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麼？
在李家明面前，kyle冷聲相對，在相交十幾年的王志棟面前，他說了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但在他妻子面前，他無法說謊。
“爲什麼？”
送走來訪的王志棟，kyle端着那隻藝術品樣的粉瓷咖啡杯，坐在客廳的布沙發上黯然道：“親愛的，能在最輝煌的時候離開，未必不是一種幸運。”
“什麼？”
也在喝咖啡的露西震驚地看着丈夫，她不敢相信這話是從她丈夫嘴裡吐出來的。要知道現在的漢華就象一個神話，一個堪比神蹟一樣的神話！
可kyle顯得很平靜，其實從他走出那間坐了十幾年的辦公室，他就說服了他自己。
“知道嗎？明也覺察到了危機，所以才這麼着急清洗掉核心管理層，想從內部激發大家的鬥志，而我就是他首先要清除的對象。”
“這怎麼可能？”
露西沒在漢華任過職，但與其一干高層管理人員相當熟悉，她無論如何也無法相信她丈夫說的是真的。尤其是李家明太耀眼了，單單他對未來的判斷便足以帶領漢華走出危機，何況漢華還正處於最巔峰。
怎麼不可能？
落寞的kyle用沒端咖啡杯的手，在空中劃出一條曲線，苦笑道：“有峰頂就有低谷，哪家企業走得出這個循環？”
“可他是china明！你不也曾經說過，他最善於從現實中找到未來的趨勢嗎？”
“對，以前他是上帝眷顧的幸運兒，但人的幸運總有用完的一天。”
kyle瞟了眼不解的妻子，卻不再往下解釋了。有些事是他的猜測，即使再有把握也不能和妻子說，這是他的職業操守決定了的。
比如李家明最善於建立數學模型，剔除掉可能性不大的因素，篩選出最可能的因子，由此判斷未來的趨。可這幾年李家明做不到了，人工智能研發方向也是大面積試驗，不再象以前那樣目標明確。
這是一個徵兆，已經無法看清未來的首領或許會成功，更多的可能是失敗。雖說漢華家大業大，經得起那些失敗，但關鍵是李家明本人也在退縮。
試問，如果他對未來如他表現的有信心，怎麼會將他的資產快速金融化？
在回家的路上，kyle想了很多，覺得這次的導火索便是研究院遷址的事。以李家明平時的涵養，不會連個招呼都不打便實行任期制和淘汰制，但他就是那樣做了，那又說明了什麼？
那位天才先生對未來心虛了，急着通過內部管理提高企業競爭力，避免開始顯露苗頭的大公司病。畢竟只要漢華在智能手機領域能保持優勢，即使在人工智能方面落後了，也還有追趕的可能。如果象諾基亞那樣忽略新技術，又安於暫時的霸主地位，漢華也遲早步入它的後塵。
不對！
正深思的kyle突然心裡一驚，想起了當年李家明的一篇不被人關注的論文——論非連續性增長。他之所以對那篇論文印象很深，那是因爲論文引用了ibm數次轉型成功的事例，而那些關鍵數據是他從ibm的檔案室裡找出來的。
“對，非連續性增長！其實未來是可以把握的，只是大家忽略了那些細微的增長變化，卻又固守着自己最有優勢、能讓自己利益最大化的東西。”
想到這裡，kyle放下咖啡杯便回書房，從他那臺堪比服務器的電腦裡將歷年來公司的數據全部調出來，再對照李家明建立的那些數學模型一一分析。
一家大型跨國企業有多少數據？那些數字模型又有多麼深奧？
可是，世界上沒有任何東西是完美無缺的，總是會有這樣那樣的瑕疵，任何事務的發展都存在其它的可能性。
這一分析便是一夜，第二天凌晨時，眼裡全是血絲的kyle跌坐在電腦椅上，腦子裡浮現出一個最不可能的事實——那位天才先生所有的判斷，都是基於一種既定的未來，再從紛雜的現實中尋找證據！
上帝啊，這怎麼可能？
一次是幸運，幾次也是幸運，幾十次都不錯，這還能只是幸運？
也不知呆坐了多久，回過神來後的kyle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將散落在書桌上的紙張全部扔進碎紙機。
不管事實的真相如何，這些都是不能被泄露出去的！
因爲，即使kyle離開了，但他的利益仍然與李家明是一致的，從持有的漢華股票到sohu能源、國民銀行……，兩人太多共同利益了。
收拾完了書房，又在那呆坐了許久，疲憊之極的kyle才悶頭大睡。
一覺醒來，kyle寫了一篇滿是回顧歷史和展望未來的告別演說稿，直接通過電子郵件發給了李家明。不管事實的真相是什麼，也不管漢華的未來會如何，kyle總是漢華的聯合創始人，所有人眼中的三駕馬車之一。也是在漢華，kyle走上了他人生的最巔峰，僅從這一點上來說，也足以讓他爲之自豪。
收到了一篇讓人放心的告別演講稿，李家明也對kyle大加讚譽，不管兩人有什麼誤會或是衝突，漢華畢竟是大家一起創立的、大家十幾年的心血所在。有什麼不滿、怨言、甚至是憤怒，大家可以關起門來大吵一番，但對外總是要維護漢華的形象，哪怕是個人受點委屈。
爲此，李家明決定由他本人親自主持，並讓董事局籌備了一個盛大的儀式，準備通過視頻系統向全球分大公司，同步傳送這次的告別演說與就職演講。
命令下達到ceo室，再通過那些助理、文員向外擴散，那些前幾天還有諸多猜測的高管們不禁面面相覷。
這鬧的又是哪一齣？
難道說，kyle如他自己說的那樣，早就有了退休的打算，只不過是借內部整頓的機會，最後再爲繼任者鋪路？
可能嗎？
會議上的kyle，臉色可是很難看，明顯是boss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況且這麼多年來，一直是kyle對下嚴厲，反而是boss經常做好人。
也難說，如果不是kyle想退休了，boss會出來當惡人？
但不管怎麼說，kyle的時代過去了，以後是雪莉的時代。那位喜歡笑卻從不講情面的鐵娘子，註定會成爲所有人的惡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