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姨娘離開之後,院子裡或站着或跪着的下人一個個噤若寒蟬,大氣也不敢出,整個漓心小院,安靜的可以聽到蘇心漓喝茶時那杯蓋扣在杯盞上的聲音。
“秋波,你去父親那裡一趟,將今天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全部都告訴父親。”
蘇心漓淡淡的命令道,她可不想給方姨娘那厚臉皮的女人惡人先告狀的機會,她倒不是怕方姨娘歪曲事實真相說自己壞話,而是不願意麻煩,方姨娘不過是相府的一個小妾,就算現在掌管了相府中饋,但論身份,她哪能比得上自己尊貴?她現在有求於自己,明面上肯定不敢苛待她的,鬧翻了也就鬧翻了,但是蘇博然,她還要在相府生活呢,現在還不是撕破臉皮的時候。
“你是個聰慧機靈的,實話實說,應該不用我教吧。”
兩邊討好都不得罪,這秋波想的到挺美。
“是。”
秋波跪地領命,態度比起之前,不知恭敬了多少倍。
“去吧,將事情的原委告訴父親之後就回來。”
蘇博然的反應,不在她需要考慮和在意的範圍,他別揪着找自己麻煩就行。
秋波才離開沒多久,流朱就回來了。
“小姐,您沒什麼事吧?”
方姨娘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流朱擔心自家小姐像以前那樣被騙,她抓了藥,匆匆就回來了,剛進院子,就看到蘇心漓的房門外,下人們或跪着或站在兩邊,一副等候發落的模樣,流朱看着,心頭十分開心,小姐仁慈不與他們計較,他們還真當小姐好欺負啊,看這些奴才今後還敢掂不清重量,對小姐不敬!
“我能有什麼事?整個相府,誰敢讓我有什麼事?”
蘇心漓的口氣淡淡的,輕柔的就像是與人閒話家常,卻讓那些院子裡的下人渾身一顫。
“夫人和少爺的孝期將至,老夫人又一直在老家,相爺忙於朝政,公務繁忙,根本就沒有時間管理內宅的事情,這些年,相府的事情都是方姨娘在打理,相府大大小小的事情繁雜,方姨娘難免有疏漏的地方,但她對小姐一直都視如己出,小心照顧着的。”
自從三年前,夫人和大少爺過世之後,整個相府便有方姨娘把持,而小姐則成了沒娘愛,爹不疼的孩子,有定國公府撐腰又怎麼樣,半點不會察言觀色,甚至連好話壞話都分不清,以前,秋水秋禾幾個丫鬟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嘲諷戲弄的話沒少說,事後再講個笑話或者找些新鮮的玩意哄哄,這個事情也就過去了,而且還能去方姨娘那領賞。
方姨娘今天在小姐這吃了悶虧,若是她能像以前那樣戲弄小姐一番,或者讓小姐主動和方姨娘認錯,冰釋前嫌,今後方姨娘那裡豈會少了她的好處?
就在秋水做着這樣黃粱美夢的時候,蘇心漓清冷的聲音在房間響起,毫不客氣的打斷了她的美夢,“來人,拖出去掌嘴四十,即可執行!”
秋水懵了,擡頭不敢置信的看向蘇心漓,“小姐!”
蘇心漓看都沒看她一眼,一旁的流朱看向底下那些還在張望的婆子們,“愣着幹什麼,小姐的話都不聽,還是你們覺得堂堂相府唯一的嫡出小姐,連教訓一名惡奴的權利都沒有?一個個都這樣輕視主子,活該被髮賣了!”
就像流朱說的,蘇心漓作爲相府唯一的嫡出,自然有教訓他們的權利,但這些年,方姨娘掌家,而方姨娘的那些手段和蘇心漓的軟弱妥協早讓他們養成了以方姨娘爲尊的習慣,雖說蘇心漓發了幾次威讓他們心裡有所忌憚,但暫時還越不過方姨娘去,這秋水雖然是小姐的丫鬟,卻是方姨娘的人,有道是打狗也要看主人,他們要動手,自然有些猶豫踟躕的,不過一聽到發賣兩個字眼,他們立馬就覺醒了,恭敬的道了聲,“是!”進屋就去拽秋水。
誰有他們的賣身契,誰就是他們的主子,更何況,小姐手上還有他們家人的賣身契呢,這要得罪了小姐,一家子都得完蛋了。
方姨娘手段狠辣是沒錯,但在小姐跟前還不是得伏低做小?
