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心漓到定國公府的時候,她的舅母還有大嫂二嫂都在雲氏的院子裡向她請安,鄭氏嫁到程家這麼多年,一直都是由她打理定國公府,雖然某些方面有些小自私,不過對雲氏卻是極爲恭敬孝順的,她的兩個嫂子雖然性格不一樣,不過卻十分的知禮,所以自夏婉婷被休之後,定國公府的後院恢復了一派的安寧,不過蘇心漓卻未因此敢有半分的大意。
雲氏面對着這些天天看的面孔,興致寡淡的很,乍聽說蘇心漓來了,立馬就來了精神,無精打采的臉上頓時笑容滿面。
蘇心漓進了雲氏的屋子後,依次向在房間的人見了禮,雲氏從正中的軟榻上站了起來,拉着蘇心漓就到了自己身邊,噓寒問暖的,當其他人完全不存在。蘇心漓卻極爲顧及其他在屋子裡的人,經常會與她們說幾句話,鬧的雲氏看其他幾個人都不順眼了。其實這也不怪雲氏,自己放在心尖上心疼的外孫女,一個月就只能見那麼幾次面,而且蘇心漓每次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雲氏根本就和她說不上幾句話,所以蘇心漓這一來,她就恨不得霸佔着她不肯放。這不,那些人才和蘇心漓說上沒幾句話就被雲氏給打發出去了。
“外婆,你這個樣子,舅母和幾個嫂子可是會吃醋的。”
蘇心漓抱着雲氏,依偎在她的懷中撒嬌。
“吃什麼醋,有什麼醋可吃的,她們一個個我天天都可以見到,你這小祖宗,我一個月都難得見一回,想死外婆了。”
雲氏說着,摸了摸蘇心漓的小臉,親了親,兩人又玩鬧了一番,蘇心漓正想將自己從相府搬出來的事情告訴雲氏,笑的滿臉都是褶子的雲氏盯着蘇心漓的脖子,神情忽然變的嚴肅起來,她指着蘇心漓還殘留着掐痕印記的脖子,很是嚴肅的看向蘇心漓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蘇心漓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神情微愣,偷偷的瞅了雲氏一眼,卻不知道該如何解釋纔好,因爲造成這掐痕的原因,根本就不能實事求是的說,蘇心漓便只有笑着打馬虎眼,“外婆,沒什麼事。”
雲氏明顯不肯相信這樣的說辭,一雙眼睛定定的看向蘇心漓,蘇心漓垂着腦袋,腦子卻飛快的轉動,想着說辭。半晌,她擡頭看向雲氏,將前幾日竹林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全都告訴了雲氏,當然,她並沒有告訴雲氏,這件事情是她一手設計策劃的,說完,她又繼續說道:“也不知道那方通房發什麼瘋,明明是她女兒自己不想嫁給方哨玄,想要攀高枝,對五皇子用了藥,但她非說是我做的,然後就掐我的脖子,我完全沒料到她會突襲,所以就這樣了。”
蘇心漓垂着眼瞼,一副委屈的樣子,看的雲氏心都疼了,一個勁的罵方通房,蘇心漓見她信了,心裡鬆了口氣,把事情推給方靜怡,她是一點也不會覺得不好意思,原本,她就是想要害死自己的嘛。
蘇心漓見雲氏罵的差不多了,握住了她的手,眨了眨眼睛,笑着說道:“外婆,您就別生氣了,依着我看,這方通房的女兒,這輩子怕是毀了,今後她操心傷心的事情時間多着呢。”
雲氏聽蘇心漓這樣說,不解的看向她,蘇心漓勾着脣,滿是笑意的看向她,“五皇子可不是什麼好人,他不近女色,可不是爲了娶一個像蘇妙雪這樣毀了容又壞了名聲的女子,皇子慣來都是心高氣傲的,他被蘇妙雪設計,被逼無奈娶了她,今後可能對她嗎?方靜怡已經被貶成通房了,這輩子她是不可能翻身了,至於父親那邊,蘇妙雪現在也失了寵,她身上已經沒有多少剩餘價值可言了,她又是那種拔尖沒有眼力見的女子,五皇子一旦冷落了她,她必定會鬧,但一個沒有身世背景和靠山的人,她若是鬧,不是隻會更悲慘嗎?總有一日啊,她們個個都會後悔,今日的決定的。”
