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邊,死一般的沉寂。
不知道蕭凌然在做什麼,可是不管在做什麼,發出的聲音也沒有山坡上的大。子書言玉耳中只能聽見年輕雀躍的歡呼,和自己輕輕淡淡的聲音。
“蕭凌然,我們解除婚約吧。”子書言玉道:“你也不用來接我了,等回去了,我就去找你,把這事情說清楚。”
說完,子書言玉掛了電話,放進口袋裡。
身後突然又傳來一陣歡呼掌聲,呼嘯聲升起,子書言玉轉過身去,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們從帳篷裡擡出幾個大大的花炮,點了起來,一聲聲呼嘯着衝上雲霄。
一時間,天上地下,火樹銀花交相輝映。
電話掛了,心裡的一塊大石頭卻落了下去,雖然還是空蕩蕩的,卻覺得是這幾天沒有過的輕鬆。
方天幫着將花炮擡出帳篷,點上了遠遠站開,在人羣中找到看得失神的子書言玉,走了過去。
剛纔火堆邊上吃着喝着烤的熱乎,子書言玉把大衣就隨便的丟在了一旁,現在穿着自己的外套,正是興奮的時候,也不覺得冷。
溫暖的大衣披在肩上,子書言玉愕然回頭,方天朝她笑了笑。
蕭凌然站在紫園的書房中,給子書言玉打了一個電話,沒人接。皺了皺眉,又打了一個,還是沒人接。
沉默了一下,又撥了一個方天的電話,卻依然無人接通。
自己的未婚妻和最好的兄弟在一起,他不是信不過方天,也不是擔心子書言玉會做出什麼對不起他的事情,準確的說,他也並不在乎。可是那心裡,卻總覺得不那麼是滋味。
越想越是不痛快,蕭凌然皺眉掛了方天的電話,又撥了個號碼。
“喂,方伯母嗎?”蕭凌然緩和下聲音:“我是蕭凌然,是方天的朋友,去年,我去過你家的。”
電話那邊方母應了一聲,蕭凌然頓了頓:“方天在嗎?我打他手機沒接。。。和人出去了?晚上不回來了,哦,好的,那打擾伯母了,再見。”
掛了電話,蕭凌然看着沉寂的手機,望着窗外發呆。
這算是怎麼回事,因爲自己今天沒有站在她那邊說話,所以她打算撕破臉了?玉氏不是應該求着自己的嗎,怎麼她子書言玉,就爲了這麼點不算事情的事情,敢和自己解除婚約。
蕭凌然沉着臉,按下子書言亦的電話,又掛了。想了想,給助理打了個電話,取消了明天一早的會議。
相對於燈火通明的夜間景觀,紫園算是比較安靜的,但終究是在城中,二樓的高度高不過山川,蕭凌然日理萬機忙的日夜顛倒,也不知道什麼流星雨不流星雨的,此時望着窗外半響,正看見天空一顆星星滑落。
方天的手機靜靜的躺在車座墊上,兢兢業業的響着,在黑暗中沒閃幾下,便沒電關了機。
半夜狂歡,流星雨落幕之後,又點亮了一堆篝火,大家圍坐一團,打牌的聊天的唱歌的,不亦樂乎。
子書言玉的身體畢竟不好,鬧了半夜,便覺得累了。
不自覺的便靠在方天肩上,方天的肩膀很寬,挺直着腰身,感覺到子書言玉身體的重量壓了過來,知道她累了,轉頭輕聲道:“累了?”
