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雨常年躺在牀上,身子虛,坐了這麼一會,她可能真的很不舒服,蘇心漓扶她的時候,她大半個身子幾乎都靠在蘇心漓的身上,慕容雨雖然瘦,但是個卻很高,比現在的蘇心漓高出小半個頭,所幸蘇心漓連了點功夫,而且這段時間一直都和蘭翊舒學習射箭,並不像一般的千金那樣,手無縛雞之力,所以雖然扶着慕容雨有些累,不過她倒也還能吃得消。
蘇心漓出了院子後,水兒就一直在她和慕容雨的身後跟着,好幾次水兒見蘇心漓扶着慕容雨辛苦都想要上前幫忙,蘇心漓並沒有答應。水兒會跟上來,蘇心漓一丁點也不覺得奇怪,肯定是蘭翊舒的主意,這要換做以前,蘭翊舒肯定不怎麼在意,但是現在蘭翊舒知道慕容雨有害她之心,怎麼可能讓她和慕容雨單獨在一起,就算知道慕容雨這時候肯定不會在定國公府對她下手,他也不可能放心的。
蘇心漓扶着慕容雨,一直到她的院子,慕容雨回到屋子後,直接就躺牀上了,不過她並沒有馬上休息,而是讓人給蘇心漓泡了茶,留她下來說話,蘇心漓剛好也有話想對慕容雨說,她這樣的要求,她自是不會拒絕的。
慕容雨身子不適,走的自然慢,現在外面天寒地凍的,蘇心漓雖然辛苦,不過還是覺得冷,身上倒還好,不過露在寒風中的手卻有些凍僵了,也有些渴了,蘇心漓見下人奉了茶上來,接過就喝了,比起人前的優雅高貴,現在的她則要隨性許多,蘇心漓將手中的杯盞遞給一旁的丫鬟的時候,故意撩開自己右手手臂上的衣裳,露出了慕容雨之前送給她的玉珠,她做這一動作的時候,果見慕容雨盯着自己戴了玉珠的手臂,那雙含着笑意的眼睛似是鬆了口氣,而見狀的蘇心漓瞳孔不由得緊縮。
慕容雨慈愛的拉着蘇心漓的手,說了許多過去的事情,關於她的,關於程邵廷的,關於蘇心漓已經過世的母親和哥哥的,說起這些事情的時候,她的目光祥和又慈愛,還有種說不出的懷念,當然,對現在的蘇心漓,她也是讚賞有加的,當然,還有蘭翊舒,她也是讚不絕口,她說的事情,都是蘇心漓愛聽的,而且,她說話的時候神情祥和,不像外面的那些人,會看她的眼色,不論做什麼,都有自己的目的,她給蘇心漓的感覺就是,自己在她眼裡,只是她的外甥女,她的晚輩,而這樣的感覺,讓蘇心漓心裡越發不相信她會是自己一直尋覓的定國公府的內奸。
“漓兒的手真是漂亮,手指又長又細,這麼白的手,看着就讓人喜歡,這玉珠手鍊戴在你手上真真是好看。”
玉珠的色澤瑩潤,晶瑩剔透的,襯得蘇心漓的手越發的白皙,幾乎和那玉色融成了一體,蘇心漓年輕,手上的肌膚也滑嫩的很,再加上她的十指修長纖細,更是說不出的更好,慕容雨畢竟從小到大是練武的,而且年歲也不小了,那手自然是不能和蘇心漓相提並論的。
慕容雨拉着蘇心漓的手輕輕的撫摸着,臉上滿是笑容,一旁的水兒見,急的恨不得衝上前去將慕容雨的手揮開,不過蘇心漓沒有命令,她自然是不敢的,蘇心漓看向慕容雨看着那玉珠的眼神,那是絕對可以用柔和兩個字來形容的,一眼就能看出來,她對這玉珠手鐲是有感情的。
蘇心漓極爲自然的握住了慕容雨撫摸這她手背的左手,叫了慕容雨一聲,臉上乖巧的笑容充滿了歉意,慕容雨看上她,臉上的笑意絲毫不減。
“大舅母。”蘇心漓鬆開握住慕容雨的手,然後轉了轉自己戴在手腕上的玉珠,慕容雨順着她的動作看向了她手上戴着的玉珠,蘇心漓再次擡頭看向她,同時擡起了自己的手臂,指了指上面的兩個玉珠,“過年那日,許是因爲玩的太瘋了,我也不知道是哪裡磕着的,這玉珠都被劃花了。”
