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人侍衛都忙做了一團。
要說赫喧會笨到衆目睽睽之下,在年宴上下毒,那是絕不可能的。只能說有人早就知道赫喧有贈酒的打算,並知道這酒有什麼禁忌,暗裡動了手腳。
皇帝陰沉着臉,皇后臉上閃過幾絲幸災樂禍,恭妃臉上平靜如水,柔妃和樂嬪已經嚇得惶惶不可終,她們一個懷有身孕一個身邊有幼女,所喜的是她們剛纔並沒有要酒。
已經有人哭得呼天搶地:“皇上,定要爲臣下們做主啊!宮宴之上竟發生如此惡行,定要嚴懲幕後黑手啊!”
“我天正立國數百年,從未在宮宴上發生此等不義之事,柘國人賊子狼心,必不能輕饒啊!皇上……”
“敢問德妃娘娘是何居心,我等並未得罪娘娘,爲何要賜毒酒於我們?”
“還請德妃娘娘儘快交出解藥,避免慘禍發生!”
“母親……母親……你快起來啊,女兒不要……”
赫喧看着皇帝,他會不會相信自己是無辜的?自己的酒中並沒有毒,拿什麼解藥?
皇帝的目光看過來,卻並沒有落在她身上,周身泛着肅殺之氣。
蒙書悅看的幾個貴婦都是身子抽搐,口吐白沫,臉色發青,就再沒有其他的症狀,喝過的殘酒、席面上也沒有異常,毒從何而來?也不是所有人喝過那酒的都會中毒,至少皇帝和赫喧就沒有事,假如酒裡並沒有毒的話……她緩緩端起自己的那一杯酒。
“你要幹什麼?”越宮景一旁大聲喝問,不顧腳傷,大步過來,想搶過她手裡的杯子。
誰知蒙書悅身形一閃,一仰頭,酒已經進了肚子。
越宮景趕緊給她催吐,蒙書悅卻躲了過去,越宮景只恨誰教了她功夫,現在變得這麼任性!“你!快!快吐出來!”
“阿悅……”赫喧一臉不敢置信,她們僅僅是合作關係而已,她竟爲了自己以身試毒?這份情,自己要如何償還?
“阿悅……快叫太醫來!”越宮璃眼裡殺機一片,她竟如此不愛惜自己!
然而意料之中的中毒吐血癥狀並沒有出現,大殿之內有片刻的寂靜,丹霞宮侍者此時也明白過來,爭先恐後去品嚐酒罈裡剩下的酒,蒙書悅也依次取了三個罈子裡的酒水,一飲而盡。
看到她安然無恙,赫喧僵立着的身子突然一軟,抱着她淚流滿面。
蒙書悅直視着皇帝的眼睛,“皇上,酒並沒有毒。”
她沒事,丹霞宮的幾個侍者也無事,跪下的身體不再顫抖。
輪值的太醫顫顫驚驚地過來彙報:“皇上,臣等無用,查不出列位王公貴夫人中了何毒。更不敢胡亂用藥,請皇上恕罪!”
“母親!母親……”肖樂郡主哭喊着撲出來:“皇帝舅舅,救救我母親,她……她……”泣不成聲。
宜美長公主是最嚴重的一個,一直抽搐的身子突然慢慢僵硬起來,嘴角的血流成了一條小溪,無怪乎肖樂郡主如世界末日般了。
“汪太醫、
聞太醫到了沒有?快把長公主和其他中毒女眷移到內殿!”
“皇上不可!”汪太醫跑得氣喘吁吁,一聽皇帝下此命令,高聲制止。
進入大殿,慌忙行禮,掃一眼目前的狀況,對皇帝說:“請皇上下令讓大家散到四周,再把席面撤掉,長公主和幾位情況嚴重的夫人斷不可移動。”
皇帝點頭,衆人已經自覺往兩旁靠了。
“皇上,臣妾想先行告退。”柔妃怯聲說,臉色有些不好。
樂嬪也有此意,小希樂在她懷裡都嚇得不敢出聲了,也站起來說:“皇上,希樂嚇壞了,臣妾也想請罪先行告退。”
恭妃冷笑一聲:“這時候走人,莫不是心虛了?”
柔妃、樂嬪臉上都一白,確實如此,這大殿裡所有人都有嫌疑,這時候離開無非是給黑手一個更佳機會而已。
“稟皇上,屬下等在草叢中搜查到此物。”正在此時,侍衛長帶着一兵士快速前來,手中用錦帕墊着一個細小的花瓷瓶兒。
皇帝示意衛公公接過。
衛林連着錦帕一起拿起,放在鼻尖聞了一聞,陌生的香氣從錦帕中傳來,單獨拿起瓷瓶時,又覺無色無味,單獨嗅錦帕,錦帕也嗅不出任何味道,只兩樣放在一起,會有一股很淡很淡,淡的幾乎聞不出來的香味。
“稟皇上,這香味是老奴從未聞過的,似乎是傳說中的龍瑟之毒。”
皇帝聽了後臉上神色沒變,但是雙眼冰冷徹骨。場中博聞強記之人心裡都打了個寒戰,想起江湖軼記之中描述的龍瑟之毒,乃是毒藥中的王者,能令強龍都伏首,服下若無解毒之藥,一個時辰之內必讓人臟器全腐七竅流血而死。
赫喧聽到龍瑟之毒四個字,臉上的淡定再維持不住,眼神悽悽:“龍瑟之毒……皇上,我這酒中加了一味割舌羅,能催動龍瑟毒性加劇!定是有人要陷害我於不義,還請皇上徹查,還我清白!”
