持續半個月呢。”
蘇心漓說完,嘆了口氣,上輩子,她因爲身體不適,天天都在屋子裡呆着,沒事的時候就對着這雨發呆,所以記憶還是很深刻的。京陵城就在迎水山坡的背面,就算是降雨,也不會很多,而且地勢高,並不會被淹沒,不過其他很多地方都遭殃了。
這場大雨的救治和善後的事情,當時,文帝交給了太子顏睿晟,而病弱的顏睿晟並不適合遠行,所以這件事情到最後全權落在了顏司明的頭上,他向她提起了一些,這場大雨,造成了七萬多人的死亡,這還是可以統計出來的,實際數據絕對比這個多,除了被淹死的,還有一場很大的疫病,就是在沙洲縣那個地方。現在想來,那個地方之所以會爆發疫病,很有可能是因爲之前蘇志明屠殺了一個縣的人,然後掩埋,而那些快要腐爛的屍體因爲這場大雨衝進了水裡,那些百姓喝了這樣的屍水,不得病纔怪。
除了死亡人數衆多,這場大雨,還造成了數十萬的百姓背井離鄉,流離失所,數萬家庭妻離子散,因爲食不飽穿不暖,各地搶劫殺人的事情時有發生,而且經常發生大小規模的暴動。屋漏偏逢連夜雨,今年冬天,那些並未遭受洪澇災害的地方卻又發生了一場大的雪災,所有的糧食,顆粒無收。而不少奸商,藉此囤積藥材和米糧,高價出售,琉璃一片混亂。
正是這一年,琉璃的國力被大量的削弱,開始有下坡的趨勢,正因爲如此,北方的金國聯合蠢蠢欲動的南夏等國進攻琉璃,而程家的男兒再次全部上了戰場,顏司明也跟着外公一起,因爲他是她的夫君,心疼她這個外孫女的外公自然處處照顧,危險的事情從來不讓他做,但是所有的功勞卻幾乎都成了他的,就是因爲這場戰役,顏司明在朝堂的影響力越來越大,一時風光無二,而她的大舅和四哥卻都死在了這些戰役中,在金嶺之戰中,外公大哥還有顏司明被圍困,她請求文韜武略的顧南衣幫忙,顧大哥也因此上了戰場。
這場戰役,先後持續了五年之久,無論是琉璃還是參戰的大金南夏,都因此遭受了重創。最後,因爲程家和琉璃男兒的誓死抵抗,琉璃獲得了勝利,大金等國遞交了求和書,戰爭才因此結束,不過這場戰爭,琉璃不過是險勝而已,並且付出了極其昂貴的代價,應該說,任何參與進來的一方都是失敗者,根本就沒有獲勝的一方。不過這輩子,她絕對不會讓這樣的事情再度發生的,便是憑一己之力,她也要逆天而行,從重生的那一天到現在,她準備了五個多月的時間,還有蘭翊舒他們的幫忙,她就不相信,對抗不了這場天災。
“皇上爲這事,已經大發雷霆了。”
蘇心漓雖然沒有去上早朝,不過消息還是很靈通的,而且就算沒人將朝堂上的事情告訴她,她也能夠猜得到。
“現在想要立功的諸位皇子,應該都很希望皇上將這次賑災的事情全權交給他們處理吧。”
這場天災,來的太過突然,根本就讓人猝不及防,損失傷亡非常慘重,無論誰處理這件事情,只是稍得當一些,不但能得到美名,而且還能從中獲利,當然,這也是蘇心漓所想的,而且,比起那些人來說,她更有信心將這些事情處理好,不過比起獲利來說,她更需要的是揚名整個琉璃的美名,她要的不是銀子,也不是百官的支持,而是民心。她會出手,但是現在,還不是最好的時機。若是不將他們急的團團轉,他們如何能知道她的價值呢?
這場災難所面臨的問題,纔剛剛開始呢。
“再過段時間,應該就有不少難民涌進京陵城了。”
蘇心漓看着窗外的雨,因爲冷,不自覺的往蘭翊舒的懷中靠了靠,蘭翊舒將她摟的更緊。
“蘭翊舒,你都沒事的嗎?”
皇上不是很看重他嗎?這個時候應該將他留在皇宮商量對策纔是。
“我不吃皇糧,也不拿他的俸祿,能有什麼事?”
