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獵的陰風拂過, 一抹黑影擋在了連燁身前,揮袖就格擋開了那被鐵甲覆蓋的手掌。
噹的一聲脆響,鳳亦只覺得打在了鐵板上, 不敢怠慢, 摟着連燁就凌空朝後躍了大半步。
武士手還擡在半空, 保持着被鳳亦揮開的姿勢, 他緩緩側耳, 似在傾聽着什麼,接着低語:“汝等,有八人?”
王志牛遊幾人沒時間去感慨連燁又一次化險爲夷, 而是面面相覷起來。
八個人?
牛遊、王志、齊銘、李德友、連燁、千禹,就算算上繭蛹中的扶冥, 那也是七個人, 何來八個?
果然一直都有鬼?
連燁哪裡去管那些, 所愛之人摟着他,氣氛別提有多好。捏了捏鳳亦的手臂, 對他投去了感激的目光,或許這段時間有鳳亦以來他真的太自負了,認爲每次遇到危險都會有他來拯救自己。
不知不覺,竟然這麼依賴和信任他了。
鳳亦自是明白了他狹長眼眸中所盈滿的依戀,剛要開口, 就覺得一股凌烈的槍風掃了過來, 連忙放下連燁避開。
武士那邊好似回過了神, 根本不給他談情所愛你儂我儂的機會, 手中的玄鐵□□上下翻飛, 在空中舞出一道道槍花。
這次就連連燁也驚愕了,因爲鐵甲武士所攻擊的目標, 正是鳳亦。
鳳亦飄忽在空中,須臾不停,躲閃着□□凜冽的攻勢。不知爲何他居然能感覺到自己,不敢有絲毫怠慢,那槍帶着絲絲鬼氣,竟是可以傷到他的至陰之物。
看不見鳳亦的人則是奇怪至極,這鐵甲武士沒露眼睛,難道真是個瞎子?這槍朝着哪裡打呢?
鐵甲武士下盤極穩,槍勢更是出神入化。槍尖連點之下,鳳亦一個不注意被他刺到了衣衫下襬。連燁哪裡還敢看下去,推搡了一下千禹喊道:“去幫忙啊!”
千禹算得上纖細的身子被他推得一歪,還沒來得及發作,就見連燁像是離弦的箭一般衝了上去。
“你找死嗎……”千禹自然是知道這所謂鐵甲武士的來歷,鳳亦都有些難以招架,更何況連燁一介凡人?
連燁哪裡顧得上這些,這武士厲害非凡他也看在眼裡,並不是他真的不知天高地厚,只是他不想鳳亦受半點傷害……
衝入戰局,連燁一躍而起直接跳到了槍桿之上。腳尖連點,順着玄黑槍身,朝着武士而去,很快就來到了武士槍柄之上,離他很近。
鐵甲武士狠狠一擡槍身,想將他摔下去。
連燁藉着向上的作用力飛躍而起,咬破舌尖噴出一口血在手心,雙手合十做出一個道印,口中不斷的唸叨:“今吾未知其真名,僅喚一聲魑魅,一喚鬼名,邪不敢前,三呼其鬼名,鬼怪即絕,上天鬼、下地鬼並煞。幾鬼皆有姓名,子知,三呼鬼,萬鬼聽令!”
隨着最後一個音節,半空中的連燁忽的光芒大盛,耀眼的光芒幾乎盈滿整個大殿……
一聲聲尖利的鬼嘯不知從何而來,襲擊着每個人的耳膜。這時牆壁、頂樑、地磚、木門,鑽進無數漆黑殘影,朝着鐵甲武士猛然而去。
武士這時哪裡還顧得上攻擊鳳亦,忙收槍回擋。黑影有手無腳,真像是厲鬼殘魂。霎時間武士就被殘影包圍,尖嘯聲,金屬碰撞聲,響徹整個大殿。
“快停下,這驅鬼之術怎是你凡人軀體所能承受的!”鳳亦驚得大喊,忙上去將半空中的連燁一把摟緊懷中。
微涼的體溫和寬厚的環抱,打亂了連燁空明的思緒,驅鬼術自然也就破了。
黑壓壓的殘魂沒了指使者,茫然四顧之後飄忽一陣之後才四處散去,嚇得齊銘直接躲到了王志身後。
也露出了原本被黑霧包圍的鐵甲武士,它像被定格了一般,手持□□護在胸前,沒有了半點動作。
鳳亦帶着連燁來到了地上,他的臉色蒼白極了,似有寒氣入體,冷的直哆嗦,薄脣都在顫抖。
鳳亦心疼不已,將他摟的更緊了一些,“你未修的道法,這麼激進的道術又如何能使得。此處的鬼魂都是冤魂,怨氣反噬,你又如何能安穩,我又如何能……”不心疼……
他發現,他越是抱着,連燁就越是抖的厲害,似是明白了什麼,心中好似針刺一般的疼痛。
他連活體的溫度都沒有,這樣下去只會讓連燁更難受,無奈的鬆開了他,對着千禹輕輕開口:“過來,仙氣。”