蘇心漓的聲音很輕,惋惜愧疚的很,她說這句話的時候是垂着腦袋的,但是眼角卻瞟向了慕容雨的臉,沒有錯過一絲一毫的神情,她的臉上,也有明顯的惋惜,還有些心疼憤怒,她嘴脣動了動,似乎是想說些什麼,但是到最後,她第一反應想要說的話,都沒有說出口,因爲蘇心漓看到她眼中衝動的神色退去,極爲的冷靜,她嘆了口氣,“你這孩子。”
她並沒有責罵蘇心漓,這其中的原因,蘇心漓自然能夠猜到一些,一方面是因爲定國公府的人對她無條件的包容和寵愛,她要太過嚴厲指責她的話,就算雲氏對她有所愧疚不會說什麼,心裡必定也是不樂意的,而且她上次來定國公府的時候就說了自己不戴這玉珠就是擔心磕着碰着了,是慕容雨自己堅持,當然,她主動認錯的態度也夠好,慕容雨根本就無從苛責。
“大舅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早知道過年那天我就不戴了。”
蘇心漓垂着腦袋,說話的同時,瞄了慕容雨一眼,然後將手上的玉珠褪了下來,握住了慕容雨的手就戴在了她的手腕上,“舅母的心意我領了,只是這玉珠手鍊實在太珍貴了,我又是個粗心的人,還是還給您吧。”
蘇心漓將手鍊戴到慕容雨手上的時候,明顯能感覺到她的掙扎,那玉珠手鍊戴到她手上的,蘇心漓故意扣住了她的手腕,想讓那玉珠手鍊在她手上停留的久一點,同時也是表明自己想要還回東西的決心,慕容雨看了眼手上戴着的手鍊,虛弱又疲倦的眼睛陡然瞪大,明顯流露出了慌張和驚恐的情緒,蘇心漓見狀,只覺得心被刺痛了一下,她將玉珠固定在慕容雨手上的手不自覺的用了更大的力氣,慕容雨的臉上變的更加蒼白,在下意識的掙脫沒成功後,她用力的甩開了蘇心漓的手,蘇心漓沒料到她會有這樣大的反應,手被慕容雨揮開,坐在椅子上的她身子也向後倒,眼看着就要摔在地上的時候,站在一旁的水兒驚叫了一聲,及時上前扶住了她,而水兒這一叫,守在屋外的下人也衝了進來。
蘇心漓靠在水兒的懷中,險些摔在地上的她心情有些慌,但是蘇心漓並沒有尖叫,她很快聽到了紛亂的腳步聲,蘇心漓下意識的想要起身,水兒也將她扶了起來,蘇心漓看着慕容雨,那玉珠手鍊已經被她從手上取了下來,放在了她身上蓋着的被上,她放在被子上的手,有些顫抖,蘇心漓的心陡然一輛,腦海裡下意識的浮現出慕容雨知道這樣的念頭來,是的,她知道,她知道這串玉珠有異常。
蘇心漓在心底深吸了一口氣,守在院外的下人衝進來的時候,蘇心漓的面色已經恢復了平靜,而失神的慕容雨在聽到那紊亂的腳步聲的時候,也回過神來,她看向蘇心漓,在她的眼掃過來的時候,蘇心漓的臉上流露出的困惑和不解的神情,當然,還有受傷和委屈,而她這樣的情緒,讓慕容雨更快的恢復了清醒,她對着蘇心漓,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還沒開口呢,忽然劇烈的咳嗽起來,蘇心漓忙上前,替她拍背順氣,然後看向那些衝進來一頭霧水的下人道:“我方纔與舅母玩笑呢沒坐好,一不小心差點摔着了,水兒太擔心才驚叫了一聲,沒什麼事,你們都下去吧。”
蘇心漓這樣解釋完,衆人並沒有馬上離開,而是看向了慕容雨,見劇烈咳嗽着滿臉通紅的慕容雨點了點頭,她們才退下,水兒惱火的瞪着慕容雨,那眼神兇惡的很,就好像恨不得將慕容雨吞掉似的,極爲不甘的叫了聲,“小姐!”小姐之所以差點會摔倒,都是因爲她推的。
“好了,你先下去!”