就蘇妙雪的現狀而言,五皇子的側妃,確實已經是她所能爬到的最高位置了,這個虛名,確實能滿足她的虛榮心,但是生活的酸甜苦辣,如人飲水冷暖自知,若她是蘇妙雪,在發生了方哨玄的事情之後,她必定會請求蘇博然方靜怡他們尋一個好一些,不要求權勢,爲人木訥老實一些,不嫌棄她,對她好的,然後收斂自己的性子,平平淡淡的過一生,這種生活,未嘗不是一種福氣。可惜,這個道理,蘇妙雪從來就不懂。
雲氏聽了蘇心漓的話,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在心底嘆了口氣,這個她一直捧在手心的外孫女,現在,高深的連她都覺得看不透。
“外婆,我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
蘇心漓下巴靠在雲氏的手臂上,一雙眼睛晶亮無比,雲氏瞧着自己水靈靈的外孫女,這麼小這麼漂亮的女娃子,心都要萌化了,恨不得將她疼到骨子裡去。
“我從相府搬出來了,今後就住在皇上賞賜的宅子裡,和定國公府就隔了一條街,今後可以經常來看外婆了,外婆可不許嫌我啊。”
雲氏一聽,頓時露出了驚喜的神情,方纔還沉着的臉色頓時笑開了花,皇上賞賜給蘇心漓的那宅子,雲氏是知道的。其實,原本就蘇心漓這官職,最多就只能住在皇室給官員集中安排的住處,她之所以能有獨立的府邸,也有云氏一部分的功勞。雲氏現在都在家,定國公府又是鄭氏打理的,她根本就沒什麼事情,清閒的很,蘇心漓最近在京陵城的風頭大盛,府裡的下人經常會議論她的事情,雲氏原本就想外孫女,這再有人一提就更想念了,但是她又實在嫌棄蘇博然那人,根本就不願去相府,而且蘇心漓在相府,經常會有人設計陷害她,雲氏就想了這麼一個招,讓她搬出來。爲這事,花朝節過後,雲氏沒少進宮陪太后聊天,每次一聊就會請求太后在皇上跟前說幾句好話,給蘇心漓賜座府邸,她再三提及,太后自然不好駁了她的面子,和文帝說了這事,文帝十分爽快的答應了,不過這件事情的始末,蘇心漓卻是不知道的,雲氏高興意外,是她沒想到蘇心漓居然這麼快就搬出來了,想到今後可以經常和自己的外孫女見面,雲氏豈有不開心的道理啊?
雲氏輕輕的捏了捏蘇心漓的臉,“你天天來都可以,外婆每日讓你雲姨備下你愛吃的。”
蘇心漓點了點頭,她倒是想天天來,不過接下來的這段時間,應該會很忙碌,“外婆要覺得定國公府住膩歪了,可以去我那裡住幾天,和雲姨一起,我身邊的幾個丫鬟都還太小,什麼事情都不懂,雲姨剛好可以給我調教一下。”
雲氏一聽這話,心裡頭越發的歡喜,笑的合不攏嘴,牽着蘇心漓的手,一個勁的說好。
接下來,雲氏又八卦的詢問了一下蘇心漓和蘭翊舒的事情,在雲氏跟前,蘇心漓倒是不吝自己對蘭翊舒的誇讚,雲氏看着自己外孫女那眉梢眼角的笑意,一副春心萌動的樣子,沒少打趣。不過雲氏心裡卻是爲自己這外孫女開心的,女人這一輩子,能找到一個愛自己自己又愛的男人,不是件容易的事情,甚至是福氣。
有蘇心漓陪着,雲氏自然覺得時間過得很快,程昱凡和程子謙早朝回來向雲氏請安,看到蘇心漓,也十分的開心,雲氏本來是想讓蘇心漓一直留在身邊陪她說話的,不過轉念一想,今後有的是機會,他們兄弟幾個也難得見蘇心漓,請了安之後,便放了蘇心漓與他們一起離開了。
“聽說五皇子要迎娶蘇妙雪爲側妃,這是真的嗎?”
