綿延數英里的羣山秀麗,藍天碧海。
以前鄧灝非常喜歡的美景,變得毫無吸引力,呆站在書房的窗前,想着他自己的心事。
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話是這麼說,可當妻子對他怒吼‘忘恩負義’時,他突然覺得無地自容,象是那塊遮羞布被人扯去了。
不管自己有多少條理由,沒有家明就沒有自己的今天。沒有自己,家明還會是家明,最多是發展慢一點,還不會受sohu地產的拖累;沒有家明,自己就是個打工仔,拿着幾千塊錢的薪水,算着房租、奶粉錢。
野心害死人!
可脫離了那些道德偏見,野心的同義詞其實是雄心。普通人要有夢想,成功的人要有雄心,如果沒有這些,人跟鹹魚又有什麼區別?
精闢!
安撫好亦姐亦母的大姐,臉上印着個巴掌的李家明,聽完姐夫的心事,輕輕鼓掌讚歎。可這明顯有假的話,又刺痛了鄧灝敏感的自尊心,外人閒言碎語他可以當別人的妒忌,被他當成親兄弟的妻弟也如此說?
幫親不幫理,夫妻打架時,孃家兄弟打上門是常事,習慣了那一套的李家明嗤之以鼻。
“姐夫,你也別不高興,這事你確實辦錯了。你應該跟大姐商量好了,而不是直接來找我講。
當初大姐嫁你,那是你答應了給二伯、二嬸養老送終,按我們山裡的講法就是入贅。這幾年,屋裡可曾虧待你半分?我說句難聽的話,如果不是因爲大姐,我會同意給你十億美元的資金,僅是公司借款不增持股份?”
李家明的不留情面,鄧灝也不客氣道:“家明,你確實是爲公司出了力,沒有sohu的牌子和影響力,公司不可能發展這麼快,但這話說過了。
你僅是提供了一個sohu副董事長的虛名,再加上一筆啓動資金,其餘的事都是我和你姐做的。你提供了9.6億美元的資金,但我們也籌措到了261.78億rmb的資金,把公司做到了361.58億的淨資產。”
狡辯,沒自己那六千萬美元的啓動資金、ibm和sohu的廉價地皮,地產公司能發展得起來?沒有sohu替那些地方官員宣傳,人家會把你當根蔥?
然而,李家明不會把這些話說出來,人至察則無徒,真要是把所有事都攤開來談,大家會連朋友都沒得做。相反,他還有種輕鬆感,前世的債以一種他沒有想過的方式還清了。上輩子,大姐夫不惜抵押房產幫他,事後又不要他的酬謝;這輩子,送了他一場大富貴,又允許他獨立,大家就算是兩清了;剩下的,只有自己兩姐弟之間的感情,與利益無關。
輕鬆的李家明臉上浮起笑意,古怪道:“姐夫,你這人吧,什麼都好,就是太敏感。這些話,應該是由你先跟大姐講,而不是我去跟她講!”
“家明?”
人生三碗麪難吃啊,爲了親情可以放棄利益的李家明嘿嘿直樂,調侃道:“你應該跟毛砣學,想獨立就直說,不必繞這麼大的彎子。那小子搞網吧賺了錢,就跑到京城跟我直接劃股份,乾淨利索。我不管你姓鄧,還是跟大姐有過什麼承諾,我只曉得你是我姐夫,你的崽是我外甥。”
“那你?”