蘇心漓沉着臉,面色嚴肅的命令道,水兒心裡還是不甘心,不過見蘇心漓那冷凝的臉,也不敢再說什麼,轉身退了下去,水兒一離開,慕容雨身邊的貼身丫鬟春曉也跟着出了屋子,慕容雨的咳嗽已經停了,面色卻比剛纔更難看了,蘇心漓親手給她倒了杯茶,慕容雨接過喝了,一臉歉意的看向她,“舅母不是故意的。”
蘇心漓站在牀邊,點了點頭,嗯了一聲,沒有絲毫的責怪,“我知道。”
慕容雨伸手,蘇心漓沒有任何的猶豫,將自己的手遞給了她,慕容雨一隻手牽起蘇心漓的手,另外一隻手拿起放在被上的玉珠手鐲,重新套在了蘇心漓的手腕上,“這是舅母的一番心意,既然送給了你,怎麼能拿回來?你要還當我是舅母,就戴着吧,舅母看着你戴着我送的東西,心裡頭高興。”
蘇心漓看着慕容雨將那玉珠手鍊重新戴在自己的手腕上,她的動作很慢,但是卻沒有任何的猶豫,臉上甚至還帶着慈愛的笑意,蘇心漓的視線從她的臉慢慢的轉移到了手上的玉珠上,只覺得一顆心彷彿冷凍成冰。
“謝謝舅母,我會一直戴着的。”
蘇心漓聽到自己的聲音,似乎有些顫抖,而她的臉上,卻揚着任誰也察覺不出任何異樣的笑容,蘇心漓想,她真的是個演戲的高手,方靜怡蘇妙雪那些人誰都比不上。
蘇心漓也不知道自己怎麼離開慕容雨的院子的,但是有一點,她卻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在面對慕容雨的時候,自己表現的很好,她摸了摸自己手上戴着的玉珠,笑的有些自嘲,她的舅母想害死她,並且在做這件事情的時候,沒有絲毫的猶豫,她到底是怎麼做到的,嫁到定國公府這麼多年,她如何捨得去破壞這樣的和諧?