雖然這事才發生不久,顏司明爲了自己的顏面也刻意保密了,不過蘇心漓有意讓人放了消息出去,因着蘇妙雪的臭名昭彰,所以現在大家都在議論着這件事情。
“無風不起浪,這事自然是真的。”
蘇心漓說這句話的時候,脣邊揚着一抹極其詭異古怪的笑意,程昱凡和程子謙兩人看着她那樣的表情,頓時明白,這其中必然有蹊蹺,恐怕就像外面的人說的,兩人私下肯定是發生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五皇子被脅迫纔會如此,不然的話,有誰願意娶蘇妙雪?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一向沉穩的程昱凡也不由的好奇起來,對定國公府的這些人,蘇心漓自然不會有太多的隱瞞,便將剛剛告訴雲氏的說辭重新再說了一遍,當然,蘇心漓對這兩人說的更爲詳細一些,譬如說,顏司明的裸奔,程昱凡和程子謙等人都知道蘇心漓討厭顏司明,恨屋及烏,所以對顏司明也沒什麼好感,而且許是因爲討厭,很多關於顏司明的事情他們也留心了,然後他們也覺得顏司明並非什麼好人。程家的男人都極爲有擔當,現在聽說他睡了蘇妙雪卻想要逃跑不負責任,心裡對他越發的鄙夷。
“我呢,現在已經從相府搬出來了,今後就住在皇上賞賜的宅子裡,你們要沒什麼事情,隨時都可以去找我,四哥呢?怎麼沒看到他?”
“他現在忙的很呢,每天不着家,就去軍營,讓祖父還有軍營裡的那些將軍教授他武藝。”
蘇心漓瞭然的哦了一聲,心中卻有些歉疚,她心知,程子風是因爲上次她遭刺殺他沒保護好自己的事情給刺激到了,要知道,一直以來,他都是個沒什麼耐心的人,就算是去軍營,也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便是去了軍營,也經常會偷懶,他對很多事情的態度就和他的性子一樣,都有些懶散,不過軍營裡的那些將軍身手是不錯,但是行軍打仗和防身保護自己的功夫總有不同,蘇心漓覺得,若是單打獨鬥,沒幾個人是蘭翊舒的對手,但蘭翊舒若是上戰場,結果就未可知了,不過他這時候肯下功夫勤加苦練武藝,對自己總沒有壞處。
蘇心漓笑出了聲:“他幹嘛不去找顧大哥啊?”
蘇心漓一直都知道,顧南衣的身手是很不錯的,也很有將相之才,而且,他的爲人品行蘇心漓也很放心,兩家又是世交,私底下,程子風要和他多多接觸,總過沒有壞處的。
“顧南衣最近忙的很呢。”
蘇心漓聞言,狐疑的看了程子謙一眼,實在是他說話的口氣怪怪的,蘇心漓中覺得有些陰陽怪氣的。
程昱凡不悅的看了程子謙一眼,堅定蘭翊舒黨的程子謙很快意識到自己似乎說了不該說的話,抿着脣沒有再說話,蘇心漓則看向程昱凡,程昱凡嘆了口氣,緩緩道:“自花朝節的事情之後,顧南衣就與三皇子走的很近,青山馬場顧江臣的事情之後,我好幾次看到顧南衣和三皇子一起出入朝堂,和他一起處理事情,尤其是你失蹤回來之後,他經常拜訪朝廷的大官。”
蘇心漓抿着嘴脣,程昱凡這意思很明顯,一直以來都置身事外的顧南衣現在已經是三皇子黨了。顧南衣是什麼性子,蘇心漓心中清楚的很,他不是那種會爲了權勢地位將自己捲入皇子間鬥爭漩渦的人,他這樣做,必定有自己的理由,蘇心漓的眉頭蹙起,她總覺得顧南衣這樣做與自己有關,可他又事那種什麼事情都放心上不說的人。
“他是三皇子的表哥,經常在一起有什麼可奇怪的?三哥,你下次見到顧大哥也別這樣說話,他回來京陵城沒多久,沒幾個朋友,忠勇侯府的人沒幾個對他安好心的,他與我們一向親近,你這個樣子,他心裡肯定會不舒服的。”
程子謙聞言,詫異的看了蘇心漓一眼,他就不明白,爲什麼蘇心漓這樣在意顧南衣,他甚至覺得她對他的在意超過了他們這幾個兄弟。
“而且,我相信,顧大哥不論做什麼事情,都不會傷害我,也不會傷害定國公府的。在我心裡,顧大哥就和你們一樣,都是我的兄長,所以我不希望你們之間有任何的隔閡和矛盾。”