李家明又不是聖人,面對數百億財富的劃分能不上心,而且是自己面臨資金緊張的情況下?可這事他得讓步,還得找出理由來替人開脫,因爲這人是大姐的結髮丈夫。
“姐夫,搞房地產本來就是你跟大姐拖我搞的,股份也是你們硬逼着我拿的。我對那些沒興趣,只想做些與互聯網有關的實體經濟,然後就是在學業上有些成就。
至於那些錢,當時我又用不上,不借給你,還借給老章他們?我是山裡人,只會先幫自己人,後幫朋友的。毛伢跟我感情深吧,他要是跟大狗伢扛上了,保證我跟毛砣會先揍他一餐,然後再去跟他講道理。他沒理,打了就打了;有理,也是白打,我們絕對不會賠禮道歉。”
突然間,多年不流淚的鄧灝覺得眼眶酸澀,想說些感激的話,可說完漂亮話的妻弟已經走人,留下他一人在書房。
出了書房的李家明又去跟大姐談,把這些道理說透來,大姐夫的想法也沒有錯。畢竟他是姓鄧,叔伯們跟他有感情沒血緣,父母呢?給岳父母養老送終是人倫,替父母延續煙火也是人倫。
“明白了吧?大姐,以後你百年後,墓碑上是鄧母李氏。”
“還痛不?”
正強顏歡笑着的李家明躲開大姐的手,玩笑道:“莫想這好事,等下我跟二嬸打電話說道說道,捱了一巴掌還不興我告狀?”
“切,我會怕你?”
笑鬧幾句,有苦說不出的李家明也起身告辭,“哦,對了,四哥那屋花了120萬,你給我開張60萬的支票。”
“什麼?”
大姐啊,還是心思不細膩,喬橋一直耽懷於那房子的事,何必讓她覺得欠了些什麼?
“這有什麼?”
李家明摸了摸臉上的巴掌印,小聲道:“大姐,莫把我們的想法強加於人。人情是把鋸,扯來又扯去,喬橋不是四哥,她會把這當人情。120萬的禮她覺得還不起,心裡就會不舒服。
60萬就正好,等我結婚時還我的禮,等強伢他們結婚時,她再還兩份,這人情也就還清了。”
“也是哦”。
只要弟弟不生氣就好,暗鬆了口氣的大姐找出支票本,給弟弟開了張60萬的支票,又小聲擔心道:“阿灝真沒事了?”
還是結髮夫妻好,吵過鬧過就算,李家明羨慕道:“沒事了,這事他也有不對的地方。一家人,有事就直接講,繞那麼大的圈子幹嘛?我先走了,我導師明天會來學校,得去拍個馬屁。”
“馬屁精!阿灝,家明他們要走了!”
“哦”
剛纔還吵架的夫妻倆,笑容滿面地把李家明他們三人送出家門,看得粗豪的喬橋直咂舌。
等車子開出了私人領地,喬橋迫不及待道:“家明,你怎麼擺平的?”
坐在後座的李家明撣了撣那張新支票,玩笑道:“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本人選修過心理學,處理這些問題,還不是手到拈來?對了,大姐給了我張支票,房子的事就翻篇了,別老是沒事就刺我兩句。”
既然堂弟主動提起了這事,跟他一起坐在後座的李家德,連忙掏出張放了幾天的支票來。這是去年李家明幫他們交的房產稅,以前他沒錢,沾點光也就沾點光,現在他分到了家產,就不想沾弟弟的光。
隨便他們,李家明接過支票揣進大衣口袋,感嘆道:“四哥,你們啊,做人太計較。”
“這不同,端自己的碗,吃自己的飯,纔會心安理得。倒是你,活着累不?”
有點累,明明是自己吃虧的事,卻找無數借口替對方開脫,可這又有什麼辦法?人這一輩子,總要乾點損己利人的事,哪能事事佔上風?
李家明知道四哥指的是什麼,可也只能玩笑道:“唉,人生就是折騰,折騰不動了,也就要進棺材嘍”。
正開小叔子的防彈車過車癮的喬橋,佩服道:“家明,你在商場上如何,我不知道,但在私德方面,你堪稱道德君子。”
“我當你誇獎我?”
“這就是誇獎,別看芬華經常跟你擡槓,私下也很佩服你的。”
呵呵,李家明也覺得自己在這方面幹得不錯,不禁暗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