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週五,嚴綰纔在設計部的例會上,和三個聞名已久的助理碰了面。在她的想法裡,設計師自然一個個都是長髮覆頸,滿臉桀驁不馴的。可是稍稍一瞟,就發現自己大錯特錯。
她默默地點了一下數,整個設計部加上助理大約有三十多個。除了偶爾一兩個還有那麼一點藝術氣息,其餘的人打扮也很見清爽。
他們幾個助理自然坐在後排,會議的時間很短,主持的也不是劉離。聽到尾聲的時候,嚴綰才明白,設計總監似乎不下三個,個個都用了三四個助理。
劉離把他們帶回自己的小會議室的時候,嚴綰纔有的放矢地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同事。
偶爾一見的“藝術家”,頭髮染成了棕紅,長及肩膀。五官很端正,不說話的時候也帶着兩分憊懶的笑意。另一個則是少見的板刷頭,面目死板,渾身散發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氣息。
生下來的那個女孩,有着棱角分明的五官,妝容精緻,一頭削薄的短髮,更平添幾分幹練的氣息。
“人來了一個星期,也該給你們介紹一下。嚴綰師大漢語言文學系大一學生,跟着老龐讀了一期培訓班,天分很不錯,人也刻苦。她上的是半天班,但是工作量不會比你們少,反正我們也不講究坐班,到時候拿設計圖說話。”
三道目光看向嚴綰的時候,還多少帶着好奇。兩個男人看不出是敵是友,但是唯一的女人卻明顯散發着敵意。
什麼叫同性相斥,嚴綰算是見識到了。
“這個油頭粉面的叫張青,棺材臉的是吳家偉,和你同姓的是沈思薇。”
劉離的介紹,讓嚴綰忍俊不禁。但是聽他依次提及三個人都是科班出生,就有點心裡沒底起來。原來用的助理也有名校藝術系的,她一個隔行如隔山的實習生,實在沒有什麼資本和他們抗衡。
“下個星期每人都至少交三份設計稿出來,不管是哪款首飾,如果成套的更好。嚴綰,你也要三份。”
嚴綰連忙點頭答應,雖然心裡現在還沒有什麼底,但按量完成工作,還是能夠做到的。
“喂,美女,怎麼一箇中文系的,也跑來當設計助理?”散會以後,張青卻成了嚴綰辦公室除劉離外的一個串門者。
“高考的時候,根本不懂珠寶。後來站了半年的櫃檯,纔對珠寶設計產生了興趣。”嚴綰輕描淡寫地把自己跨行業的心思一帶而過,“以後還要請你們多多指教,我真的是一個門外漢。”
“這話可說錯了。”張青笑嘻嘻地說,“你又不是男人,怎麼也談不上門外漢三個字。不過,能讓劉總監收下來的助理,都不會是飯囊草包。反正設計者玩意兒,基本功固然重要,但天份更起決定性的作用。劉總監能看得上眼,肯定手底下是有兩把刷子的,你也不用妄自菲薄。”
嚴綰有點心虛,她這個助理,可是從後門進來的。要不是閆亦心和劉離的關係,她纔不信劉離會要她這樣的一個助理呢!
“我跟你們不能比......只是仗着小時候的素描底子,還有對珠寶的熱愛才會走入這一行的。”
“不用謙虛,劉總監眼高於頂,不會隨便收人的。我最近上班,天天看到你辦公室的門開着,工作很努力啊!”
“我只能來半天,當然要努力。”嚴綰訕訕地說。
“設計師這個行業和別的不一樣,用不着打卡,有時候思路卡了,只要和劉總監請個假,到人事部籤個字,就可以去逛街什麼的。只要每週的設計圖能拿出來,劉總監也不會管。”
嚴綰從來都是規規矩矩的,這樣的上班方式倒還真是少見。
“我也沒什麼思路,逛街可以下班了以後去逛,最近還是多看一些參考書。”嚴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別看一週只有三張設計圖的任務,可是劉總監的要求很嚴格。”張青忍不住好心地提醒,“你就算能畫出三十張,也許他還挑不出三張。”
“啊?”嚴綰吃了一驚,“我還以爲......”
“聽到這個任務輕鬆吧?要入得了留總監的眼,那纔算是過關的呢!”
送走了張青,嚴綰忍不住憂心忡忡。
聽起來,這任務可不是普通的棘手啊!
所以,嚴綰破天荒地下了班沒有遵循兩點一線的路線,而是轉到了步行街上,沿着中軸線慢慢地走,看着兩邊櫥窗裡亮起來的燈光,卻是漫無目的。
她挑起了眉毛,步行街不到一千米的距離,竟然有六家珠寶店!