程子謙原還覺得心裡頭不爽得很,可一看到蘇心漓那認真的模樣,又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其實,顧南衣這個人,程子謙是很喜歡的,只是他與三皇子走的太近,那他們就需要保持距離,不然的話,外人必定會猜測他們定國公府與三皇子之間有什麼,到時候,怕是對定國公府不利。
蘇心漓話雖然這樣說,可心裡頭終究擔心,和雲氏還有程子謙等人用了午膳之後,陪着他們說了會話,便匆匆尋了個藉口離開了,蘇心漓並沒有馬上回府,而是帶着流雲和水兒兩人乘坐馬車一起去了忠勇侯府。
守門的幾個小廝一聽說是定國公府的外孫小姐,也沒去通報,直接就讓她進府了,顧士延並不在府上,顧南衣一早出去了到現在都還沒回來,蘇心漓找了個丫鬟,讓她引路,直接到了顧南衣所在的忘名閣等他回來。
蘇心漓到了忘名閣之後,馬上就有下人殷切的送來了茶水,一個個像看猩猩似的打量着她,蘇心漓雖然並不介意大家這樣的眼神,可心裡終歸不喜歡,她們放下東西之後,便讓一干的下人都退出了屋子,只將水兒和流雲兩人留在了屋子,一點也不客氣。
蘇心漓喝了口茶之後,便開始打量顧南衣住着的院子,單聽這個名字,她就能感覺到劉夫人叵測的居心和意圖,而且這個地方,偏僻又冷清,不過蘇心漓知道,顧大哥應該是喜歡的。
和蘭翊舒的處處講究不同,顧南衣極爲的簡單,而這一點,從住的地方完全就可以體現出來。顧南衣屋子裡的陳設極爲的簡單,牀榻,桌椅,衣櫃,書櫃,還有靠窗邊的一個軟榻,上面擺放了一個矮几,蘇心漓可以想象得到,一個人的時候,顧大哥經常會坐在那裡看書。
蘇心漓靜坐在椅子上,等了差不多有一盞茶的時間,還沒見顧南衣回來。他素來是個獨來獨往的人,院子裡的下人根本就沒有知道他去哪裡了,蘇心漓想到今日在定國公府程子風程子謙兩人對自己說的話,心知他應該沒那麼快回來,她一個人坐着也無聊,起身走到他的藏書櫃前。
顧南衣是個極愛看書的人,而且涉獵極廣,什麼類型的書都有,醫書,琴本,兵法佈陣卷宗,還有一些是講各國的地貌和風土人情的,這其中,有不少是顧南衣自己和他的師傅一起遊歷各國時寫的。書櫃很高,蘇心漓根本就夠不上,她就搬了條凳子,踩在上面慢慢的找,見有一本是寫草原金國的,蘇心漓就抽了出來,正這個時候,外面忽然響起一陣喧鬧聲,蘇心漓分了神,轉了個身,也不知道手碰到了什麼,一下掉了好幾本書,流雲和水兒唯恐蘇心漓摔着,忙過來扶她下來。
“蘇小姐,夫人,少夫人,小姐說要見您。”
雖說蘇心漓是客人,不過忠勇侯府上下都清楚,定國公府和忠勇侯府兩家不僅僅是世交,而且還死死的壓着忠勇侯府,這蘇小姐現在還是朝廷命官,便是侯爺在這裡,必定也不敢怠慢,她們身爲下人,就更沒那個膽子了。
那下人話剛說完,就看到蘇心漓腳邊那散落了一地的書,頓時嚇了一跳,在心裡叫了句娘,忙跑了過去,這書櫃的東西,大少爺寶貝着呢,便是她們打掃都不讓碰,一直都是自己清理的。大少爺的脾氣溫和,久而久之,下人們便被養肥了膽,有次,有個叫藍兒的丫鬟善做主張動了上面的東西,大少爺二話不說,拿了賣身契就讓她走人。
“蘇小姐,我來收拾吧。”
蘇心漓仿若沒有聽到她的話,她的注意力都在腳邊已經翻開了頁的一本書上,上面的字跡,自然是蘇心漓熟悉的,那些藥名和批註,蘇心漓有些知道,有些卻是不清楚的,她低着身子,正要撿起來,已經有人快了一步,蘇心漓一把奪過那人拿在手中的書,又快速翻閱了幾頁,那下人忙站了起來,小心翼翼的看向蘇心漓,有些討好又十分着急道:“蘇小姐,這東西,您還是給奴婢吧,它若是有丁點損壞,奴婢在府裡可就呆不下去了。”
“你先收拾其他東西吧,這本書,我先看看,顧大哥回來若是怪罪,我會與他說清楚的。”
蘇心漓說着,也不管那下人是什麼反應,拿了東西之後,轉身直接回到了原來的位置,她纔剛坐下,院子裡就響起了一陣喧鬧的一聲,沒一會,劉夫人趙敏兒等人就衝到了院子。
“蘇小姐就算要擺譜,也該看地方吧,這是忠勇侯府,不是相府,也不是定國公府!”
