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瘸一拐好不容易跟上他們幾人的齊銘喘着氣驚恐道:“我就跟在後面, 千禹……千禹剛剛明明還在的,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了……”
李德友攥緊了拳頭,連墓的影子都沒有看到, 就傷的傷, 不見的不見。對分金定穴風水之術研究透徹的千禹也消失了蹤跡, 還有連燁, 沒有了他, 下個墓該怎麼辦。
那個墓如果真如傳聞中那樣,此行恐怕只能調頭返回了……
不知出口在何處有可能永遠待在地底的恐懼,隊友一個接一個消失的驚怖。王志只覺得自己身上被冷汗浸溼了一遍又一遍, 如果可以,他真的一刻都不想在這裡呆, 顫聲說:“老大, 這裡很邪乎啊!我們還是回……”
話未說完就被李德友厲聲打斷, “閉嘴!現在還回的了頭嗎?先找到他們再說,我不信這裡有什麼鬼神作怪, 一定有其中原因。”
正如李德友所說,其實千禹並未消失,而是依舊站在牛遊的身後,只是不知爲何,其餘幾人根本看不見他的存在。除了看不見他, 還有飄在一旁半空中的黑衫絕色男子。
“你如此不告而別, 當真妥當?”鳳亦神色一如既往的冷若冰霜, 只是僵硬的嘴角出賣了他內心的動盪與不安。
千禹挑眉, 直接略過驚恐萬分的幾人, 朝着通道的另一頭走去,“若是陪着這幾個傻□□亂轉, 什麼時候才能找到你的新情郎?”
情郎,這個詞着實讓鳳亦的眼角直跳,這個關頭,也不便發作,飄忽跟了上去。
千禹片刻不停的在漆黑的洞窟中行走着,鳳亦緊緊跟在身後,凡人在此伸手不可見物。而他們兩不同,在這裡猶如行走在白晝中一樣自如。
停在了像山一樣高的稀泥旁,千禹邊觀察周身的環境邊道:“就是這裡了,剛跌落的時候我並沒有感覺到任何異樣和絲毫其他氣息的流動,他就這麼憑空消失了。”
鳳亦皺眉,這裡處於地下洞窟中的某一段,附近有一個又一個的洞口,蜿蜒不止的隧道不知通向何處。而且這裡很平靜,沒有半點的怨氣戾氣。
緩緩開口:“我再無法感受到他任何氣息……”整整二十四載,他一直單方面的跟隨在連燁身邊。到最近纔能有所交流,所以他們之間的聯繫也更加緊密了。
像是在之前御衡的墓中,怨氣瀰漫他無法攏聚人形,都可以通過玉佩感知外界的世界,與連燁在神識上溝通。或者在洗浴中心時千禹用仙術營造了一個屏障,鳳亦無法衝破的時候,也能通過連燁來感受周遭的情況。
而如今,他還在這裡,卻無法感應到任何有關於連燁的痕跡,好似他從來都不曾存在過在自己的生命當中一般。鳳亦心中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壓抑又緊迫,直逼得他連呼吸都要停滯了。
鳳亦沉寂的臉上沒有半分表情,唯獨狹長的美眸中風雲變幻,千禹看的清楚,嘴角微勾,“不就是個凡人?最最軟弱無能的凡人,生命不過短短數十載,對於你,不過是須臾之間……”
千禹的話帶着一絲諷刺,又似在試探,鳳亦目光凝在了他的臉上,“你究竟想說甚?”
雙手環抱在胸前,一副玩世不恭的,“鳳亦啊,我的鳳亦。世界如此廣闊,你卻總愛鍾情於這些事上。你若是需要一個玩物,那麼再找一個便是了,那小子,也沒什麼稀奇啊……”
鳳亦不耐煩的打斷了他,“我最心愛之人,早已不在了。世間縱有奼紫嫣紅開遍,與我又有什麼干係……”說到這裡微微一頓,卻突然笑了起來,“你是否以爲我會如此說?”
千禹一愣,就聽鳳亦繼續說。
“你可知,之前的我全無絲毫的記憶。爲何會存在於天地間,又要去做何事,都沒有半分思緒。世上無人可以感知到我的蹤跡,似乎我明明存在着,又完全與世界脫節……若真如你所說,我生前那般狂熱執念的想要復活那人,甚至不惜放棄肉身以取得長生之法以求無盡的時間去追尋如何使之亡者復生……”
鳳亦說着停了下來,嘴角的笑意更濃。浮在半空的他笑容美的驚心動魄,千禹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原本滿腦嘲諷人的話語都堵在喉嚨間。被人三言兩語就逼得說不出話來的,完全不像是他的風格啊。
“無奈我全無記憶,曾經的牽掛之人,憎惡之人皆就此自我心中消失,成爲一個沒有過去之人,爲何活着,又爲何悲喜憂歡,曾經說的話做過事都已不復記憶,但這何嘗不又是一件幸事?想罷就當重活一次,何不拋卻過往,隨性而過,方不負此生?”