“小姐。”
水兒看着蘇心漓失魂落魄的樣子,有些擔憂的叫了聲,走在前面的蘇心漓腳步頓了頓,擡頭看着已經漸漸暗沉下來的天色,沒有再走,不多一會,她的臉上就恢復了一貫的淡然,那雙漂亮的媚眼兒情緒也是平靜的,“水兒,今日的事情,不許亂說。”
蘭翊舒知道無所謂,但是暫時還不能傳到定國公府的人的耳中。
卯時二刻的時候,雲氏正張羅着與蘭翊舒等人一起用晚膳的時候,程邵廷回來了,一起的還有程昱凡和程子風他們,程鵬卻沒有回來,畢竟,他之前已經見過蘭翊舒很多面了,而且現在他就在京陵城任職,今後想要見蘭翊舒,和他還有蘇心漓一起用飯,有的是機會。
程邵廷穿的是戎裝,銀色的盔甲,在入夜的燈下閃閃發亮,配上他硬氣的眉眼,有一種震懾人的威嚴,蘇心漓見他回來,笑眯眯的打着招呼,甜甜的叫了聲大舅,然後就開始介紹蘭翊舒,蘭翊舒看到程邵廷,恭敬的行了禮,和蘇心漓一樣,也叫了大舅,而程邵廷則用他那雙精銳的眉眼打量着蘭翊舒,蘭翊舒不是一般的男子,自然絲毫都不畏懼,坦然的迎着程邵廷打量的視線,兩人這樣對視了半天,蘇心漓是優哉遊哉的看好戲,一旁的雲氏卻擔心自己的兒子將自己和外孫女都極爲中意的外孫女婿嚇跑,出聲道:“邵廷啊,這可不是軍營,舒兒他也不是你的士兵,你可別嚇着他,他和漓兒都等你好久了,你回去換身衣裳,然後大家一起用晚膳。”
這不是蘭翊舒第一次登門,而且蘭翊舒和蘇心漓的幾個哥哥都是認識的,定國公府也沒那麼多的規矩,尤其是一大家子人吃飯,更沒有那些繁文縟節,氣氛都是十分融洽的,不過這回,因爲程邵廷,氣氛則有些緊張,餐桌上,程邵廷就像盤查戶口似的,從吃飯開始到最後結束,一直都在問蘭翊舒問題,之前雲氏程鵬還有蘇心漓的幾個哥哥加起來的問題都沒他這麼多。
從始至終,蘭翊舒都從善如流,讓蘇心漓佩服又覺得驕傲,因爲她覺得,易地而處,今日,如果換成她去見蘭翊舒的家人,她就算再怎麼佯裝,也必定會很緊張,做不到他這樣,而且蘇心漓覺得自己必定沒有蘭翊舒這樣的耐心,她討厭別人問她問題,尤其是程邵廷這種似盤查犯人般的口氣,蘇心漓深知,自己受不了。
蘇心漓看向蘭翊舒,感受着衆人對他越來越滿意的目光,心裡無限的滿足,那種驕傲感更是無限的膨脹,蘇心漓想,她到底還是個虛榮的女子,蘭翊舒滿足了她對夫君的所有美好的構想,她真的找不到任何不滿之處。
蘇心漓心裡清楚,蘭翊舒和她一樣,都不是個有耐心的人,他的好耐心,是因爲她,而程邵廷所做的一切,也是爲了她,他太難得回來了,一年平均一天的時間都沒有,因爲不在她的身邊,不能隨時隨刻保護好她,所以纔會擔憂。
“老大,舒兒難得來一趟,你怎麼像盤查犯人似的,差不多就可以了,你還讓不讓大家吃飯了?”說這話維護蘭翊舒的,自然是雲氏的。
“是呀,大伯,你沒看到漓兒心疼的都拿眼瞪你了嗎?妹夫脾氣好,有問必答,不過你要再問下去,漓兒可真記恨上你了。”程子風逮着機會就打趣蘇心漓。
“四哥,你欺負我,我讓蘭翊舒和你一較高下!”
程子風那張嘴要針對的是她討厭的人,蘇心漓是非常樂見的,因爲他的話毒辣的總是能讓人生氣的跳腳,不過當着這麼多人的面,蘇心漓自然不會讓他白白打趣。
程子風聞言,一副害怕的樣子,“那可別,我哪裡是妹夫的對手,都說女子外向,果然如此,這都還沒成婚呢,就幫着蘭翊舒欺負哥哥了。”
程子風說完,煞有其事的嘆了口氣,明明是他打趣蘇心漓,結果卻變成蘇心漓向着蘭翊舒欺負他,這顛倒是非的能力,可不是一般的強。
“外婆,你看看四哥,回回都欺負我!”