趙敏兒氣勢洶洶的衝到蘇心漓跟前,因爲憤怒,一張臉漲的是通紅。
“趙姨娘。”
蘇心漓擡頭,挑眉看了她一眼,“你一個姨娘,有什麼資格在我面前大呼小叫的?欠揍了是吧,想要掌嘴直接說!”
蘇心漓看着趙敏兒那樣,怎麼看都覺得那尖銳刻薄的五官透着股慾求不滿。
“趙姨娘,蘇小姐可是忠勇侯府的貴客,你這是在做什麼?”
劉夫人怒斥了趙敏兒幾句,牽着顧採憐的手,臉上帶着討好的笑容,走到她跟前。
“什麼貴客?我看她分明就是害人精,惡毒心腸的害人精!”
趙敏兒一雙眼睛依舊憤怒的盯着蘇心漓,那眼中燃着的怒火,像是要將蘇心漓燃燒成灰燼,那裡面,出了濃濃的不甘憎恨,還有濃的化不開的嫉恨。忠勇侯府在琉璃確實有名聲地位,之前,她也對一直都跟在謝雨薇屁股後面的顧江臣有那個意思,但是現在,他都已經變成太監了,她這輩子,就被蘇心漓和顧江臣給毀了。
不等蘇心漓說話,流雲揚手就給了趙敏兒一巴掌,趙敏兒捂着自己被打的臉,不敢置信的看向蘇心漓,蘇心漓擡眸看向她,冷冷的笑了一聲:“知道日子不好過了?當初,是誰給你那賊膽的,你這是罪有應得,我還想看着你和顧江臣兩個人恩恩愛愛一輩子呢,所以不要招惹我,不然的話,你也知道,我脾氣不好,而且惡毒心腸。”
趙敏兒看向蘇心漓,不由想到謝雨薇,暴怒的臉不由白了幾分,蠕動着嘴脣,半天,還是沒敢說出一句話來。她是不甘心嫁給顧江臣那個窩囊廢沒錯,每天對着個沒用的男人,身體心靈空虛,但就算是這樣,她也沒想過死。
“劉夫人和顧小姐找我有事?”
顧採憐上前,有些討好的笑了笑,“聽說漓兒妹妹來府裡了,特意過來見見。”
顧採憐和趙敏兒一樣,都對蘇心漓嫉恨的要命,但是嫉恨歸嫉恨,她心裡也清楚,蘇心漓是自己得罪不起的人。她不單單是定國公府的外孫女相府的女兒,而且還和諸位皇子交好,她若是願意在諸位皇子跟前替她美言,她成爲王妃就不是難事,但她若是說自己壞話的話,對自己可是大大的不利,劉夫人也是這個想法,她現在兒子已經毀了,就指着女兒了,爲了女兒的前程,她便是心裡再恨蘇心漓,面上也要賠笑臉。
“妹妹只管當這裡是自己的家,想吃什麼,吩咐下人一聲即可。”
蘇心漓坐直了身子,擡頭看向顧採憐,面上的笑容未變,只是那笑意卻絲毫不達眼底,“顧採憐,你若對我不是真心,而是別有居心,不必如此,我若是不喜歡你,你這樣虛情假意的與我攀好,只會讓我更加厭煩,不過呢,只要你與你母親不要對顧大哥做什麼讓我看不過眼的事情,或者對我意圖不軌的話,不管你們做什麼,我都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我不會說什麼不該說的話,也不會阻着你們的光明前程,我這樣說,你們明白了嗎?”