別的人呢是巴巴的想要得到皇上的寵愛爲他分憂,這蘭翊舒倒好,這時候,連個人影都不讓皇上瞧見,從她搬到這裡到現在,蘭翊舒每天就都陪她了。
“我就替你辦事,報酬的話,就是你對我死心塌地的。”
蘇心漓轉過身,一雙明亮的眼睛盯着蘭翊舒瞧,看着他認真的模樣,又想到他說的話,忍俊不禁,哪裡有這樣的男人的?蘇心漓覺得蘭翊舒就是那種典型的愛美人不愛江山的人,估計很多人都覺得他沒出息,整日圍着一個女人轉。不過他這樣子,倒是給了蘇心漓極大的安全感。
蘭翊舒就盯着蘇心漓那張近在咫尺的臉,看着她嫣紅水潤的脣,在心底吞了吞口水,他將蘇心漓往懷中一帶,朝着她的脣就要襲去。蘇心漓豆腐被吃的太多了,已經總結出經驗了,她現在只要一看到蘭翊舒那眼神,就知道他想幹嘛,眼見着自己就要被他偷襲成功了,蘇心漓想也不想,扭過頭去,然後用手將蘭翊舒的不停湊近的臉用力推開,手指着他,警示意味十足道:“要親的話,今後晚上就不能在我的錦繡閣睡了。”
她的模樣認真,口氣也極爲認真,蘭翊舒幾乎沒有任何的思考,立馬就站直了,然後笑着和蘇心漓打哈哈,蘇心漓看着他吃癟的樣子,也笑,牽着他的手,兩人一起走到桌旁坐下,蘇心漓主動給蘭翊舒倒了杯水,然後將身邊的幾個大丫鬟都叫了進來。
“青藤,流朱,吩咐府裡的下人,在大門口旁邊的空地上搭建棚子,你們監督着,讓他們手腳仔細着些。”
青藤和流朱雖然不明白蘇心漓的用意,卻還是領了命令出去了。
“流雲,你將母親名下米糧和藥材鋪的賬簿給我,然後和水兒親自跑一趟,所有的店,從即日起,全部關門。”桌子前,蘇心漓只是關了一小部分。
這時候,應該已經有不少奸商看到商機了。
“蘭翊舒,你陪我去戶部一趟。”
蘇心漓去戶部主要還是要京陵城百姓的戶籍,糧食有限,自然不可能和以前一樣,只要有銀子,多少米糧都好。戶部尚書是三姨娘高怡婷的父親,雖然高怡婷在蘇博然跟前老是和蘇心漓唱反調,擺出一副高傲的姿態,但是蘇心漓之前已經知會過她,所以高怡婷已經再三叮囑了她的父親,不要得罪蘇心漓,並且,蘭翊舒還叫上了顏宸璽,所以很順利的就拿到東西。
“嫂子,你要這個做什麼?”
顏宸璽看着蘇心漓一臉笑意的樣子,是一頭的霧水,蘇心漓臉上的笑意更濃,“自然是有用的。”
顏宸璽卻還是不明白,不過也沒有繼續問,而是拉着個苦瓜臉,然後嘆了口氣,很是鬱卒的說道:“父皇今日將我叫到御書房,讓我去沙洲縣治災。”
說着,顏宸璽忍不住又嘆了口氣,“我哪裡會治什麼災啊,我就會喝酒啊。”
蘇心漓卻是一愣,拿在手上的名冊一鬆,掉在地上,蘭翊舒快她一步撿了起來,蘇心漓沒有動,只是看着唉聲嘆氣的顏宸璽,眉目微沉,皇上這次派的人居然是六皇子。
沙洲縣那個地方,確實算不上繁華富庶,但它卻和雲南王的封地毗鄰,這次,雲南王是個胸懷天下,心慈善良的女子,這次,她肯定也會出面的,所以顏玉勳還有顏司明等人才會削尖了腦袋想往那裡走,但是皇上卻將這樣好的差事,交給了顏宸璽,這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難道說文帝一直以來中意的皇帝人選是顏宸璽,所以上輩子顏司明纔會費盡心思除掉他?
