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此,花大姑大變,不僅從月岩老人那偷取了易容的秘籍,還將在樂天萬花園裡學到的救人之法異變成害人之術,從此江湖中,不知道有多少男人栽在了她的手裡。
花大姑道:"看來你總算沒有讓我失望。"
朱嘯道:"哦?"
花大姑的眼中充滿了惡毒的目光,道:"你也知道我跟溫和五君子的仇,我日夜恨不得食其肉,寢其皮。"
朱嘯嘆了口氣,道:"這個仇恐怕不太容易報復。"
花大姑恨恨道:"我知道他現在當上了碎雨城的城主,不過這也是我復仇的好機會,只可惜其他的四個已經喪命在別人的手裡了"
朱嘯在聽着她說下去,他知道仇恨對於一個人來說,是鏤肌銘心的,是永遠也忘不掉的,只有等到一個人的血液染紅另一個人的眼睛。
花大姑接着道:"此次劍會羣雄盡至,地點又在碎雨城,他肯定會爲之勞前忙後的,我就有可趁之機。"
一個人忙亂的時候,多多少少總有點疏忽,一點疏忽就可以完全致命。
朱嘯道:"我跟劉宵禁也有數面之緣,你不怕我出賣你?"
劉宵禁當然就是碎雨城的城主。
花大姑露出堅定的目光,道:"我相信你。"
朱嘯道:"進碎雨城,對你來說並不難。"
花大姑道:"確實不難,但是要靠近他就難了。"
朱嘯道:"難道我一定能靠近他?"
花大姑道:"你一進碎雨城,他就會邀你去作客。"
朱嘯目光閃動,道:"如果你殺了他,那我豈不是也要背上罵名。"
花大姑道:"你放心,我殺他的時候跟在你面前的時候絕對不一樣。"
她隨便用手在臉上一遮,再放下手時,就變成了另一張臉。
朱嘯道:"看來月岩老人的易容術果然高明。"
花大姑聽出了朱嘯話裡的諷刺意味,所以她立刻解釋道:"江湖人都以爲我的易容之術是從月岩老人的秘籍上偷學來的,其實,卻是月岩老人親手傳授給我的。"
朱嘯愕然,這確實在他意料之外。
花大姑道:"我雖然殺人無計,但沒有一個不是該殺的。"
朱嘯承認,花大姑雖然滿手血腥,卻絕不濫殺無辜。
花大姑道:"我知道這個世上如果還要一個男人可信,那個男人一定是你。"
朱嘯道:"我也不可信。"
花大姑臉色變了變。
朱嘯道:"我說你漂亮,實在是句假話。"
花大姑笑了,因爲朱嘯的話裡非但沒有絲毫的譏諷意味,而且這句話的意思顯然是他答應了她的請求。
他最大的毛病就是不會拒絕別人,縱然知道某些事情不可行,但他還是會變心的。
花大姑道:"天色已晚,不如就此睡下吧。"
花大姑的臉又恢復了嬌柔容顏,朱嘯咳嗽了兩聲道:"可惜我這個人不太老實,況且我還想回去跟王麻子喝兩杯。"
花大姑道:"難道你嗅不出酒裡有毒?"
朱嘯道:"我不但知道酒裡有毒,而且還知道酒裡的毒就是極樂洞的廢魂散。"
花大姑道:"你有解藥?"
朱嘯搖了搖頭道:"解藥倒沒有,只是這一次去喝的酒,裡面一定不會有毒。"
朱嘯起牀的時候,腦袋裡就好像裝滿了石塊,又重又脹。
昨夜的酒喝得真不少,他已經很久沒有喝得這麼痛快了。痛快的代價當然就是第二天頭顱的受罪。
下山的小路兩排站滿了人,每個人都從朱嘯的頭看到腳,他們實在不能相信這個醉醺醺的儒雅之人就是
叱吒江湖的朱嘯。
每個人臉上都充滿敬意,都在心裡暗暗發誓,一定要在江湖中混出個響頭,就像他們眼前的這個人一樣,
走到任何地方都會受到別人的尊重。
只是他們還太年輕,還不知道一個人的成功需要付出多少的血和汗,多少人的苦心栽培,當然,還需要一
點點的天才跟一些運氣。
剛走到山腳,朱嘯就看到了一個賣花的小姑娘,小姑娘笑容燦爛,也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鮮花。
"先生,買朵花吧。"小姑娘走到朱嘯的面前。
朱嘯摸了摸惺忪的睡眼,道:"我全買下了。"
隨手將一塊銀元寶丟在小姑娘的手裡,這錠銀子是王麻子塞給他的,他也沒有拒絕。他一向很少拒絕別人
的好意。
小姑娘眨着大大的眼睛,道:"先生買這麼多花,要送給誰呢?"