對蘇心漓這種猖狂的態度,顧採憐和劉夫人都十分不滿,面色都是難看的,不過卻說不出辯駁的話來,她們只能在心中痛斥蘇心漓這人太不懂人情世故,太過自以爲是,卻又不得不承認,她似乎,是有那個資本的。
“我想,你們應該都不願意看到我吧?”
蘇心漓眨了眨眼睛,下逐客令的意思十分明顯,顧採憐和劉夫人還有趙敏兒都憤憤不甘,但是現在,三人誰也不敢得罪蘇心漓,暫且不說蘇心漓如何得皇上太后還有諸位皇子的喜愛,但就憑着忠勇侯府和定國公府的交情,若是她們得罪了蘇心漓,忠勇侯都不可能給她們好果子吃。所以就算三個人都還懷着其他的心思,都只有乖乖離開,就在幾個人走到門口的時候,蘇心漓忽然又叫住了劉夫人,“劉夫人,好好管教自己的兒媳婦,不然的話,若是哪天她肚子大了,忠勇侯府可又要成爲京陵城百姓的笑話了。”
那趙敏兒,一看就不是什麼安分守己的主,當然,劉夫人也不是個心慈手軟的,今後這忠勇侯府的後院,還有的熱鬧呢。
“小姐,您怎麼就讓她們走了,這羣人分明就是來找茬的,您應該讓我出手好好教訓她們一頓纔是。”
水兒撅着嘴,不滿的說着,做了個扇臉的動作,蘇心漓只是笑笑,那幾個都是弱女子,哪裡經得住水兒的折騰?
一旁按着蘇心漓吩咐,將書櫃收拾好的丫鬟走了過來,從蘇心漓身邊經過的時候,她原是想出去然後在外面候着的,都快走到門口了,又退了回來,然後看向蘇心漓,有些爲難的說道:“小姐,您說的不錯,那趙姨娘就是個不安分的。”
蘇心漓擡眸,用眼角掃了她一眼,那丫鬟頓了頓,又繼續道,“趙姨娘有事沒事,經常來忘名閣這邊晃悠,而且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一見到大少爺就上前搭訕,而且我聽院子裡的幾個姐妹說,趙姨娘經常向她們打探大少爺的情況和行蹤呢。”
蘇心漓聞言,沉默了片刻,而後臉上又恢復了笑容,“是嗎?”
那丫鬟不住的點頭,見蘇心漓說了這句話之後便沒有下句了,也摸不透她的心思,猶豫了片刻,轉身離開了屋子。
蘇心漓未時剛過就到了忘名閣,一直到晚上酉時,顧南衣才風塵僕僕的從外面回來,他一從下人的得知蘇心漓已經在忘名閣等他好幾個時辰了,便快步回了忘名閣。
天,已經完全暗下來了,四處的燈籠都燃着了,顧南衣剛一踏進院子,便看到在門口坐着的蘇心漓,橘黃的燈光灑在她的臉上,身上,燈下的她,渾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溫柔婉約的氣質,顧南衣只覺得,自己一顆紊亂躁動的心,瞬間平靜了下來,這空蕩蕩的院子,也變的溫馨而美好。他朝着她的方向一步步靠近,忽然就想起自己剛回京陵城時她對自己說的話,她說,他可以讓她心情平靜。
“你怎麼來了?用晚膳了嗎?”
顧南衣站在門口,看着蘇心漓笑着問道。他心裡有些歉疚,回來這麼久,她第一次上門來找自己,早知道她會來找自己,他今日說什麼都不會出門的。
蘇心漓聽到他的聲音,放下了手中的書,擡頭,朝着他盈盈一笑,就是那樣的一個瞬間,顧南衣的心底居然生出此生無憾這樣的想法來。
“顧大哥用晚膳了嗎?”
蘇心漓站了起來,朝着顧南衣的方向走了兩步,便聞到了從他身上飄散出來的酒味。
“顧大哥喝酒了?”
顧南衣點了點頭,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答應了蘇心漓,會遠離那些是是非非,但是現在,他卻主動投身了進去。
“流雲,你讓廚房準備酒菜上來。顧大哥,我陪你喝一杯吧。”
顧南衣看向蘇心漓,那張溫潤的臉上,片刻後,有了淡淡的笑意。
兩人面對面坐在靠窗邊擺放着矮几的軟榻上,沒一會,流雲就領了幾個手上端着酒菜的下人進來,將東西一一放下之後,蘇心漓讓她們全部都退下了,就只留了自己和顧南衣兩個人在屋子裡。
蘇心漓先是給顧南衣倒了杯酒,然後放下酒杯,緩緩的問道:“顧大哥最近很忙嗎?”