她記得很清楚,金國遞交了求和書之後,不知道因何緣由,又發起了一次戰役,那次,文帝派的是顏宸璽出征,顏宸璽就是在這場戰役中死掉的,不過事實上,顏宸璽是死去顏司明之手,因爲在顏宸璽死之前,她聽到顏司明在書房和誰密謀,曾提起六皇子,沒多久,他就死了,他死之後,她問過外公是怎麼回事,外公只是嘆了口氣,然後說是因爲援兵和糧草的問題。顏宸璽死後沒多久,文帝沒多久就患了病,之後身體每況愈下。
“嫂子,你想什麼呢?”
顏宸璽叫了蘇心漓好幾聲,見她還在傻傻的發呆,湊到她跟前,加大聲音問道。蘇心漓猛地打了個機靈,回過神來,看着顏宸璽的目光卻多了一份沉思,然後搖了搖頭,笑着說道:“沒什麼事,皇上把這麼重要的事情交給你,是好事,你好好幹,不過你要實在覺得無聊,可以找個皇子陪你一起去嘛,譬如說三皇子,他的辦事能力就挺強的,而且這次也希望在皇上跟前有所表現,你要和他一起,還可以像之前那樣喝酒,反正他會將事情辦妥的。”
她之所以讓顧南衣去沙洲縣那個地方疏通河道和百姓,一方面是爲了預防抵抗這次洪澇,另外的話,還有蘇志明的原因,要是隻有顏宸璽和顧南衣的話,若整出什麼事情,蘇志明顏司明必定會以他們與她關係要好爲由抵賴。
雖然顧大哥一個多月前就已經出發了,不過疏通河道不是件輕鬆的事情,尤其是兩岸和下流的百姓,他們在一個地方生活了幾十年,肯定不會因爲顧大哥還有當地官府之言就輕易離開,雖然這樣的提前預防可以減輕傷亡,但是肯定還是會有很大傷亡的。
“但是我捨不得你和蘭大哥啊!”
顏宸璽頂着苦瓜臉,都快要仰天咆哮了,看的蘇心漓不由發笑,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現在朝堂之上,不知道有多少人嫉恨他呢。
蘇心漓從戶部離開之後,又過了三日,終於收到了顧南衣的來信,不出她的所料,靠近瀚海的沙洲縣一帶,大雨陸陸續續已經下了十來天了,因爲時間太短,廬江並沒有完全疏通,河道兩邊居民還好,但是下流的百姓的房屋已經被水全給帶走了,而且,河水中出現了上百具已經腐爛的屍體,已經有不少百姓感冒發燒嘔吐不止了,蘇心漓之前爲他準備的那些東西全部派上用場了,但是藥材的話,還是杯水車薪。
“顧南衣的信?”
蘭翊舒看着嘴角上揚,小心將信收好的,問話的時候,滿是酸氣,蘇心漓淡掃了他一眼,命人準備了大量的藥材用防水的紙包好,讓人趕上顏宸璽和顏玉勳的大部分送了去,因爲她去戶部拿了名冊後的第二天一早,顏宸璽和顏玉勳就領了皇命去沙洲縣了。
雲南王是目前琉璃唯一有大量封地的異性王,而且手握重兵,她的封地附近出了這樣大的事情,朝堂上下,自然格外重視。
“水兒,準備馬車。”
蘇心漓吩咐了水兒之後,看向蘭翊舒,“我要去大理寺大牢一趟。”
她就不相信,魚兒不上鉤。
蘇心漓離開蘇府之後,並沒有馬上去大理寺大牢,而是先去定國公府找了程子風,然後換了身極爲不引人矚目的衣裳,扮成男裝。
程子風和大理寺的牢頭相熟,那些人一見了他,自然熱情無比,程子風也豪爽的很,直接給牢頭扔了定金子,然後指着身後一點也不打眼的蘇心漓說道:“讓他去見見清河縣的那些強盜!”
程子風的口氣拽的很,不是商量,而是命令。
“老大,那個——”這蘇心漓畢竟是正經的主子,可現在一個旁人要見,那些人自然不想冒這麼大的風險了。
程子風見那人猶豫,直接朝着他的腦袋啪的一下就打了過去,“這是我五弟在清河縣碰到的,心尖尖上的人,懂不?我那麼多哥哥,就這麼一個弟弟,他這些年一直在外,難得求我件事情,我一定要給他辦好,懂不?”