蘇心漓手指着程子風,撅着嘴,看向雲氏撒嬌道,雲氏早就見慣了這幾個小輩的打鬧,以前都幫着蘇心漓訓斥程子風的,這回只是樂呵呵的笑着,蘇心漓則看向蘭翊舒,蘭翊舒笑笑,清俊的臉,笑容溫雅清貴,極具有蠱惑性,蘇心漓覺得,定國公府的人肯定和自己剛認識他的時候一樣,被他的外表欺騙了,覺得他是個溫文爾雅的人,所以他們打趣的對象就只有她,而蘭翊舒則可以倖免於難,因爲蘭翊舒總給人一種高貴不容侵犯之感,他們哪裡知道蘭翊舒這廝的真面目,就只有她知道,蘭翊舒也就只會在她面前流露出那樣的一面,蘇心漓這樣一想,心頭涌出一陣說不出的滿足和甜蜜。
“我聽說四哥近來一直在習武,武藝精進不少,有空倒是可以相互切磋一番。”
蘭翊舒說這句話的時候,臉上掛着溫和的笑意,甚至讓人覺得無比謙遜,程子風聽了,尷尬的笑了兩聲,忙擺手,蘭翊舒身邊的那些侍衛,他沒一個打得過的,聽水兒說,蘭翊舒的功夫只比他們高,他和他打,那不是找揍嗎?不,蘭翊舒應該不會揍他,但他若是十招沒到就敗下陣來,今後顏面還望哪裡放啊,“切磋就不用了,妹夫要有空,可以偶爾指點一下。”
程子風這左一口妹夫,右一口妹夫的,叫的蘭翊舒心裡極爲的暢快,這樣小小的要求,他自然是不會拒絕的,他看向程子風,勾脣一笑,沒有任何猶豫的答應了,“這是自然。”
蘇心漓看着蘭翊舒臉上的笑容,怒了努嘴,還真是一點沒將自己當成外人啊。
程邵廷盤查結束後,衆人終於可以安心用飯,定國公府用膳的時候,旁邊不會有伺候的下人,尤其是像晚上這樣的場合,蘭翊舒就坐在蘇心漓身邊,多數的時間,他都極爲照顧蘇心漓,譬如說,替蘇心漓夾她愛吃卻離她有些遠的菜色,給她擦嘴巴,吃魚的時候會替她剃掉魚刺,做這些事情的時候,不論是他還是接受照顧的蘇心漓,都極爲的自然,明眼人一下就能看出來這不是第一次,蘭翊舒這樣的舉動,一點也不難看出他的真心,如果不是真的愛蘇心漓,不可能記住她喜歡吃的每一道菜,不會細心的替她擦嘴巴,更不要說剃魚刺了,而蘭翊舒做的每樣事,蘇心漓也會做,蘭翊舒不好意思夾的菜色,就算距離她遠,她也會站起來夾着送到他的碗邊,她也會替蘭翊舒擦嘴巴,細心的挑出蘭翊舒不喜歡的香料,並且會說出來,一副蘭翊舒會經常來定國公府做客的架勢,他們的一舉一動,都張揚着濃濃的幸福,卻又絲毫不會讓人覺得刻意。
原本,程邵廷還想着用了晚飯後要單獨找蘭翊舒聊聊的,但是看着蘭翊舒對蘇心漓那小心照顧的勁,頓覺得完全沒那個必要,和雨兒成婚這麼多年,孩子都這麼大了,他到現在都還不怎麼了解她的喜好呢?不喜歡嗎?兩人青梅竹馬,一起長大,後來還一起上了戰場,她爲自己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怎麼可能不喜歡?除了喜歡,還有濃濃的愧疚,但就算是這樣,因爲太過忙碌,一直都沒這麼上心。