鳳亦並不是一個多言的人,如此洋洋灑灑的一大篇倒是把千禹完全震住了。眼前眉目如畫的黑衫男子,容貌不改,但已經全然不是曾經那執念到偏執的鳳亦了……
千禹肩膀微顫,接着大笑起來,“哈哈哈……這纔是,當年我初到五華山認識的那個鳳亦啊……”
那般的意氣風發,風姿卓越,顛倒衆生……
也是我當初迷戀着的鳳亦……
“你又爲何要來?”許是說出了心中積沉許久的想法,鳳亦對千禹的敵意也降低了不少。
千禹眨眨眼,“你現在纔想到問我這個?也沒有爲什麼,想你了,就來了唄……”
帶着無框眼鏡,身着有條不紊的格子襯衫,容貌是雋秀到極致,一副文質彬彬的樣子卻說着痞氣的話語,着實有些不倫不類。
一再的沒正經簡直就是挑戰鳳亦內心的底線,正欲發作,忽的感到之前存於連燁體內的瘴氣一陣紊亂。
“他有危險!”鳳亦急的脫口而出,聲調止不住的上揚,完全不似平靜那般清冷空幽。
話落就要朝着一個方向飄忽而去,千禹連忙上前一把拉住他的胳膊,“你可知他在哪?”
這個問題問的鳳亦一愣,他只能感知到僅存在連燁體內的最後一股瘴氣被驅動,並無法感應到他的具體位置。回過臉茫然看着千禹,搖搖頭。
“唉,那個傻子如何值得你這般無措,莫慌,我大概有一點頭緒……”千禹嘆了口氣,安撫着鳳亦的情緒,回眸望向洞窟的另一端,璨如繁星的眼眸在漆黑的山洞中也難掩其光彩……
被稱作傻子的連燁卻不知道這邊的一行人爲了他有多麼焦急……
很涼,浸入骨髓的涼意。
原本還如同身在烤爐還渾身熱氣騰騰的連燁這時候卻覺得冷的牙齒連打顫都做不到,因爲這滿溢的涼意,足以凝住他的血液。
好在許是這刺骨的寒涼激的他力量都回到了身體中,不像之前那樣完全不能控制自己。試了試彎曲手指,可以活動自如。
浮浮沉沉。
連燁現在就是這個感覺,猛地睜眼眼前漆黑一片,但是不難感覺到他就漂浮在水面。驚醒之後身體居然飄在冰冷刺骨的水面,周遭的環境又完全無法用肉眼覺察。
這樣的情況下,誰能不驚慌?毫無準備的連燁手腳撲騰,瞬間往下沉,冰涼的水液從他的鼻腔和口腔灌入,一路到肺部中,疼得胸口好像撕裂一般。
忽的,一隻手拽住了他的後領,像是擰小雞一樣一把就將連燁從水中撈了起來。
“一米多的冰池,也能淹死你?”
這聲音乾啞的猶如開着最低沉的變聲器,聽得人直髮憷,但是不難覺察出這話語間濃濃的諷刺。
連燁坐在水中直喘氣,肺中灌水的那種針刺疼痛還未散去,黑暗中他發現自己坐在這水中,水液也不過剛好漫過他的胸口。
呃,他居然差點淹死在這種地方?
老臉一紅,連燁咳了兩聲掩飾尷尬,“我……我當然知道這裡水深,不過是在施展一下我的涉水術……”
說到後來自己都編不下去了,連燁坐在水中冷的直髮抖,乾脆一起身……
身體剛露出水面,四周陰涼的空氣直鑽入他每一寸毛孔,更是冷的差點昏過去,趕緊又坐回冰涼的水中。
“要冷死……大爺了……”連燁冷的牙齒直打顫,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
感覺胳膊被一隻大手拉起,整個人浮出水面,在和空氣接觸的那一瞬間,一件溫暖毛絨的皮毯就蓋在了連燁身上。
像是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抓着毛毯不放手,原本麥芽色的俊臉此刻被凍得又青又白。那人將毛毯裹在連燁身上,隨之將他帶入懷中,這懷抱又寬厚又溫熱,止不住的向身邊人更靠近了一些。
“凡人如斯無能,不過區區冰池,就凍得如死狗一般。”身旁的人開口,連燁的頰畔就拂過炙熱的氣息,但這話語卻冷的好似可以凝霜凍雪,粗啞的聲音好似來自地獄深處。
被凍得大腦差點短路的連燁立刻意識到身邊的人是誰,像是觸電一樣跳開。
脫離了溫熱的懷抱,連燁沒來得及惋惜,就對着眼前漆黑一片問道:“你到底是什麼人?”他很想大聲的喝問,彷彿這樣就可以遮掩焦慮不安的內心,可是因爲太冷,發出的只有喉管中的氣音,沒有半分威懾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