“小姐,奴婢做錯什麼了嗎?您爲什麼要打我?”
秋水被幾個粗使婆子扣着,根本就動彈不得,想到那些婆子們粗糲的手掌扇在臉上的疼痛,頓時害怕心慌起來,“小姐,你不能打我,我是方姨娘的人!”
這叫囂的聲音,在蘇心漓聽來,實在是聒噪的很,她揮了揮手,“嘴巴堵上!”
方姨娘的人她就不能動了?她打的就是她的人。
那幾個婆子一聽,立馬從兜裡取出隨時都備着的破布,塞進秋水的嘴巴。
“第一,我的母親就只有一個,那就是相府的夫人,她不過只是個姨娘,有什麼資格對我視如己出。”
“你身爲丫鬟,主子沒讓你開口你擅自開口,而且還議論主子的是非,這是其二。”
“第三,方姨娘她身爲小妾,替父親分憂,那是她的本分,要覺得榮幸,這不是功勞,出了紕漏,那就是她處事不當,辜負了父親對她的信任和期望,她現在正因爲這事後悔自責懊惱呢,你這樣說,分明就是污衊方姨娘!”
“第四,方姨娘只是個姨娘,而你,是相府的丫鬟,我和父親纔是你們的主子,且不要說你今日本就犯了錯,便是什麼都沒有,我打你便就打了,就算是要了你的命,那又如何?只是你們雖然是奴才,可也是人,我不願意罔顧性命罷了,不過我看,掌嘴四十太輕了,再加四十大板。”
動輒打罵奴才,甚至是讓奴才去死,那也是主子的權利,她要讓這些奴才明白,她不但能打她,而且隨時都能要了她們的小命。
就秋水這身板,四十大板下來,就算不死估計也去了大半條命了,不過就小姐剛剛細數的那一宗宗罪,這處罰,小姐已經手下留情了。
秋水想要求饒,但是嘴巴被堵住,根本就無法開口,只能發出一些人根本就聽不懂的話。
那婆子一開始還念着秋水是方姨娘的人手下放水了,可一聽蘇心漓的那些話,頓時就不敢留情了,才幾下,秋水的臉就腫了,嘴角都流血了,蘇心漓只是看着,神情依舊是淡淡的,她轉過身,端着茶細細的品着,輕笑着說道,“誰還是方姨娘的人,站出來,一次讓我聽個響!”
蘇心漓說完,猛地將手中的茶杯砸在地上,瓷片四濺,整個院子裡也飄散出了淡淡的茶香。
前世,相府的不少丫鬟都用秋水這種口氣和她說話,打一巴掌,再賞顆甜棗,她當時並不在意,只覺得他們心直口快,並沒有惡意,流朱偶爾氣不過會怒斥他們幾句,她當時還覺得她不體諒丫鬟的艱辛,直到這一世她這才明白,這些人是在嘲笑羞辱她,根本就沒把她當成這個家的主子小姐。
粗使婆子剛打了秋水四十巴掌,拖着臉腫似饅頭還滿是血跡的她出了門,沒一會,外面就傳來了木板打在身體上的噗噗聲,院子裡所有的丫鬟和婆子互相對望了一眼,眼中閃過驚慌與失措,還有慶幸,都打成了這樣了,看的他們都心驚,小姐居然只輕描淡寫的說聽個響,是誰說小姐懦弱膽小的?幸好,他們沒有做這出頭鳥,否則,倒黴的就是他們了。
不過,今日的事情之後,他們也明白了一點,那就是,今後,絕對不能爲了巴着方姨娘得罪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