程子風邊說邊對着那些人的腦袋敲,那些人被敲了之後偷偷看了蘇心漓一眼,蘇心漓是低着腦袋的,不過看那身形,明顯是個女子,大家腦補了片刻後,頓時覺得心領神會,想到她是未來定國公府的五夫人,再加上程子風那一副你們不給我把事情給我辦好就死定了的架勢,也不猶豫,領着蘇心漓就去找林景他們了。
“還杵在這兒幹嘛,都給我滾,滾,滾!”
依着蘇心漓上次的意思,得了他好處的牢頭已經將清河縣的那些土匪弄到了人最少的地方。
牢房的門是開着的,程子風親自給蘇心漓望風,在林景等人驚詫好奇的視線中,蘇心漓撩開了擋住臉的帽子,因着蘇心漓的裝扮,那些人一開始並未認出人來,蘇心漓冷笑了一聲,開口道:“快一個月了,你們考慮的怎麼樣了?是在這裡等死呢,還是配合我保命呢?”
那些人沒有說話,都齊齊看向一個方向,蘇心漓知道,那就是林景。她已經知道,這些人很有可能是受威脅,挾制他們的自然是家人。
“不說話就沒事了嗎?你們以爲你們死了之後,你們各自的家人還能活嗎?”
蘇心漓話才說完,那些人頓時瞪大眼睛,驚詫不已的看向蘇心漓,蘇心漓臉上的笑意更濃,邊從袖中取出書信邊說道:“清河縣和沙洲縣發生了百年難得一遇的大水災,現在,那些地方已經全部被淹沒了,哦,還有瘟疫。”
她按着顧南衣信中寫的,又另外抄了一份,將情況說的更爲嚴重。林景應該不識字,看了半天也整不明白,給了另外一個人,讓那人念出來。
“這是僞造的!”
蘇心漓笑了,這確實是她僞造的沒錯,但是這重要嗎?
“就算你們呆在天牢,應該也能感覺到異樣嗎?難道你們不覺得近來地面潮氣很重嗎?難道你們一丁點雨聲都聽不到嗎?現在大半個琉璃都面臨水災,沙洲縣靠海,雨水只會更加充沛,而且那裡的地勢也低,很容易被淹沒,你們倒是說說,那上百具屍體是哪裡來的?如果你們不想家人枉死,最好就考慮清楚我說的話,我的耐心不好,所以這也是我給你們的最後一次機會。”
蘇心漓說完,定定的看了他們一眼,轉身就要離開,身後的幾個人議論着矛盾不已的勸着林景,就在蘇心漓快要走出牢門的時候,林景忽然開了口,“我如何能相信你?”
蘇心漓轉過身,莞爾一笑,“你們現在,還有別的選擇嗎?”
蘇心漓抿着脣,忽然又走到他們跟前,似是完全不在意他們身上的臭味,湊到了林景的耳邊,“我可以讓你出去,你自己出去探聽。”
蘇心漓說完,在林景完全不可思議的神色中起身,然後瀟灑的離去,林景愣了愣,回過神來說的第一句就是,“我同意。”
蘇心漓已經走到了牢房外了,聽到這句話,扭頭,清冷的臉看着那一張張鬍子拉碴的臉,但是她能看出來,這些人,應該還是很年輕的。
“那就等我的好消息。”
蘇心漓說完,重新將那擋住臉的帽子戴在頭上,跟在程子風的身後離開。
“漓兒,那些人對你有用?有什麼用啊?”