顧南衣只是嗯了一聲,便沒有說話了,蘇心漓端起酒杯,抿了一小口酒,然後將它們全部飲下,她放下酒杯,看着在燈火月光清輝下映照着的那張臉,總覺得陌生了許多,以往那無慾無求淡然明亮的顧南衣,他的眉眼間似乎多了幾分鋒利。
蘇心漓傾着身子,忽然,伸手撫向了顧南衣的額頭,用手擋住了他微微蹙起的眉峰,緩緩的,無奈的說道:“晚上看顧大哥,總覺得他好像變了。”
蘇心漓能感覺到,掌心下的眉峰蹙成了小山堆,蘇心漓沒有再說什麼,只是一遍遍,用自己溫軟的掌心,替他將眉間的褶皺撫平,顧南衣沒有動,只是用那雙如溫水一般的眸子,定定的看向蘇心漓,而他的右手,則有些僵硬的握住放在桌上的酒杯。
好半晌,直到顧南衣眉間的褶皺平了,蘇心漓這才收回自己的手,雙手託着下巴,看向對面坐着的顧南衣,眉頭也跟着蹙了起來,“顧大哥蹙着眉頭的樣子,一點也不好看,像個小老頭。”
她的模樣天真,那口氣,更是嬌憨,顧南衣看向她,臉上終於有了一絲輕快的笑容。
蘇心漓拿起自己放在身側的書,放到桌上,輕輕的點了點,“這個,是顧大哥爲我準備的吧?”
顧大哥剛回來的時候,她聽程子風說過好幾回,顧大哥天天就在院子裡搗鼓草藥,好幾樣看起來一模一樣的草藥,聞聞嚐嚐又寫寫,現在想來,程子風說的應該就是她手上拿着的這個。顧南衣沒回來之前,蘇心漓翻閱了上面的批註,這分明就是爲她這種初學醫的人用來辨認相似的藥材的。
“不是給我準備的?那就是別人嘍?男的?女的?是朋友嗎?”
蘇心漓明知故問,顧南衣被她灼灼的眼睛盯着,無奈的笑了笑,“是爲你準備的。”
“那我就不客氣嘍,到現在,我很多藥材都分不清,有了這個,一切問題都可以迎刃而解了。”
蘇心漓的神情有些誇張,可顧南衣卻覺得輕鬆,笑出了聲。
和蘇心漓相處的分分秒秒,總讓他覺得十分開心。
“顧大哥。”
蘇心漓將東西收好之後,又認真的叫了顧南衣一聲,顧南衣擡頭,認真的看着她,應了聲,蘇心漓卻突然笑出了聲,顧南衣看着她笑,也跟着笑。
“你最近經常和三皇子他們在一起嗎?”
顧南衣放下手中的筷子,深深的看了蘇心漓一眼,連着喝了好幾杯酒,沒有說話。蘇心漓看着他這模樣,不由在心中嘆了口氣,方纔,她看着顧南衣蹙着眉峰的凜冽鋒利的模樣,總感覺像是看到上輩子從戰場歸來的顧南衣,一身的肅殺,卻英氣非凡,但是這輩子,她一點也不願意看到顧南衣這個樣子。
“我讓漓兒失望了嗎?”