“不累。”子書言玉嘟囔着應了,卻有點撩不起眼皮。
方天也不催着,過了一會兒,感覺到肩上子書言玉的腦袋又重了一些,輕輕的喚道:“言玉。”
沒得到迴應,方天輕輕轉過頭,看着子書言玉已經閉上了眼,不由的笑了笑。
子書言玉的身體,他比她自己更清楚,本來只是看着她心情不好,想給她散散心,找一個僻靜的地方看看星星,而不是這麼又蹦又唱的半個晚上,這半個晚上的活動量對現在的子書言玉來說,實在有些大了。
轉臉看了看山坡上,只有少數的人還在熱鬧着,有的女孩子,也已經回了帳篷去休息。
“言玉。”方天輕聲道:“我們回車上吧,外面太冷,不能在外面睡。”
子書言玉迷糊中應了一聲,方天便和周圍的人打了招呼,便起了身。
輕喊了兩聲,子書言玉也沒有迴應,方天無奈,一手扶着她肩,一手穿過腿彎,一個用力,便將她抱了起來。
不由的皺了皺眉,這看似沒幾兩肉的姑娘,抱起來還挺重的,不過是大冬天的,衣服也有不少斤重。
好在常年站手術檯拿手術刀的方天,胳膊上的力氣還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站穩了,像周圍的人打了招呼,抱着子書言玉回車上去。
打開後門,將座位上的東西都扒拉到一邊,把子書言玉放進去。車座上,有柔軟的靠枕,抽出一個給她墊着,又再把衣服權當被子蓋好。
方天自己鑽進駕駛座,關好車門,調整了個舒服的姿勢,這才輕輕呼出口氣,揉了揉有些酸的胳膊。
靠坐在座椅上,正好從後視鏡中看見子書言玉遮在大衣中的半張臉,也不知道在夢裡想到了什麼事情,微微的皺起了眉。
輕輕笑了笑,方天伸手在座位上摸出手機,按了按發現沒電了,也沒有多想,隨手扔在了一邊。
流星消逝,天空又恢復了深邃的黑暗,狂歡的聲音漸漸的小了,山風呼嘯,又恢復了寂靜。
子書言玉是真的困了,不僅僅是身體,還有精神。雖然只是幾天的時間,可是被山壓着的感覺很糟,時時刻刻的喘不過氣。今晚這電話一打,決定一做,雖然知道後面的麻煩不會小,卻一下子輕鬆了下來。
不知道睡了多久,子書言玉被急促的聲音喊醒:“言玉,言玉,快醒醒。”
“恩恩,怎麼了怎麼了?”子書言玉睡得正香,被方天一喊,猛地驚醒,根本不知道自己睡在車後座上,差點滾下車。
方天連忙一手撐住座椅邊緣,一手拉着她手臂,幫她穩住身形。
子書言玉朦朧中坐了起來,揉了揉眼睛:”怎麼了?”
方天將子書言玉拖出車廂,兩手搭着她肩把她轉向山崖:“快看,日出。”
他們停車的山崖正對着東方,今天是個好天,雲霧瀰漫中,一輪紅日噴薄而出,將半邊天空染的金燦紅豔。
子書言玉沒看過流星雨,也沒有在這樣的地方看過日出,屏住了呼吸半響,終於輕輕的呼出口氣。
轉過臉,見方天靠在車頭笑著看她,不由得也一笑。
“方天。”子書言玉走過去,看着方天。
方天笑了笑:“怎麼了?”
“謝謝你。”子書言玉往前走了一步,擡頭看着方天,眼角有些微微的紅。
這些天太多的委屈,太多的壓力,在徐蘭鳳面前,她必須比自己能表現出來的更堅強。換了個身份,換了個靈魂,她沒有任何人可以倚靠傾訴。
方天笑了笑,拍了拍自己的肩:”言玉,我的懷抱是隨時向你敞開的。如果你覺得現在還不太方便的話,至少,可以先找我借肩膀靠一靠。“
方天張開雙臂,沐浴在陽光之中,說不出的溫文爾雅。
子書言玉覺得自己的眼睛有些酸,卻也能感覺自己笑了出來,往前靠了靠,將頭輕輕靠在方天肩上。
方天的肩膀很寬,子書言玉輕輕的嘆了口氣,閉上眼。
方天猶豫了一下,伸手輕輕拍了拍子書言玉的背。這一刻的感覺很奇怪,心跳的並不厲害,可是這一刻的感覺,很溫暖。
靜了一會兒,子書言玉自己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抹了抹眼睛,低聲道:“我們走吧。”
“好。”方天應着,笑道:“凌然說他下午去接你,別讓他到了看不見人,指着還以爲我把她未婚妻拐跑了呢。”
方天還不知道子書言玉打電話要和蕭凌然解除婚約的事情,聽他這麼玩笑的一說,神色一僵,勉強笑了笑,道:“是他的,拐也拐不跑。不是他的,留也留不住。方天,我要是跑了,也絕不是你拐的。”
雖然聽着這話有些彆扭,不過方天也萬萬沒有想到那一茬上去,也就跟着上了車,下山往回開。
現在的時間是早上六點多,下了山,又在和風寺吃了一頓素齋的早飯,這纔回頭。
子書言玉知道今天見到蕭凌然必然有一番折騰,想着躲也躲不掉,索性不去想他。
往回走的時候已經九點多鐘,又是四十分鐘的路程,進了村子,已經快十點了。
那棟兩層小樓進入方天視線的時候,他不由的咦了一聲。
他家小樓的院子外面,停着輛再熟悉不過的車,蕭凌然那輛黑色的卡宴。
看了看錶,這才十點,蕭凌然如果是從紫園過來的,再快的速度,七點也就動身了,難道有什麼急事,再或者,是知道自己錯了,急着趕來哄人回去?
想着這,方天心裡有些不是滋味,卻還是笑了笑:“言玉,凌然急着來承認錯誤呢,一會兒見了他,可得撐着點,讓他知道一下誰才能當家作主。這小子得脾氣不殺一殺,以後惹你生氣得日子在後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