程子風想破了腦袋也想不明白,清河縣距離京陵城說說遠不不是很遠,但是也不近啊,乘坐馬車的話,起碼要五六天的時間,若是騎馬,腳程快的話也要兩日,漓兒根本就不可能去過那地方,和那些山寨裡的土匪根本就不可能有任何關係。
“作用很大,至於什麼作用,四哥就拭目以待好了,保準有場好戲。”
蘇心漓勾着脣,沒有再言語。
雨,還在下,不過並不是很大,蘇心漓坐在馬車內,掀開簾子,向外看去,不出她所料,已經有大量的難民涌進了京陵城,拖家帶口的,有老人也有小孩,乞討的人比起平時多了好幾倍。
程子風看着蘇心漓擔憂的模樣,也不由嘆了口氣,“聽說很多地方的堤壩都決堤了,沖走了他們的房子家禽,也死了很多百姓呢,大金對我們,一直都蠢蠢欲動,過不了多久,我可能就要隨祖父他們一起上戰場了,只是我們擔心,我們在戰場上殺敵,琉璃又發生內亂,到時候分身乏術。”
大雨連綿,米糧藥材緊缺,尤其是米糧,和上輩子一樣,京陵城的很多奸商們已經紛紛哄擡米糧的價格了,天子腳下尚且如此,其他地方就更不要說了,就算朝廷開倉放糧賑災,不過不少地方還是發生了小規模的暴動,局勢也越來越緊張了。
蘇心漓聞言,轉過身,想到上輩子在這場戰役中過世的大舅舅和四哥,心裡酸酸的,眼眶都紅了,她握住程子風的手,那雙乾淨晶亮的眼眸迸射出堅定的光芒,“大金不是還沒入侵嗎?四哥,我不會讓你們上戰場的。”
程子風沒有說話,用另外一隻手握住蘇心漓的手,輕輕的拍了拍,卻沒有說話。程家的男兒生來就是保家衛國的,一旦金國入侵,他們就必須上戰場抗敵,根本就沒有別的選擇,豈是蘇心漓說上就上,說不上就不上的?
蘇心漓送程子風回定國公府的時候也跟着他一起下了馬車,她洗了個澡,然後換了身衣裳,剛好就到了用晚膳的時間,程鵬程紹偉大家都在,難得一家子人全部聚在了一起。程鵬上對琉璃皇室忠心耿耿,下對黎民百姓也是牽腸掛肚,現在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他哪裡還有心情吃飯?便是有蘇心漓在,面色也不好看,雲氏怎麼說都沒用,桌上的氣氛,低沉又凝重,並不是很好。
蘇心漓心裡也有些着急,看着程鵬這樣子,更是難受,她放下手中的筷子,握住了程鵬的手,“歷朝歷代,天災難免,外公,會過去的。”
這樣大範圍的天災,起碼要個三五年的時間才能恢復國力。
雲氏看着蘇心漓一臉憂愁的模樣,少不得又要指責程鵬幾句,蘇心漓雙手捧着程鵬滿是繭子的手,輕輕的拍了拍他的手背,然後看向雲氏道:“若是舅母和幾個嫂子沒事的話,明日就去蘇府吧,我決定施粥救濟難民。”
程鵬看着自己的外孫女,聽她說出這樣的話,又是激動又是感慨,心中更是驕傲,反握住蘇心漓的手。
“外公,既然您吃飽了,我就扶您去書房吧,舅舅,二哥,三哥,四哥,你們也一起吧。”
程子風聞言,不由想到蘇心漓在馬車上對他說的話,知道她是有事情與他們商量,放下筷子就跟在了她和程鵬的身後。
幾個人一起到了書房,程鵬看着自己的外孫女,怎麼看都覺得她太瘦太小了,心疼的厲害,“漓兒,這是男兒的事情,你也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了。”
蘇心漓點了點頭,而後在程鵬的跟前跪下,“漓兒有一事請求外祖父。”
程鵬見狀,忙將她扶了起來,一臉慈愛,“你有什麼事情只管告訴外祖父,外祖父一定會盡力成全的。”
蘇心漓向來懂事,而且也很有分寸,程鵬相信,她斷然是提不出太過過分的要求來的。
“我知道外公是爲了身處水深火熱的黎民百姓憂心,想要盡一份綿薄之力,不過定國公府已經深入民心,若是這次太過盡心盡力,親力親爲的話,怕是會引來旁人的忌憚和詬病。”
皇上是希望有那麼一個人出來提出解決災情的良策,但是他心裡卻未必願意解決這燃眉之急的是定國公府。定國公府是一片好心,但是經過別人擅家揣測就成了惡意,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蘇心漓自然不會願意定國公府的人去做的。
“難道我們就什麼都不能做了嗎?”