朱嘯道:"送給一個漂亮的女人。"
小姑娘露出天真的表情,道:"那她肯定是個幸運的人,她叫什麼名字呢?"
朱嘯看着她,道:"小孩子若是問的太多的話是會長齙牙的。"
小姑娘笑了笑,道:"你不說我也知道,她的名字是不是叫花大姑?"
朱嘯怔了怔,忽然笑了,將花塞在小姑娘的手裡,道:"看來江湖上易容的高手沒有一個手法比你更高
明的了。"
小姑娘的聲音忽然變了,變的很成熟,道:"連你都能瞞過,那別人一定更是看不出了。"
果然是花大姑。
朱嘯坐進馬車的時候,花大姑還在外面站着。
"你的輕功也很了得?"朱嘯道。
"不太高明。"花大姑道。
"能不能跑過一匹馬。"朱嘯道。
"當然不能。"
"那還不上車?"
"到了碎雨城外的話別亭,你就自然會遇到我的。"說完這句話,花大姑就提着花籃,哼着小調走開了。
外面的天空一碧如洗,白雲舒捲自如。
朱嘯又開始喝酒,他一向覺得有酒不喝,那簡直就是糟蹋。
他很不喜歡一個人獨行,可是他卻偏偏時常一個人。
有些人好像天生就是孤獨的。
拉車的馬是匹老馬,腳程並不快,但朱嘯也不急。他甚至根本不知道爲什麼要回來,他不想做某件事的時候,沒有人可以逼他。
那夜的刺客也許只是給了他一個離開的理由,聊以自欺而已。
他不願意想的太多,所以他不停地喝酒,他不想讓自己清醒,清醒着,對他來說,就是一種痛苦。
何以解憂,唯有杜康。
酒雖然不能解愁,但總是能夠麻醉自己的,麻醉自己不是逃避,絕不是。
趕車的是個老車伕,臉上的皺紋就像刀刻的一般。他蜷縮在前面,不時地揮一揮鞭子,他的鞭子並沒有真的打在馬背上,因爲他知道這是一匹老馬,就像他自己一樣,精力早已在壯年時消耗殆盡。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活着。
活着等死。
"老丈,前面是什麼地方?"朱嘯突然問。
老車伕打了個哈欠,懶懶道:"一個小鎮。"他的語氣似乎好像隨時都要睡着,別人對朱嘯充滿了敬意,但是他完全沒有。
"閒着也是無趣,不如停下車子進來喝杯酒。"朱嘯道。
"久喝必傷肝,我還想多活幾年。"他的語氣充滿了敵意。
一個人年紀越大,反而越害怕死亡,年紀越輕,卻越熱血,越不珍惜自己的生命。
朱嘯好像不知好歹,還在說話:"老丈家裡可還有些什麼人?"
老車伕索性閉上了眼睛,這條路他已不知走過了多少遍:"都死光了,就剩我一個了。"
朱嘯輕輕地咳嗽了兩聲,他當然知道老人不是一個人,也許他的子女正在爲了自己的家庭而奔波,完全忘記了他的存在。
過了很久,老車伕忽然開口,道:"你真的是朱嘯?"
朱嘯道:"這倒還假不了。"
老車伕道:"我聽說過你。"
朱嘯道:"哦?"
老車伕道:"我兒子也是個用劍的。"
朱嘯稍稍坐直了身子,他知道老頭子下面有很多的話要說,老頭子果然接着說道:"本來那天好好的要結婚了,新娘子都來了,他卻忽然間跑掉了,還留了張字條,說自己是個遊俠,只能在外面行俠仗義,不能受兒女情長的束縛。這一走就是三年,再回來的時候,就是一具屍體了。"老車伕的聲音哽咽住。
朱嘯終於明白老人爲什麼這麼恨他,每個年輕人心裡都會有一個偶像,都會有一段熱血的青春,但是在他們做這些事之前有沒有考慮到家人的感受呢?這不能不說是一種悲哀。
前面的小鎮已經依稀可見輪廓,朱嘯道:"就在這停下吧。"
老車伕拉住了馬,朱嘯下了車,從身上掏出幾張銀票丟到老人的手裡,看着老人的眼睛,道:"他們雖然人已不在,但是他們已經活過,這是他們的驕傲,也是你們的驕傲,這樣的一生,已經足夠了。"