次奧,你們把我當傭人使喚嗎?千禹八丈高的火看見鳳亦那隱忍情愫故裝淡漠的鳳眸,就像打溼了的木材,怎麼都燃不起來。
悻悻然走了過來,蔥白的食指輕點連燁的眉心,瑩光一閃,轉瞬即逝。
“你如此心疼一點仙氣?”鳳亦挑眉不悅的問道。
“我……你……”千禹被激的竟是半句話都說不出來,原本脣綻蓮花的他,如今舌頭像是被貓叼去了。好半天才冷哼一句撇過頭去:“呵,反正,你的眼裡從來就沒我。”
王志的□□被李祖娥給融了,如今根本幫不上忙,只能和牛遊齊銘守着昏迷不醒的李德友當看客。連燁和千禹兩人在大殿的另一頭不知道在說什麼,這連燁剛居然能召來鬼魂,更是對他敬佩了幾分。
突然,鐵甲武士發出卡朗朗聲響,像是生鏽的齒輪想強行扭動。
“他又活了!”王志嚇得大喊。
鳳亦看去鐵甲武士身體雖是僵硬,但的的確確又動了起來,擡腳狠踩地面,朝着連燁而來。
“幫忙。”丟下冷然的一句,鳳亦攏起長袖,迎面而上。
次奧!千禹暗罵,但還是掏出了匕首,跟着鳳亦加入了戰局。千禹也算不上近身攻擊,他拿着匕首身形十分的靈活,上下跳躍着,挑釁着武士相對來說較爲遲鈍的□□。
鳳亦則降下一道道閃電,打在玄鐵鎧甲之上,雖不能傷及內部,但也足以帶給他陣陣觸電的麻感,降低了他的攻擊速度。
連燁也稍稍回過了神,千禹剛眉心上的一點的確驅散了冤魂給他帶來的刺骨寒意。但身體還是像在冬日寒潭中浸泡過了一樣,十分僵硬。
沒有想到反噬會這麼可怕,連燁搖了搖頭,再看殿中那纏鬥的一仙一鬼一不明生物,思緒更是清醒了不少。
這時連燁發現武士的面具又碎裂了一些,刀削般的薄脣和高挺的鼻尖都依稀看見,絕對是個出塵的男子。在高洋墓中,又是這種打扮,手持□□,容貌俊逸……
猛的想起李祖娥最後喊的那句長恭,難道是……
高洋、李祖娥、長恭、鄴城、衣冠冢……
一系列的關鍵詞涌了上來,心中頓時有了一個猜想。連燁氣沉丹田,對着鐵甲武士喊道:“何以你會在高洋寢殿之中?何以李太后魂歸天際之前喊得卻是你的名字?”
身上那種森冷的寒意還沒有散盡,導致聲音都有些顫抖,像是要哭出來一樣的抖音,努力平復了一下這種奇怪的音調,繼續道:“莫非是蘭陵王,高長恭殿下?”
所有人包括鐵甲武士在內無不被這個稱號震了一下,不止連燁話語中所透露的信息,還有他那像是哭腔般的顫音。他現在被冷的麥芽的膚色一片青白,眼角又溼又紅,莫名的惹人憐……
不由得呼吸一緊,王志居然對這個身形矯健的漢子起了那麼一瞬間的慾望?忙咳了幾下裝作無事,細想連燁中的話,不禁奇道:“……不會吧,蘭陵王不是被刺死了嗎?”
在北齊中,算得上很有名的人物,蘭陵王就是其中之一。他是高澄的兒子,歷史上他的生母其實不詳。他面容極其秀美,聲色是少有的清澈潤柔,心地極好,待人處事都是沒的說。對待下屬猶如對待親屬一般,在戰場上更是所向披靡,打過不少勝仗。
那時候是齊後主高緯掌權,他爲了猜忌多疑又心狠手辣,對高長恭這樣功高震主的人很是看不慣。高長恭也知曉這些,故意開始收受賄賂,讓高緯抓住自己的這個把柄,讓其安心。可是暴虐無德的高緯最後還是按捺不住,賜了毒酒給高長恭。
歷史上所記載高長恭的確喝下毒酒,死後更是葬在了河北邯鄲,如今又怎會出現在這裡?而且看連燁的樣子,顯然已經是知道了其中的原委。
“與汝何干?吾要汝拿命祭奠她!”許是當真被猜中了身份,鐵甲武士一改之前沉着應對的方式,暴怒起來,擡腳狠踩地面。霎時地動山搖,暖玉地磚被震裂,他一槍虛晃掃開了千禹,不顧鳳亦的閃電,猛地將□□拋射了出去。
玄黑的□□在空中劃出一道拋物線,速度極快的朝連燁而去。
沒想到他會來這麼一招,鳳亦連閃身過去擋的時間都不夠,只能眼睜睜看着□□飛射而去,肝膽俱裂。
千禹因鐵甲武士虛晃的那一下退後了幾步,離連燁不算太遠,見此忙將匕首狠狠甩了出去。
黑洞洞的槍頭朝着自己的臉而來,連燁只覺得腳有千斤重,根本邁不開……
頃刻生,須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