程子謙爲人最是心軟,看着那些難民,尤其是瘦若柴骨的老人和小孩,心裡都難受的很,都恨不得將他們接到定國公府來。
“你們不可以,我卻可以,我希望外公能傾定國公府之力配合我。我和外公的心情也是一樣的,我也迫切的希望那些災民可以重新有一個家,所以,我會傾盡全力,解決這次的事情的。”
程鵬聞言,擡頭看了蘇心漓一眼,那眸底的擔憂更濃了,蘇心漓微微一笑,給了他一個放心寬慰的眼神,她知道,一直以來,不論是雲氏還是程鵬,其實都不願意她太過出衆,她的優秀固然可以讓他們驕傲,但是他們更希望她簡單平凡一些,平淡一生。
“皇上會忌憚定國公府,但卻不會忌憚一個女子。”
蘇心漓纔回府,門口搭建的棚子,裡面躲災的人更多了,看到蘇心漓下了馬車,眼底都流露出惶恐害怕的情緒,似乎是在害怕蘇心漓驅趕他們,蘇心漓不由嘆了口氣,回府之後,就命人準備了熱粥和饅頭還有被子給他們送了去,又將第二日要施粥的事情告訴了躲在外面的人。
蘇心漓離開之後,蘭翊舒就一直在她的屋子裡等她,見她滿臉的倦容,就站了起來,將她摟在懷中,“米糧,藥材,大夫,不論什麼,只要你想要的,我都有,不要擔心,有我陪着你呢。”
蘇心漓嗯了一聲,靠在蘭翊舒懷中,漸漸的居然就睡過去了。
第二日,天矇矇亮,蘇府上下就開始忙碌起來,熬粥,盛粥,然後將粥搬到了門口,甚是忙碌,與此同時,蘇心漓命令關門的米糧藥材店也全部開了門,在所有的人將米糧藥材的價格翻了兩倍三倍六倍乃至十倍往上漲的時候,幾乎就只有蘇心漓還有爲數不多的幾家維持了原價,不過因爲東西有限,所以購買東西時,都是按着蘇心漓從戶部那裡拿來的名冊的,都是限量的,而那些有存糧的商戶,蘇心漓是不讓賣的。
蘇心漓昨晚睡得早,第二日,起來的也早,她穿了身淺色的繡着葵花圖案的裙子,在這個堪稱舉國皆喪的時期,太過鮮豔的衣裳必然會惹來不滿的,蘇心漓不但衣裳的顏色素雅,打扮也極爲簡單,因爲近來的忙碌讓她的神色有些憔悴,所以化了個淡妝。
天剛放亮的時候,蘇心漓就到了布粥的棚子,她纔剛將事情安排好,雲氏領着鄭氏,甚至連她久病的大舅母都來了,還有兩個嫂子,也全部到了,她們除了人來了,還運來了兩輛馬車的糧食和一馬車的藥材,還有一些衣裳,雖然都是穿過的,不過都是極爲乾淨的,對現在這些大多都是溼漉漉的災民來說,已經是非常好的東西了,蘇心漓命人將糧食和藥材搬進了府裡,至於衣物則暫時放在外面。現在,京陵城的雨已經停了,衣服放在外面並不會馬上受潮。
除了準備了熱粥,蘇心漓還命人準備了熱水和薑湯,老人小孩的身體原就比男子弱,再加上一路勞累顛簸淋雨都生病了,蘇心漓先是讓他們在一個公用的澡堂裡面洗了熱水澡,然後讓他們換上乾淨的衣裳再喝薑湯。蘇心漓這個地方原本就不大,一下涌現出了這麼多難民,根本就擠不下了,尤其,這批難民中還有不少孕婦,蘇心漓看着他們大着肚子被擠來擠去的,心裡都覺得害怕,她和蘭翊舒商量了一下,轉移了一批人去蘭翊舒的醫館。
蘇心漓命人準備了七八桶粥,很多災民一聽說這裡有人布粥,全都擠到了這一條街上,粥還是不夠,很多人擔心沒粥喝,亂作一團,幸好蘇心漓早有防範,程鵬讓程子風帶了一批軍隊一直在這裡守着維持秩序,而且因爲有定國公府送來的糧食和蘇心漓每個人都可以喝到熱粥的保證,秩序並沒有太過的混亂,而店鋪那邊,蘇心漓也擔心那些想趁發災難財的人趁機去她之前聯合的幾個店鋪那裡搗亂,特意讓程昱凡派人保護,至於她,蘇心漓自信,京陵城這個地方,目前的話,應該沒有誰敢在她的頭上動土。
對於這場洪災,蘇心漓還是很有信心的,因爲從她重生後,她就一直在暗中購買糧食和藥材還有衣物,拿回了嫁妝之後,他給了蘭翊舒一筆銀子,讓他一次性購買了很多糧食,她有信心可以挺到那羣奸商心虛,然後和她一樣,放平價錢,不過他們的逼不得已,到時候都會成爲她的功勞。
蘇心漓搭建的棚子,可以容納的人相當有限,但是難民卻越來越多,一條街都是,而蘇心漓的宅子,剛好就在皇城腳跟,算是京陵城最繁華的地段之一,這個樣子,自然不成體統,不過因爲難民的數量太大,誰也不敢驅趕。皇上知道這件事情後也相當頭疼,不過因爲有其他更爲棘手的事情,他暫時也沒心情解決這個問題。
“知道現在外面的人是怎麼說你的嗎?”