出了程鵬,慕容雨因爲身體不適,也沒有陪着大家一起用晚膳,因爲下午和慕容雨的事情,蘇心漓心中原本是不快的,可一頓飯吃下來,她已經忘記了之前的鬱悶,用了晚飯後,大家則坐在一張桌上喝茶聊天,吃晚飯的時候,蘇心漓還想着要敲打一下雲氏,不過吃晚飯後,這樣的想法,已經消了大半,蘇心漓看着程邵廷和程昱凡,想到自己還遠在北邊苦寒之地的大哥,心裡有些發苦,可臉上卻沒表露出來,依舊陪着大家說說笑笑的,蘇心漓有意將話題往程邵廷和慕容雨的身上引,蘭翊舒知道她的用意,自然極力配合着,程邵廷說了許多關於他和慕容雨過去的事情,蘇心漓聽了,只是笑,程邵廷對慕容雨越是在意,她的心就越是憂慮,便是這樣美好的氣氛,也衝散不了她心底的陰霾。
“大舅母爲了大舅,爲了我們定國公府,真的犧牲了許多,是我們定國公府的功臣,大舅您常年不在定國公府,大舅母她一個人呆在院子必定會覺得無趣,幾個哥哥若是在家,要經常去請安才行,大嫂二嫂也是,還有幾個哥哥,過了年,你們又大了一歲了,該娶親了,就算自己不想,也應該爲身邊的人考慮着想,人,不能只爲自己活着。”
蘇心漓猜想,慕容雨既然生出背叛之心,必定會關注定國公府衆人的一舉一動,尤其她現在針對自己想要害她,更會讓人注意她的一言一行,就算她想讓自己死,但是蘇心漓還想再給她一次機會,她會盡量對她好,也會讓定國公府的其他人彌補,不管慕容雨心裡是怎麼想的,她在做這些事情之前,至少應該爲大舅,兩位哥哥還有她的孫子孫女着想,如果這樣,還不能讓她改變主意,那就不要怪她不念及多年親情。
“這當上了丞相就是不一樣了,漓兒,你什麼時候這樣會說教了?”程子風掏了掏耳朵,朝着蘇心漓眨了眨眼睛,家裡的幾個人,潑猴似的他是最不願意成婚的,不過他這話純屬只是玩笑,並沒有任何的嘲諷譏誚。
“漓兒說的有理,祖母,母親,孫兒的婚事,你們做主便可。”
上次的夏婉婷,是程子謙錯誤的選擇,當時程府的其他人是不同意,程子謙一直爲這事後悔,現在提起婚事,他心裡已經有陰影,對自己挑選女子的眼光,他實在是不自信的很,他相信雲氏和程鄭氏挑選的,必定是書香門第的好姑娘,定然是不會錯的。
雲氏和程鄭氏聽程子謙這樣說,樂開了花,程子風見狀,摸了摸鼻子,“我的你們也看着辦吧,娶個省事些的就成。”
雖然程子風開口抱怨了蘇心漓的說教,不過他心裡卻是認同了她的話的,漓兒做了那許多,大部分是爲了定國公府,她尚且如此,他身爲定國公府的男子,更不能推卸責任,只爲自己瀟灑恣意。
“又沒有說馬上讓你們成婚,我這樣說,就是希望幾個哥哥都能爲自己的事情上點心,若是遇着了中意的姑娘就告訴外祖母,婚姻是一輩子的大事,不能兒戲,能找到自己喜歡的人和自己喜歡的人一起是莫大的福氣,要實在沒遇上,再讓外婆和舅母從京陵城中的小姐裡面挑選一個品行好的,不但要孝順外婆和二舅母,也要尊重大舅母才行。”
蘇心漓有心想要將定國公府做大,自然不是沒想過政治聯姻,雖說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心底到底還是不願意將程子風他們的終身幸福當成工具,她希望每個哥哥都能找到自己喜歡的人,共度一生。
“漓兒現在是越來越有當家主母的威嚴了,蘭公子,你何時娶她進門啊?”