蘇心漓搖了搖頭,不知怎的,心裡澀澀的,眼眶也酸酸的,她真的不明白,也很想問顧南衣,爲什麼對自己這麼好?她明明什麼都沒爲他做。
蘇心漓強忍着心底的酸澀和想要落淚的衝動,對着顧南衣綻放出了一個個大大的笑容,然後道:“顧大哥,我從相府搬出來了,就住在臨安街,今後顧大哥要想見我的話,可以直接去那裡找我。還有四哥,因爲上次我遇襲的事情,他似乎受到了很大的打擊,天天去軍營,顧大哥若是有空,就指點他一下。我還沒去我的新家看過呢,不過流雲流朱幾個丫鬟都去了,說是挺大的,到時候我專門空出一個院子來,給你和四哥練武,我也想習武呢,還有身邊的幾個丫鬟,我想讓他們跟這學點防身的功夫自保,到時候顧大哥就當我的師傅吧。”
蘇心漓並沒有直接開口讓顧南衣和三皇子他們保持距離,畢竟他們之間並不僅僅是君臣關係,還是親戚,她說這麼多,給顧南衣找了這麼多事情,就是想向他表明自己的態度,她不想也不願看到他捲入皇子奪位的漩渦當中,當然,也是爲了告訴他,不管事情怎麼改變,他永遠都是她的顧大哥。
顧南衣和上輩子的自己,在很多地方都很像,同樣的缺乏安全感,同樣的敏感,同樣的孤單,所以她很清楚,顧南衣需要的是什麼。
顧南衣沒有再吃菜,只是一杯杯的喝酒,不過顯然,他的酒量很好,一直都沒有醉,連着喝了七八杯酒之後,他才放下手中的酒杯,然後握住了蘇心漓的手,一雙眼睛看向她的眼睛薰染上了淡淡的醉意,“漓兒,我不會害你的。”
顧南衣想要繼續往下說下去,可他終究沒有。他回來京陵城已經三個月了,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但是對當今朝堂的局勢,也有了一定的瞭解,他們裴家包括顧江臣,都是希望三皇子登上那個位置的,可事實上,他心裡卻是無所謂的,所以他一直讓自己置身事外,不捲入他們的紛爭,但是前段時間,姑母卻將他召到了宮中,她說想讓蘇心漓嫁給顏玉勳,並且讓他幫忙,他不同意,兩人因此發生了爭執,他去找了顏玉勳,顏玉勳讓步的要求就是讓他幫他做事。他知道,漓兒或許有辦法能避開這門婚事,但是就太子殿下的身子,三皇子是很有可能登上皇位的,到那時候,他若是爲難漓兒,他身爲有功之臣,而且手上還有權勢的話,還能護着漓兒幾分,也好過,看着她受到傷害無能爲力。不過這些,他並不想讓她知道,既然漓兒喜歡蘭翊舒,蘭翊舒對漓兒也好,那麼他必定會傾盡全力讓漓兒幸福。
蘇心漓看着顧南衣眼中的隱忍和無奈,心中越發的心疼,她點了點頭,然後重重道:“顧大哥,我知道,我也相信。”
若是連顧南衣都不能信了,她還能信誰?但是顧大哥,既然你爲了我做了那麼多,就應該告訴我啊,爲什麼要將所有的一切都放在心中默默承受呢?
這樣的顧南衣,讓蘇心漓心裡覺得很難過,她真的很想很想對他說聲對不起。
“顧大哥,對不起。”蘇心漓也喝了不少酒,那股酒勁上來,讓蘇心漓的心頭越發悵惘,一直想說的話,終於不受控制的就說出了口。
顧大哥,對不起!上輩子,我讓你的感情錯付一生,不但辜負了你,還害得你手染鮮血,一生奔波,最後卻不得善終。
顧大哥,對不起,你爲我付出這麼多,這輩子,我還是回報不了你的感情和付出。
“顧大哥,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想請你幫忙。”
蘇心漓吸了吸鼻子,看向顧南衣,“雲南王的轄地附近,有一個叫沙洲縣的地方,就在清河縣的附近,你向皇上上摺子,不要通過三皇子,就說之前去遊歷的時候,就說那裡的廬江泥沙堆積,因爲泄洪不當,那裡的水位常年都很高,若是大雨,很容易引起洪澇,造成附近百姓流離,應該儘早處理,然後你自請去那個地方,我會想辦法,讓皇上同意你的奏請,你到了那裡之後,一旦下雨,就想辦法疏散四周的百姓,之後的話,我還有很多事情需要顧大哥的幫忙。這件事情,對我來說很重要,交給別人,我不放心。”
蘇心漓定定的看着顧南衣,那雙漂亮的媚眼兒,染上了懇求,“顧大哥,京陵城是個大染缸,趁現在暫時抽身離開這個地方,好不好?”
蘇心漓只記得,再過不久,就會有一場很大的天災,是琉璃建國以來最厲害的洪水災害,她隱約記得,那個叫沙洲縣的地方受災很嚴重,幾乎沒有活口。
她的顧大哥,他的這雙手,應該是救人的,那樣的話,善良的他纔會開心,而不是圈在這京陵城,參與那些黑暗的爾虞我詐。
顧南衣盯着蘇心漓,摸了摸她的腦袋,沉默了半晌,緩緩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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