忙碌了一整天后,蘇心漓用熱水泡了個藥浴,然後讓青藤給給她揉捏痠痛的肩膀,而蘭翊舒,正悠閒的坐在她的對面喝着茶。蘇心漓畢竟才十三歲,身體也並不是那麼好,每天處理這麼多問題,勞心勞神的,累的根本就不想說話,就擡了眼皮看了蘭翊舒一眼,然後繼續倒在牀上,閉上了眼睛。
“她們都說小姐是活菩薩轉世,拯救他們出水火的仙女呢。”
蘇心漓只是淡淡的恩了一聲,不過心裡還算滿意,他們能這樣說她,也不枉費她累死累活的這麼久。能不感激她嗎?要不是她,這次上京的災民有一大半都得死,因爲像京陵城這樣的地方,是不會允許難民久待的,按着以往的慣例,這些人是要被捉起來的,或者捉進監獄,或者趕出京陵城,如果不是因爲現在琉璃的事情太多,文帝擔心京陵城再出什麼麻煩,這些人估計早就落得那樣的下場了。
青藤給蘇心漓揉捏了大半個時辰,手都酸了,甩了甩要繼續,蘭翊舒看了眼牀上昏昏欲睡的蘇心漓,笑了笑,示意她下去,然後坐在她的位置,替蘇心漓揉捏肩膀,青藤看了眼牀上的蘇心漓,並不是很放心,被水兒強制給拉下去了。
“很累嗎?這些事情,你不必親力親爲的。”
蘭翊舒看着蘇心漓那蒼白的小臉,心都疼了,迷迷糊糊的,蘇心漓聽到蘭翊舒的聲音,才知道是他給自己揉捏肩膀,一顆倦怠的心,頓時變得甜甜的,只有親力親爲,那些人才能深刻記住。這時候,他們正處於危難之中,自然會感恩,但是如果這次的事情過去了三年五年甚至是十年呢,人心會變,這些人也會,但是她相信,總會有一些知道感恩的人,牢牢的記住,她曾經救了他的性命,救了他們家人的性命,一輩子都牢牢記住,這樣的話,就已經足夠。
蘇心漓躺了好半天,等那股痠痛勁緩過去之後,忽然坐了起來,用那雙佈滿了血絲的眼睛,笑意盈盈的看向蘭翊舒,然後握住了他的手,緩緩道:“蘭翊舒,最好的時機,已經到了。”
大範圍的降雨已經進入了尾聲,但是洪災後的各種問題,卻相繼爆發了出來,比之前更加的嚴重,越來越多的地方發生打砸搶的事情,還有小規模範圍內的起義,甚至於,一些地方的縣衙都被災民給攻佔了,不論是那些大臣還是文帝,現在都已經是焦頭爛額了,據蘭翊舒說,現在金鑾殿每日都是低氣壓,文帝每日想殺人,而那些大臣則害怕被殺,總之是人人自危。如此,正是出手的最好實際。
做別人都做不了的事情,解決一般人都解決不了的問題,如此,才能體現她的價值。
蘭翊舒點了點頭,撫着蘇心漓的額頭,“我已經讓人將你母親的嫁妝全部裝起來了,明兒一早,齊雲齊磊會親自押送進皇宮。”
蘇心漓握住蘭翊舒的手,雙手摟住他的腰,靠在他懷中,擡頭道:“蘭翊舒,明日,你與我一起吧。”
蘭翊舒看着她認真的模樣,點了點頭,溫柔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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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我怎麼覺得這件事情,應該夫妻聯手呢?關於訂婚,不要捉急啊,只等這次事情一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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