程子軒有些受不了這樣嚴肅的氣氛,笑着看向蘭翊舒問道,可他的眼角,卻滿是憐惜的瞟向了蘇心漓,心中連連嘆氣,蘇心漓爲定國公府考慮的還有做的,程子軒可以說是這幾個兄弟裡面最清楚的,程子軒覺得,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定國公府,包括做這丞相,他心頭憐愛疼惜這妹妹,覺得她承擔揹負的太多,向着她成了婚之後,爲自己多多考慮一些。
“等欽天監算出今年最好的日子,應該就是這幾個月了。”
程子軒並不知道蘭翊舒的婚事是文帝一手安排的,雲氏卻是知曉的,聽說就這幾個月了,微微吃了一驚,因爲她沒料到會這樣快,不過見蘇心漓沒開口駁斥蘭翊舒,也就沒說什麼,反正蘭翊舒一直都在京陵城的,而且也一直住在蘇府,想來成了婚之後,她必定遠不到哪裡去,還是可以隨時見到蘇心漓的。
衆人先聊着,一直到差不多過了戌時,這要平時,蘇心漓肯定就不回蘇府了,不過因爲蘭翊舒,蘇心漓總歸覺得不便,倒不是說定國公府沒有蘭翊舒住的地方,只是蘇心漓知道,蘭翊舒這人挑剔的很,而且現在他們還未成婚,定國公府家大業大的,蘭翊舒住在這裡,總歸是有些不自在的,所以就算大家都開口挽留,蘇心漓也沒有留下來,因爲時辰有些太晚了,雲氏自然不能像以前那樣將蘇心漓再叫到自己的院子,偷偷塞給她東西,就說下次她來定國公府的時候有東西給她,蘇心漓也沒有推拒,心中卻想着下次雲氏再要給她,她可不能再像之前那樣不懂事拿了。
蘇心漓離開的時候,特意讓程邵廷親自送她,程邵廷見蘇心漓願意和他相處,自然十分開心,明日他就要離開了,而且是和這次回京的將士一起離開,所以蘇心漓是不能相送了,蘇心漓一路都和程邵廷說話,讓他多注意身體,程邵廷將蘇心漓送到了門口,蘇心漓的馬車就停在門前,程邵廷摸了摸蘇心漓的腦袋,“漓兒真的長大了。”
說出的話不但有道理,而且還讓人信服,蘇心漓握住了程邵廷的手,認真的看向他漆黑如墨的眼睛,“大舅舅明天又要離開了,大哥又常年不在家,二哥畢竟大舅母親生,她一個人在家,心中必定孤單的很。我知道大舅舅一心繫在琉璃百姓身上,所做一切都是爲了大家,但有些時候也該顧全小家,要是邊境沒什麼事情,您就向皇上請命,有空多回來陪陪大舅母,或者經常通通書信,還有大哥也是,和二舅母比起來,大舅母實在是可憐又孤獨。”
程邵廷聽蘇心漓說這些話,欣慰的很,眼眶都紅了。
“這時辰已經不早了,大舅舅明日就又要離開了,晚上陪着大舅母多說會話。”
程邵廷點了點頭,親自扶着蘇心漓上了馬車,他看向還站在馬車外的蘭翊舒,走到他身邊,拍了怕他的肩膀,一貫大男人的他紅着眼睛說道:“你可不許辜負漓兒,不然的話,我一定不會放過你的,就算你本事再高,也敵不過我的萬千士兵。”
蘭翊舒鄭重的道了聲是,程邵廷收回了自己的手,“好好待漓兒,她也是個可憐的孩子。”
程邵廷說完,轉身就走到了定國公府的大門口,然後看着蘇心漓的馬車,蘭翊舒看了他一眼,作揖行了禮,然後也上了馬車,他一進馬車,就見蘇心漓盯着自己戴在手腕上的玉珠,素淨的小臉,眉頭緊擰着,那樣子看起來有些糾結,蘇心漓見蘭翊舒上了馬車,擡頭看了他一眼,並沒有說話,蘭翊舒走到她身邊的位置坐下,握住了她的手腕,將她摟在了懷中。
蘇心漓靠在蘭翊舒的懷中,一直到馬車離開了定國公府的視線範圍,她忽然坐直了身子,看向蘭翊舒,緩緩的開了口,“送大舅母回去的時候,我想趁機將這玉珠還給她,她當時的反應很激烈,她脫下了這玉珠手鍊,她又親手給我戴上了,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蘭翊舒,這不是巧合,她什麼都是知道的。”
蘇心漓一臉的失望和受傷,“她,想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