此時太醫院所有太醫都被召進來,汪太醫幾個爲首的,確認了瓷瓶中的毒藥就是龍瑟,皇帝神情莫辨,“此事就交由瑞王全權查辦吧!”
什麼龍瑟鳳瑟,蒙書悅沒聽說過,喝了好幾杯酒,她現在倒有些醉意上頭,明顯感覺到臉上傳來的滾燙,她倒很想出去。眼前的人影越來越模糊,暗暗想如果東方在就好了。
“柏悅小姐,娘娘讓奴婢來扶你過去休息一下。”
蒙書悅醒眼迷濛,打量着來人,是赫喧宮裡下午陪着她逛花園的宮女,便點了點頭。
越宮璃一半心思在觀察場上情況,一半心思在她身上,看到宮人把她扶走,微微皺了眉頭,但好歹還是在視線範圍內,便沒有阻攔。
越宮景接了皇帝送上來的差使,雖然擔心蒙書悅喝了那麼多酒,會不會有什麼亂子,想着這大殿如今嚴陣以待,又有赫喧在她身邊,便一門心思辦起案來。
衛公公被皇帝指派過來協助,不愧是個經驗豐富的。大殿上的人被分成了三塊,第一類所有侍候的宮人,是最
有機會接近這毒酒的人物;第二類,則是已經中毒的王公貴族及其家屬,相對嫌疑要少些;第三類,就是未中毒的人員了。
越宮景從不正經的臉上,難得染上肅然之氣,把玩着手中的小瓷瓶兒,冷冷地說:“都傳本王是個繡花枕頭,今天也該讓你們認清楚本王的脾氣,大年夜發生這樣的事,本王很不高興!所以本王等會要問的問題,都希望能夠聽見令本王很滿意的回答!”
說罷手一揮,那圍住那第一類人的兵士,全部整齊的轉身,分出一半,手執棍子,狠狠的就朝那些個宮女,內侍大打出手。天子在前,誰敢鬼哭狼嚎?一時間此起彼伏嗚嗚的悶哼聲,只怕大叫出了聲,會被打的更狠。
旁觀者們都被嚇得兩股戰戰,果然會咬人的狗不叫,這半年來從三皇子到瑞王的變化,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誰說瑞王是繡花枕頭的?
沒管那些被打的第一類人,越宮景目光淡淡掃向第二類人:“有時候暴力是最好的解決方法,不要以爲你們不會捱打,他們捱過就輪到你們,本王的機會只有一次。”
話音一落,那第二類人中立刻就慌了起來,心中有鬼的便開始叫:“瑞王怎麼不分青紅皁白?我們都受害者啊!”
明白自己是受無妄之災的,焦急互相問道:“有誰看到剛纔有人有異動,快點說出來,否則我們會被打死的,快啊!”
越宮景漠然的坐在椅子上,把玩着小瓷瓶兒,那模樣一點也不着急,悠閒着,好像很享受這樣的情景。
身後坐在高處的皇帝也一言不發,好似並不知道這邊發生的事一般,淡淡的品味着手中的茶水。
皇后看着一旁靜坐的太子,想着他再等一會就要連夜出征,心裡百般滋味。這半個月來,自己什麼也不能做也不敢做,太子也被圈於東宮之內,受盡恥辱。東夷之事何時會輪到太子親征?這是皇帝在爲老三的將來掃清障礙呢!看今晚的事,宮正司在,太子也在,最不濟可以把劉飛叫進來,皇帝卻偏偏將差使指給了老三!看他在大殿上如此胡作非爲也不出訪阻止!
果真是好狠地心啦!只念着那一對母子,全然忘了這十幾年來,自己和太子是怎樣爲他排憂解難……
怔忡間,就聽到那邊傳來動靜,竟然有了收穫!
在越宮景的暴行威壓下,再加上人們之間互相揭發檢舉,很快便有幾個神色有異的宮人被拉了出來,其中一個身穿粉色宮裝的宮女,臉色半黑半白,倒在地上,抽搐不止。
有人眼尖地認出來:“是瑤琚殿的人!”
恭妃聽到面色一變,猛地站起來:“跟我無關!”看到皇帝和赫喧臉上似笑非笑的表情,突地又像失去力氣般,癱坐在位置上,面如死灰。
此事不管後續如何,至少表面上他們都洗清了嫌疑,越宮璃站起來躬身說:“時辰已經不早了,兒臣祝父皇、母后新年安泰,福壽延年,兒臣就此別過,必領得我天正將士早日將東夷蠻子驅逐出境,凱旋而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