難道現在老百姓的生活,已經富裕到了這種程度嗎?珠寶店的地理位置都很好,在步行街幾乎呈均勻散開,有兩間甚至是緊緊相連着的。
門面都裝潢得很漂亮,一間以大紅色爲主,一間則是以黃金爲背景色,看起來都富麗堂皇得很。門口掛着的牌子上,赫然寫着:“今日金價291元/克。金鑲玉8折酬賓。”另一家則寫着:“今日金價292元/克,翡翠、鑽石七五折優惠。”
猛一看,嚴綰還以爲兩家珠寶在打擂臺了呢!
珠寶行業的競爭,竟然也呈白熱化狀態?
嚴綰信步繼續往前走,卻看到“陸氏珠寶”的牌子,在璀璨的霓虹燈下熠熠生輝。
而隔開五十米的斜對面,則是另一塊顏色亮麗的招牌——閆氏珠寶。看規模,似乎還是閆氏更大一些,比陸氏要多出一間門面的樣子。
嚴綰想了想,還是走進陸氏珠寶。也許是因爲在私心裡面,覺得閆氏和自身的關係太多密切,連走進去都覺得心裡有點虛。
而陸氏......她和陸文俊的關係,似乎還沒有這麼密切。儘管曾今在前世肌膚相親,可是這在這一世,她總覺得他們之間還是陌生人,所以走進陸氏,一點都沒有心理負擔。
由於並不是週末,無所事事的貴夫人們也完成了下午的“掃貨”,因此店堂裡顯得人氣有些不足,售貨員們也只是懶懶地朝她看了一眼,也不主動搭訕。
嚴綰本來不打算買什麼,所以對於這樣的待遇,一點沒有覺得不滿。
“小姐需要什麼?”終於有一個售貨員開了腔。
“我隨便看看......耳環之類的。”嚴綰的目光落在櫃檯裡的一副耳墜上,“這個表明是綠寶石的,應該不是祖母綠吧?約定俗成的規定,似乎只有祖母綠,才被稱之爲綠寶石的。”
“這個......”營業員吱吱嗚嗚,“標牌上註明是綠寶石,就是綠色的寶石了吧?”
嚴綰意外地看了一眼年輕的營業員,這樣的解釋也可以應付顧客?
“這個價錢,也差不多就是祖母綠的價錢了。不過,這個應該不是祖母綠,也不像綠柱石,應該是石榴石吧?”
營業員露出了鄙薄的神色:“石榴石是紅色的,我們這裡也有,你看這個,紅的跟別的顏色都不一樣,很容易分辨出來。”
嚴綰吃驚地看着她:“石榴石的顏色很多,從紅、紫紅、粉紅、暗紅、橙紅、翠綠、黃綠、褐色和黑色,除了不能呈現藍色,幾乎包括其他所有的顏色。”
“石榴,不是紅顏色的嗎?”營業員強詞奪理。
“就像藍寶石並不僅僅是藍色一樣,石榴石當然也不可能僅僅是紅色。由於受到其他金屬元素的影響,石榴色的顏色非常豐富,以紅色最爲普遍,但以翠石榴最爲名貴。因爲還有鉻元素,所以這種蓋鐵榴石就表現爲黃綠色或翠綠色。”
“就是這種?”營業員還是不肯承認,“不可能,如果是石榴石,我們不會標這樣的高價。同樣是石榴石,但是這串十八k金鑲嵌的手鍊,我們只標價兩千多。”
“優質的翠榴石,價格甚至和祖母綠相當啊!”嚴綰忍不住要爲這種寶石正名,“它的色散甚至比鑽石還要高,再加上它優異的折色率和光澤,價格接近祖母綠,也沒有什麼可意外的。尤其是俄羅斯的烏拉爾山脈,產量很少,今年來,更在逐漸減少,所以成爲名貴寶石也就順理成章了。”
營業員驚訝地看着她:“你怎麼會懂得這麼多?”
嚴綰這才發現自己慷慨激昂,竟然像是在位翠榴石鳴不平似的。看到櫃檯前已經把寥寥無幾的顧客都聚集了起來,呆了一呆之後,才啞然失笑:“我只是喜歡寶石,所以多看了一點書,平時也比較喜歡收集這一類的資料而已。”
“我這個也是綠色的寶石,好像也是石榴石的一種,是翠榴石嗎?”身邊的一個顧客忽然褪下了一隻耳環。
嚴綰心中一動,這是本城地產界新貴周家樹的獨生女兒周樸,她記得她們相識的時候,周樸已經被稱作任太太,任氏是電子產業的新銳,這對夫妻強強聯手,不知羨煞多少人。
如果周樸能成爲閆氏的客戶......
嚴綰飛速地閃過這樣一個念頭,臉上卻不動聲色,接過了周樸手裡的耳環,順手從包裡拿出了簡易的放大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